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幼醫院。
搶救室內,治療儀器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蘇小洛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因為經過鎮痛治療,連意識都變得有些迷糊。那些滴答聲聽在耳裏,很像沒有生命特征的警告聲。
費了很大功夫,她終於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看清眼前忙碌的醫生是關梓,艱難地問:“關梓……我的寶寶……”
蘇小洛痛苦的神情有些緩和下來,隻是臉色依舊白的嚇人。
關梓站在病床邊,眼神平淡,藏在口罩下的臉看不出什麽表情,“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先別說話。”
“你……實話告訴我,寶寶……是不是保不住了……”
關梓的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語氣堅定,“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保住他們。”
蘇小洛眼裏氤氳了一層水汽,江辰堅定地告訴她,一定不會有事,關梓也堅定地告訴她,會盡最大的努力保住他們。可再多的保證,也壓不下她心裏的慌亂和害怕。
她根本不敢想,如果失去寶寶,她會怎麽樣?
關梓轉過身,不再看蘇小洛那張脆弱到讓她都覺得心疼的臉。其實,能不能保住小孩,連她也沒什麽把握,隻能祈禱奇跡發生。
時間緩緩過去,在眾人期期艾艾的盼望下,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關梓站在門口。
江辰快步上去,一向沉穩淡定的聲音透出慌張和不安來,“怎麽樣?”
關梓拿下口罩,“沒事了。”
“沒事了是什麽意思?”秦卿卿追問。
“大人小孩都沒事了。”關梓露出一個微笑,真不知道該說奇跡發生,還是蘇小洛因禍得福,如果不是事先服了那顆保胎藥,孩子也許真的會保不住。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鬆了口氣,尤其是陸美玲,嘴裏換了句念叨詞——謝天謝地,菩薩保佑。
“小洛打了鎮靜針,還在睡覺,她已經沒事,隻是需要休息,你們可以回去了,留下一個人陪護就可以。”
江辰的神情不似之前沉重,“關梓,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安排好一切,關梓轉身離開,轉移病房之類的工作自有護士去做。
江辰遣了其他人回去,自己留下陪護。幾人雖然不放心,但留下也無濟於事,隻會造成病房擁擠。
蘇小洛安靜地熟睡,江辰坐在病床邊,伸手摩挲她的側臉,眼中的心疼那麽明顯。
這樣坐了將近一個小時,江辰脫下外套,掀開被子,在蘇小洛身邊躺下,小心翼翼擁她入懷。
感覺到懷中的人動了動,淺眠的江辰睜開眼睛,發現蘇小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再一看腕上的表,淩晨五點多了。
“洛洛?”
蘇小洛呆滯地盯著天花板,江辰叫了幾聲,她都沒有反應,就在江辰準備起來找醫生的時候,蘇小洛終於有了反應。
她說:“辰少,我做了個夢,寶寶不見了。”
聲音出奇的平靜,江辰反而心驚,伸手扳過她的臉,貼在自己胸口,“乖,沒事,你隻是在做夢。”
“可是很真實。”
江辰的手摸著她的頭發,“關梓說了,寶寶已經沒事,你什麽都不許想,隻要好好養好身體。”
蘇小洛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緩緩露出一個笑,“我知道,隻是做噩夢了。”摔倒時的疼痛那麽刻骨銘心,珍貴如命的東西緩緩流逝……
這些感受……她永遠忘不了!
江辰柔聲道:“時間還早,再睡一會。”
蘇小洛搖頭,“我睡不著。”
“那我陪你聊天?”
蘇小洛伸手摟上他的腰,“聊什麽好呢?”
江辰明顯感覺到腰上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裏一緊,搭在她腰上的手稍稍加重力道,“都可以。”
聊著聊著,蘇小洛眼皮漸漸變得沉重,均稱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江辰的唇角無奈揚起,剛剛是誰說睡不著的?才多久時間,睡的比小豬還香。
兩人再睜眼的時候,天際已經翻了魚肚皮,柔黃的陽光從窗外散射進來,一切顯得溫暖而美好。
早班的護士進來給蘇小洛打點滴,看到病床上的江辰,小眼睛一瞪,怒道:“家屬怎麽能跟病人擠一張床呢?這樣很影響病人休息!”
江辰心情愉悅,倒也沒說什麽,翻了被子就下床。
小護士愣住。
江辰絕對是那種我不招蜂引蝶,蜂蝶自來的屬性,一舉一動透著致命的吸引,前一秒還在斥人的小護士此刻連耳根都紅透了。
視線淡淡掠過小護士,江辰套上外套,俯身對蘇小洛說:“有沒有想吃的?我去給你買。”
蘇小洛很認真的想了想,半晌才說:“粥吧。”
江辰露出一抹寵溺的笑,旁若無人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說了句等我回來,轉身走出病房。
小護士把點滴掛到鉤子上,拉過蘇小洛的手,邊找輸液青筋心裏邊吐槽——秀恩愛死得快啊啊啊啊!
軟針一下紮進去,疼得蘇小洛忍不住皺緊眉頭,要不是小護士臉上沒什麽表情,蘇小洛得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用力的。
小護士出去沒多久,關梓進來了,看到氣色恢複得還不錯的蘇小洛,微微一笑,“感覺怎麽樣?”
蘇小洛也笑,“挺好的,關梓,謝謝你。”
關梓道:“不客氣,不管是醫生,還是你的朋友,我都應該全力以赴。”
“所以,更要感謝你。”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湧泉之恩,怎麽也得報之以江河。
在蘇小洛看來,關梓就是她的大恩人,絕對的!
“那顆保胎藥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你也算因禍得福吧。”
蘇小洛不解,“什麽意思?”
於是,關梓把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蘇小洛聽完,心裏頓時隻有一個想法——古人語好有道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關梓又講了一些現在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蘇小洛還沒來得及再說兩句,關梓被護士急匆匆叫走了。
病房裏隻剩蘇小洛一個人,手下意識覆在小腹上,一下一下撫摸著。昨晚自己究竟怎麽摔倒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無故摔倒,一定跟夏天岑脫不了關係。
可是,她沒有任何證據,唯一清楚明白的,隻是夏天岑沒出手幫忙而已。
她憑什麽要幫自己?難道能因為她的不幫忙而怪她,道德綁架神馬的,蘇小洛是最不屑的。而夏天岑,既然敢在江家做這種事,想必也做足了準備。
蘇小洛歎了口氣,這不是宮鬥劇的走向麽?危機四伏啊。
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推開,進來的不止江辰,還有陸美玲。
在江家呆的時間不算長,陸美玲對自己,是真心疼愛的,盡管或多或少也有寶寶們的原因。不管怎麽樣,心意不假,蘇小洛打從心底裏感激。
陸美玲昨晚回到家,懸在半空的心始終放不下,一晚都沒睡好,天才蒙蒙亮,索性起床熬粥做早餐,說不定蘇小洛醒來會想吃。
果然,接到江辰的報喜電話,她二話不說,打包好早餐,匆匆送到醫院。
陸美玲把保溫桶放到桌上,盛出一碗熱乎乎的白粥,又拿出兩個小菜,端到蘇小洛麵前,“來,小洛,趁熱吃。”
蘇小洛愣了愣,伸手接過碗,心裏淌過一股暖流,從頭至尾,陸美玲都沒說過一句責怪她不小心之類的話。
江辰見她不吃,說道:“媽說自己熬得粥好吃一些,特意起早給你做好送過來的。”
“……媽。”蘇小洛低著頭,聲音悶悶的,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謝謝你。”
這下,輪到陸美玲愣住,要不是身後的兒子動了動她,她還不知道反應,“哎,你這傻孩子,一家人哪兒用得著說謝。”
陸美玲悄悄別開臉,真糟糕,一把年紀竟然還有熱淚盈眶的衝動。
對蘇小洛來說又何嚐不是,這個字雖然簡單,要叫出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早該這麽叫您的。”如果不是昨晚經曆過幾乎失去的疼痛,或許到現在,她都過不了自己這關。
“傻孩子,媽聽阿辰說過,你別太為難自己。”陸美玲疼愛蘇小洛,也有心疼的成份在裏頭,小小年紀,家破人亡,將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女兒,心還不得疼死。
“嗯。”蘇小璐低頭,乖乖舀了一勺子的粥放進嘴裏。
很快,一碗白粥見底,陸美玲又給她添了一碗,“昨晚本來就沒吃什麽,多吃一點。”
“好。”蘇小洛笑笑,想到什麽,問江辰,“辰少,昨晚的訂婚……”
“已經訂好了。”
“啊?”她不是都進醫院了麽?
江辰瞧著蘇小洛的樣子覺得好笑,唇角確實也掛了笑,“你已經接受我的戒指。”
蘇小洛看著中指上失而複得的戒指,心情在這一刻,真正輕鬆下來。不管昨晚發生什麽事,現在一切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陸美玲沒有久留,兒媳婦兒沒事,小孫子也沒事,她興高采烈地要回去給兒媳婦兒做好吃的,補補身體。
江辰在床邊坐下,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媽現在關心的人隻有你一個。”
“啊?”蘇小洛不明白。
“她連自己兒子有沒有吃早飯都不關心,媳婦兒,我現在還餓著肚子。”聽這口氣,竟說有幾分委屈在裏麵。
蘇小洛忍住笑意,側頭看裝委屈的江辰,“唔,那怎麽辦?讓媽再送一份?”
“不用,我很容易飽,你喂我一點就好。”
蘇小洛還沒理解江辰的意思,嘴唇已經被牢牢堵住,說不盡的溫柔纏綿在裏麵,她緩緩閉上眼睛,迎合他的滿腔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