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沉下臉，話裏夾雜怒火，“外公，我已經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你別逼我。”
從小到大，江辰對陸老，說不上多麽恭敬有加，至少沒有發過脾氣，擺過臉色。
而今天，為了一個女人，竟然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
陸老也是個脾氣大的，最受不了小輩不聽管教，還跟自己擺譜。
何況，江辰幾乎從未順從他過，本就容忍許久，怒氣一下徹底被勾起。
“怎麽？你還想對我做什麽不成？我就不信，我還管教不了你了！”
若是說之前陸老的怒火是劈裏啪啦的火苗，這下就是燎原之火，劈頭蓋臉燃燒起來。
江辰冷聲道：“外公，你剛剛差點把洛洛推倒在地！”
陸老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我蓄意害人？”
蘇小洛拉拉江辰的衣擺，示意他別再跟陸老理論下去，兩人都在氣頭上，隻會越說越亂。
再說，陸老本身就是個倔脾氣的，很難說通。
“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件事到此為止，我讓黎譯送你回去。”江辰拿起話筒，撥出內線。
“外公，你別生氣了，擔心氣壞身體。”蘇小洛伸手想扶陸老，被陸老猛地甩開。
“少在我這裏假惺惺的。”陸老瞥了她一眼，無意中看到蘇小洛手腕上的白玉手鐲，伸出手要拉蘇小洛手腕。
不知道陸老想幹什麽的蘇小洛嚇一跳，正要閃躲，江辰動作比她更快，轉身擋在陸老麵前。
江辰的身高有一米八幾，而陸老因為年事已高，逐漸萎縮，不過一米七左右。
氣勢上，江辰妥妥壓了陸老一大截。
“外公。”眼神充滿警告的意味。
“臭小子，你給老子滾開！”陸老伸手去推江辰，畢竟年紀大，力氣懸殊也大，奈何不了江辰分毫。“怎麽？連最起碼的尊老都忘了是吧？”
江辰麻溜地接話，“外公若是愛幼，我又怎麽可能不尊老。”
“還真是翅膀硬了，看我不打你這個不孝孫！”陸老揮開拐杖。
後麵的蘇小洛扯了扯江辰，意思是讓他躲開，沒必要白白挨打。
其實，就算蘇小洛沒有提醒他，江辰也不會白白挨陸老的打。
所以，躲開這一拐杖，綽綽有餘。
然而，就在此刻，意外發生了……
陸老因為使用的力氣過大，江辰又往邊上側開，躲過拐杖，拐杖撲了個空，陸老整個人往前傾去，不等江辰反應，人已經摔倒在地。
“外公！”
蘇小洛和江辰急忙蹲下身去扶，陸老手腳一陣抽搐，突然眼睛一閉，瞬間昏迷不醒。
“外公，外公。”不管蘇小洛怎麽叫喚，陸老雙眼緊閉，毫無知覺。
蘇小洛一下就慌了，“辰少，怎麽辦啊？外公怎麽會……”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江辰還算鎮定，隻是，難看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
恰巧，黎譯推門進來，江辰低聲道：“黎譯，打120。”
黎譯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立刻跑到桌邊，撥出急救電話，清晰地把地址及陸老昏迷的症狀，簡潔地說了一遍。
掛斷電話，黎譯蹲下身檢查陸老的情況，“辰少，陸老……”
江辰握緊雙拳，喉結上下滾動兩圈，說不出話，或者，不知道該說什麽。
剛剛……他不該躲的。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讓你躲，外公就不會摔倒，如果外公出事，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蘇小洛的聲音有些哽咽。
江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這件事不能怪你。”
蘇小洛抓住江辰的手，向來溫暖的掌心，一片冰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黎譯：“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先不要自己嚇自己，醫生很快就到，我們先別動陸爺爺。”
蘇小洛已經嚇得六神無主，江辰雖然心急如焚，理智尚在。
很快，急救人員趕到，醫生一番檢查，初步斷定中風的可能性較大。
具體情況，要等到了醫院再做檢查才能知道。
跟江辰一起坐在救護車裏的蘇小洛，看著雙眼緊閉，麵容蒼老的陸老，心被緊緊揪起，救護車警笛聲就像聲聲急催的某種號角，讓她的心揪得越緊越難受。
……
中心醫院。
陸老被推進急救室，家屬止步。
蘇小洛坐在門邊的長椅上，兩隻手緊緊捏在一起，臉上滿是自責。
江辰站在她麵前，俯身握住她的手，“別想太多，外公會沒事的。”
這句話不止是安慰蘇小洛，也是安慰他自己。
他比誰都希望，外公會沒事。
蘇小洛垂著腦袋，一聲不吭，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
江辰輕輕歎息一聲，再多安慰的話，已經說不出口。無論他怎麽沉著冷靜，搶救室裏躺著，畢竟是他至親的人。
轉身要走，下一秒，腰被蘇小洛伸手抱住，她的臉埋在他的腹部，聲音哽咽，“阿辰，外公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等外公醒來，我讓外公打兩下出氣。”
江辰摸著她的長發，輕輕嗯了一聲。
一塊過來的黎譯，負責各種繳費，送檢查樣本，還要負責給陸美玲幾人打電話。
陸老昏迷進醫院，這麽大的事，沒人敢瞞著。
十多分鍾後，陸美玲，陸少然，江可可幾人匆匆趕到。
陸美玲見了江辰，抓著他的手臂就問，語氣驚慌，“怎麽回事？外公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昏迷不醒了？現在怎麽樣？醫生有沒有說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讓人不知道先回答哪個。
江辰搖頭，“醫生還沒出來。”
陸少然焦急地問：“二哥，到底怎麽回事啊？”
蘇小洛緩緩站起來，走到陸美玲麵前，正要開口認錯，卻被江辰拉到身後，隻聽他輕聲說：“外公打我，我躲了一下，外公因為用力過大，不小心摔了一跤。”
江可可怪叫起來，“二哥，外公打你做什麽？不是我說，二哥你也真是的，讓外公打一下又不會怎麽樣，你要是不躲，外公根本就不會摔倒。”
陸老平時雖然一眼一板的，但對底下的孩子都極好。所以，大家對陸老敬畏的同時，也是真的愛這個老人。
陸少然拉住江可可，斥責道：“可可，亂說什麽呢？這不是二哥的錯，這樣的意外，誰也不想發生。”
被這麽一斥責，江可可的理智回歸正常軌道，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默默退開一步，守在搶救室邊上。
蘇小洛被江辰護在身後，耳邊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話，眼裏隻剩他寬闊健碩的後背。努力睜大的眼睛有些酸酸的，澀澀的。
她緊緊握住雙手，才忍住沒有讓眼中的液體不爭氣滑落。
江辰的用意，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把責任過錯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以他的身份，尚且被江可可這般指責，若換成是她，隻怕他們會更加生氣吧？
若不是她扯江辰的衣擺，若不是江辰躲開，外公一定不會摔跤，更加不用來這個全是消毒水味道，幾乎讓人窒息的醫院。
陸美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心慌意亂，“好了，事已至此，什麽都別說了。阿辰，媽知道，這件事不能全怪你，現在媽隻希望你外公沒事。”
“媽，放心吧，外公年輕的時候都從槍林彈雨中闖出來了，這次肯定也會沒事的。”陸少然擁過陸美玲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
陸美玲點點頭，但願如此，畢竟，老人年紀大，身體機能大不如前。
等待的時間，一向煎熬。
蘇小洛好幾次都想跟陸美玲坦白認錯，均被江辰攔下，想起搶救室裏還不知道情況如何的陸老，心裏愈加難受。
終於，搶救室的門開了，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走出來。
陸美玲衝過去，其他人主動讓道，她焦急地問：“醫生，我爸怎麽樣？”
醫生拿下口罩，“陸老先生沒有生命危險，隻是……”
醫生一臉欲言又止。
江辰皺眉，“隻是什麽？”
“檢查結果出來，陸老先生確診為急性腦血管疾病，中醫稱為中風。”
“怎麽……會中風呢？”陸美玲後退一步，雙腿發軟。
幸好陸少然站在她身後，及時伸手扶住她。
醫生耐心解釋：“陸老先生的中風主要是因為氣血逆亂，血溢於腦造成，陸老先生原本就有高血壓，高血壓本身就是中風高發率的疾病之一。”
陸美玲：“那我爸現在到底怎麽樣？什麽時候才會醒？”
“陸老先生隨時會醒，江太太不必過於擔心，以陸老先生的情況來看，隻要細心照料，適量的運動複健，恢複的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不客氣，有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說完，醫生走進搶救室，不多時，陸老被推出來。
蒼老的老人，雙眼緊閉，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這樣的一幕，很衝擊視覺感官。
除了江辰和陸少然，蘇小洛，陸美玲，還有江可可，瞬間紅了眼眶。
陸少然安慰道：“媽，醫生都說了，外公會沒事的。咱不難過啊，打起精神照顧好外公才是最重要的。”
陸美玲點了點頭，“嗯，媽知道了。”
把陸老送到單人病房，護士記錄好信息，退了出去。
原本挺寬敞的病房，因為站著這麽多人，讓人覺得有些擁擠。
陸美玲守在病床邊，看著老父親滿是褶皺的老臉，心裏不是滋味，扭頭見孩子們都呆站在病床邊，擦掉眼角的淚。
“你們都回去，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我在醫院陪著就好。阿辰，你帶小洛回去休息，少然也一樣，把可可送回家，再給媽送些生活過來，然後該幹嘛就幹嘛去。”陸美玲有條不紊地指揮。
江辰心知陸美玲說的在理，“好，我們晚些時候再過來。”
他本就在找機會，有話單獨跟蘇小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