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淺蕪輕聲道:“我不是說了麽,你隻是被迫的可憐者。懲罰你有何用。”
如穀心中不忿,急得憋紅了臉,杏眼含著淚和委屈,瞪視著薛淺蕪。食指死死地顫指著秋颯,滿臉不甘。
秋颯自知罪行難赦,哭道:“您親手治奴婢的罪,奴婢心裏會好受些。再說,您憐惜奴婢,不作出處置,公主知道奴婢背叛了她,也會殺掉奴婢的。”
薛淺蕪出言安慰道:“看到如穀淒慘樣那一刻,我恨不得替她受過。心裏也暗暗的發誓,要讓所有參與的人,不得善終。可是今天,聽了你的這些苦衷,我原先的心情忽而滅了。”
轉而看向如穀,心疼地道:“如穀,我知道你心裏不解,但秋颯和我們一樣,都是受罪的好姐妹。住在幹霖院裏,也就是一家人,她有悔過之心,就彼此握手和好吧。當然你承受的一切,都不會白白承受的,冤有頭債有主,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如穀紅著眼睛點了點頭。薛淺蕪麵容有倦色,對秋颯招了招手道:“你今晚未得手,公主怕是對你不放心了。你以後住到屋裏來,不要離開我的左右,我相信她一時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秋颯先對著如穀磕了一下頭,然後跪行至薛淺蕪麵前:“主子寬厚恩德,奴婢終生難報。”
薛淺蕪扶起她道:“別一口一個主子的。首先我不是什麽高貴的主子,你也不是天生的奴婢命,其次……你憑什麽叫我主子?難道在你心裏,我是太子的人?”
秋颯慌了神道:“不是的!您不要多想!叫您主子,與太子無關,奴婢甘心情願這樣叫的!覺得您就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最好的主子!”
薛淺蕪道:“不要這樣叫了。與如穀一樣,叫我‘丐兒姑娘’或者‘丐兒姐姐’就很妥當。何必為了一聲無所謂的稱呼,聽在別人耳中都是刺兒,不知又要起什麽心結來。尚未出宮,步履艱難,還是低調些好。若想出逃,更得學會半分不張揚的低調。”
秋颯應了聲是。薛淺蕪笑瞅著如穀,再看向秋颯道:“還不握手言好?”
秋颯伸出了手。在她的期待中,如穀的手緩緩地伸出來,不情願地與她握在一起。
薛淺蕪舒口氣:“既然握在一起,就不要隨便放開了,我最看不起是反反複複的人。還有,秋颯以後要照顧好如穀,具體我不再多說了。”
秋颯道:“我會的。”
“進屋去吧。”薛淺蕪一手拉著一個人,休息去了。秋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說道:“再過幾天,端午節就到了。聽說這天,很多王公貴族都會出宮,到河裏賽龍舟,投粽子等。我想著公主和太子他們,定然不會錯過這個熱鬧日子,那天宮內宮外來來往往,防守可能有所鬆懈,丐兒姑娘要時刻準備著,裝扮一番混進人群出逃。”
如穀眼前一亮,使勁兒點著頭表示讚同。薛淺蕪緩緩道:“那咱們就等著。那天一早起來,我親手來裝扮你們。”
說完這句,她倆居然同時搖起了頭,秋颯直白苦笑:“丐兒姑娘跟著那些丫鬟隨從,能逃出就是萬幸了,人越多反而越累贅,我和如穀還是呆在幹霖院更好些。如果有人起了疑心,查起了幹霖院,也可以幫你應對些,贏得時間。”
薛淺蕪道:“這可不行。我如果逃不出,就再也沒機會逃出;我逃出了,你倆會受到莫大的牽連,再如何也躲不過一劫了。”
秋颯看著如穀,堅定地道:“我相信如穀與我所想的,非常一致。公主仇恨的人是你,你逃出了牢籠,她隻自顧不暇,哪有心情管我和如穀呢!”
“你不要安慰我。”薛淺蕪笑著道:“我可不敢拿你倆做賭注。”
秋颯聞言,急得眼淚直晃,從發間取下一支素銀簪,定定地道:“這根簪子,原是公主賞賜我的。我在這兒立下重誓,如果那天姑娘當走時卻猶豫不決,我就用這支簪了斷性命,讓姑娘更無牽無掛。”
如穀笑了,從床頭的針線筐裏,拿出一把剪刀,像秋颯一樣對準了脖頸。
薛淺蕪被倆個敢說敢做的傻妹妹嚇得不輕,忙投降道:“這是幹什麽!快放下了,我聽你們的還不行?橫豎還有幾天,說不定有更好的辦法呢!”
秋颯堅決地道:“姑娘不必用什麽緩兵之計的。今晚把話說好,省得來日相峙不下。”
薛淺蕪摟住兩人道:“我聽你們的。不過,我也把話說到前頭,如果我能僥幸出宮,公主或者別人因怒謀害你倆,我哪怕再入宮,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秋颯、如穀對望,無奈隻得妥協。隻要能讓她安然出得宮,其餘的以後再說也不遲。
自從秋颯與薛淺蕪結了同心,素蔻公主顯是極為不安,多次派人前來打探,都被薛淺蕪及時發覺了。為了防止院內再出奸細,薛淺蕪把以前的那些人都打發了,隻留下了宮醫。趙遷過來看薛淺蕪,多次提出再派些婢女來侍候,都被薛淺蕪推辭了。
在這深重宮中,沒什麽是可以相信的,包括太子。還是隻信自己,和自己培養出來的人吧。
薛淺蕪更加謹慎了。就連趙遷來幹霖院的時候,她也不再冷言冷語相譏諷了。卻也不去刻意討好,就是那種淺淡淡的漫不經心,偶爾也說上幾句話。
趙遷是欣喜的,他覺得丐兒是在慢慢地嚐試接受他了。隻不過心結尚未能完全解開,所以才淡淡的。
薛淺蕪心裏很明白,她絕不可能接受趙遷的。歡喜能夠麻痹人的思維,使他忘掉警惕;矜持的距離更顯得真實,能消去他的懷疑心。
趙遷看她態度比之前些日子,溫和認命很多。暗自歡喜,有意無意拿手在薛淺蕪身上愛撫遊走,薛淺蕪避開了,有口無心地道:“你就不能給我些時間嗎?就算要搶占一位失去丈夫的寡婦,也得等一年的守喪期滿了吧。”
趙遷瞪大眼睛:“啊?……你對東方弟,竟這麽怨嗎?”
“我什麽時候有這種意思了?”薛淺蕪反問道。
“都把自己比作失去丈夫的寡婦了,這不是在詛咒他嗎?”
薛淺蕪道:“我並非在說東方爺。而是以事比事罷了。”
趙遷卻愛溺地望著她道:“就算你把自己比作寡婦,我也喜歡得很。甚至……我希望你真的是寡婦……這樣我就沒有太多的後顧之憂了……”
薛淺蕪聽到後麵那幾句,整顆心沒來由一顫,身子晃了晃道:“你說什麽!”
趙遷一怔,意識到了失言,掩飾笑道:“我也隻是以事比事而已。”
薛淺蕪被他如此堵住了,感覺有些憋氣。離趙遷更遠了一些,不再說話。
趙遷伸長手臂,搭在薛淺蕪的肩上。薛淺蕪皺皺眉,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尷尬,忍住厭煩之感,微趔了趔身子,強自持平容顏。
趙遷得寸,不敢貿然進尺。手掌停在她的肩頭,僵硬了約摸半刻鍾,見丐兒沒動靜,才緩緩地又摩挲了起來。
仿佛是千萬條醜陋的蟲子在肩上撕咬,薛淺蕪長歎著,隻要他不特別過分,一定要忍下去。
趙遷半傾著身,溫熱的氣息吹在薛淺蕪耳畔:“丐兒,你不會真要我等到一年之後再與你親近吧?我等不及……真的等不及了……”
說著,趙遷已經靠了過來。薛淺蕪已然恢複健康的身子,自然有正常女人的需求,然而她的心冰冷得異常,斜著眼道:“你不要強迫我,否則結果不是你我能預料的。”
趙遷有些擔心,不再造次,大大的手掌隻裹在了丐兒小巧的肩上,像是握著一塊無上美玉。不敢用力,恐捏碎了;不敢遊移,恐消失了。
兩人這樣坐了很久,趙遷端起了薛淺蕪的臉,曖昧卻並無半分褻瀆意:“你雖然說要為前段感情守喪一年,但你的心終會屬於我的,完完全全。還有,事在人為,如果你自己等不到一年,那就不能怨本太子言行太無狀了。”
薛淺蕪冷然地看著他:“我如果等不到一年,情願你如何折辱我。”
趙遷笑道:“我怎舍得折辱你呢?你做不到,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隻日裏夜裏盼望著你等不到一年呢,那時我會加倍地疼愛你……”
薛淺蕪聽得胃部痙攣疼痛,打斷他的夢幻道:“先不要說這些。事實將會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