丐妻妖嬈

第一三〇章 短命狠心客,胡同夜行刺

繡姑和薛淺蕪並行往鞋莊去。憋了一肚子氣,薛淺蕪落落寡歡,繡姑唯有沉默。家家戶戶皆已睡去,街道上很寂靜。夜色似乎不怎麽好,沒有月亮,天上的雲慘淡著,顯得暗沉了些。

薛淺蕪開口道:“明天像是要下雨了嗎?可惜我不會觀氣象!”

繡姑說道:“舊日裏聽人說,結婚那天,若是下雨,恐意味著婚後生活不睦,夫妻爭吵拌嘴兒多,注定要有一方如這天空之雨,以淚洗麵!”

薛淺蕪聽了,不自覺傻笑道:“哪有那麽靈驗?都是封建迷信思想,適逢其會罷了!也有人下雨天成親,偏偏陰差陽錯,上錯花轎嫁對郎,成就一段美滿姻緣佳話的!”

繡姑聽得無語。還是不與她較真了,較來較去沒個盡頭,況且這些說法本身就沒定論。

又走了幾步遠,拐過一條胡同,氣氛有些陰森,讓薛淺蕪激靈顫了一下。憑她預感,要有事情發生。她猛拉著繡姑,開始沒頭沒腦地跑起來,繡姑大約也猜出了什麽,使出生平氣力,跟她一起跑了起來。

未跑多遠,三四個神秘黑影立在她們前麵,每人手裏拿著一把閃亮的刀。

“你們是什麽人?”薛淺蕪把繡姑護在身側,邊退邊問。

黑衣蒙麵人們皆不答話,隻是步步緊逼。

薛淺蕪心裏想,誰竟這麽狠心?要殺她們兩個,易如反掌,派幾個利索的高手,活捉鱉、裝麻袋就行,犯得著這樣拿武器嗎?

看來真打算讓她們現場伏屍、血灑街道了。薛淺蕪眼見無可再退,向左尋個道兒,繼續瞎撞亂竄。黑衣人顯然不打算跟她們繞圈子,殺氣陡現,劈刀就往她們後背砍來。

薛淺蕪聞得刀聲,立即把繡姑往前麵推了一把。隨著繡姑驚呼一聲跌倒,薛淺蕪隻覺得肩膀部位劇痛無比,似乎血液如水般往外湧,她中刀了!

繡姑雖看不清,也能覺出,她叫一聲:“丐兒妹妹!”就要爬著過來。

薛淺蕪撐住有些眩暈的腦袋,強自喝道:“別過來礙我的手腳!”

其中一個黑衣人冷笑道:“你的命已去了一半,還充什麽硬氣?隻需再補一刀,你就沒機會說話了!”

薛淺蕪看那些人又逼上來,個個頗有爭著立功架勢,仿佛此時,薛淺蕪這顆頭是最值錢的東西。薛淺蕪忖思道,他們以前與她並沒有見過麵,定然是誰花錢請的刺客!幕後主子,能夠密不透風,雇傭這麽幾個嗜錢如命、狠心短壽的人,也智慧得很啊,隻是太毒辣了。

薛淺蕪把這些信息在腦子裏匯合一遍,哈哈輕笑起來:“我終於猜出你們是從哪兒來了!”

“猜得出也是死,猜不出也是死!”黑衣蒙麵人道:“不妨說來聽聽。”

薛淺蕪道:“就憑你們幾個的武藝,就算帶刀,也抵不過一個正經訓練過的武士!我和姐姐身旁,除了今晚,一直都是有人守護的,抓住今晚這個空子,來搞行刺,想必那人早有謀劃,要把我們身邊的人全部支開!能用借口支開秦延的,也就東方府的老夫人一個吧!”

此話說完,幾個黑衣蒙麵人都有些佩服。有一人低讚道:“不愧是讓老夫人視為對手的!殺了實在可惜!不過我們拿了別人的錢,就要把事做成!對不起了,姑娘……”

眼看刀又要砍來了,薛淺蕪喊一句:“慢著!我再說三句話!”

距她最近的那位黑衣蒙麵人停刀道:“許你!有話快說!”

薛淺蕪努力聚起即將消散的魂魄,一字一頓地道:“你們幾個誰想立功?你們殺我之後,老夫人還有讓你們活下去的可能性嗎?她給你們的錢,我也可以給得起!”

這些話語,字字打在黑衣蒙麵人的心坎上,可謂正命中了他們死穴。尤其是第二問,振聾發聵,讓他們眼皮直蹦。

左側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聲音鏗鏘有力說道:“已經遲了!作為殺手,沒有回頭選擇的餘地!老夫人的銀兩,已經預付了一半,另一半在見到你的屍體後付!我們不會接受你的空頭承諾!殺你之後,我們能不能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必須先讓你消失掉!”

說著已經躍過身邊的蒙麵人,朝她砍來。

距離薛淺蕪最近的那人,大概是怕被他搶去頭功,一刀招架住了!

薛淺蕪在這混亂中,明白想把他們幾個全部說服,並不容易,悄悄地把手伸向衣兜裏,拿出來了一些零碎物,一把捂進嘴裏。

“她想吞金自殺!”幾個蒙麵人忙湊近上來,想要製住她的喉嚨,不讓她咽下去。

就算到了絕路,薛淺蕪哪裏會愚蠢地想不開呢?她趁幾人近在眼前之時,“嗖”“嗖”先發製人,噴出幾個硬核,在慘叫中,薛淺蕪迅速爬著後退,抓起繡姑的手腕,轉身沒入另外一條胡同。

薛淺蕪在黑暗中,準頭本來就比一般人更大些,那些硬核有的正打在了蒙麵人的眼裏,有的差了幾分,打在了他們的眼眶際眉梢,也是極其脆弱的痛苦地兒。

等他們從這場突然變故中醒來,薛淺蕪和繡姑已不見了蹤影。

“追……”即將到手的銀兩就這樣沒了。何況刺殺任務失敗,他們斷斷不會再有性命存在,所以無論如何也得追上!那妞兒受了傷,能逃得了多遠!

薛淺蕪似乎忘了肩膀上流著血的傷口,拉著繡姑一路狂奔,見了胡同就轉彎兒。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來到那片籬笆圍成的荷花塘。此時荷葉雖沒化枯成殘,卻早已沒了那天的翠綠茂盛。

薛淺蕪想找個地方躲藏,猛然一道燭光照來,粗暴的喝聲響起:“誰?”

繡姑聽得這屠夫似的大嗓門,暗叫不妙,薛淺蕪卻喜了,是荷花屠!

隻望他能不計前嫌,幫得上忙。薛淺蕪連喚三聲:“屠大哥!”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身如燈枯油盡,虛著倒下。

那荷花屠聽得女子喊叫,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來。搖晃的燭光下,辨這姑娘的臉,覺得很是麵熟,隨後終於想起,就是那個在炎炎烈日下,把自己繞得團團轉的調皮鬼!

糟蹋了半池塘的荷葉,卻給自己敲了警鍾,還得到了一條船!她算是故交,還是仇人呢?荷花屠正猶豫著,繡姑蒼白著臉道:“還望這位大哥,能救救她!”

荷花屠這才注意到,調皮女的傷勢好嚴重!立即二話不說,小心扛起了薛淺蕪,就往家裏跑去。

繡姑氣喘籲籲跟著,直到一家普通院落門前,漢子砰砰的敲門聲,伴著粗獷野道的音質響起:“荷兒,快開門呐!”

昏黃的燈火亮了,那道柔約婉麗的身影,搖曳曳飄了來,輕輕甜甜地嗓音道:“今兒個怎麽回來得早了?”

當看到丈夫身上背的女子時,那荷婦人嚇得麵色蒼白,很久才驚顫問:“她是……”

“你認得她!”荷花屠說完這句,吩咐婦人拿了一條軟綿被來,小心把薛淺蕪放在上麵。

荷婦人認出了薛淺蕪,久久合不攏嘴。怎傷成了這樣?美目含著焦灼,滿是疑問看向繡姑。

繡姑對這嬌弱婦人,印象也是極好的,看著就是心善之人。繡姑駭然後怕地道:“走夜路回家時,碰到了幾個帶刀劫財的,我這傻妹妹和他們硬碰硬,才弄成了這樣……”

這話虛實各占一半。繡姑並不是想撒謊,而是害怕實話實說,其中紛擾太多,情節過於混亂,一時形容不盡。還因為這事與官家的牽連大,擔心這對草民夫婦不敢插手相救。

那荷婦人極是個軟心腸,聽完眼眶裏就含了滾滾珠淚道:“傻妹妹,你怎麽不求饒呢?有什麽值錢的,都給他們算了!何苦拿性命開玩笑!”

繡姑在旁急道:“耽誤不得,還請哥哥嫂子救她一命……”說著竟是撲通跪在了地上!

此生從不置自己於卑賤。隻是這一跪,她情願啊。一是為了丐兒妹妹她情願跪,二是眼前夫婦也無愧於受這一跪。

那荷婦人急忙扶起繡姑,交待丈夫去取了幾樣粉末狀草藥來。然後巧語逐出丈夫,湊著燈光,把薛淺蕪肩部的那一片衣衫剪了,輕輕揭掉,又用高溫處理過的棉花,沾著溫水,把傷口擦幹淨了。

薛淺蕪早已痛得昏厥過去,這時再痛,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做夢罷了。

等把草藥均勻敷上之後,輕輕地為薛淺蕪蓋上了一層薄單。看到丐兒妹妹已趨平穩,繡姑激動得淚眼盈盈道:“嫂子竟懂醫理?”

婦人笑了一笑,答道:“哪是什麽醫理?不過是些生活裏的經驗罷了!你那大哥為人莽撞,平時總是帶好些子傷痕回來,我們幹著種蓮藕養魚的營生,有時收獲蓮藕,也常會被水底淤泥裏尖利的物事劃傷……起初不懂止血,讓他受了很多的罪。後來越不忍心,就向老婆婆們取經,融合眾人之長,一來二去,就形成了我自己獨特的偏方……”

繡姑聽得感動,又是一陣拜謝。說是多有打擾,天明之後,這就回去,日後定當相報。

荷花屠進了屋,和婦人一起挽留道:“萬不能亂動的!裂了傷口,恐怕要落疤的。先在這兒住上幾日,等傷勢好些了,再說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