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和朱清月沒有大礙之後,讓二房上下都跟著鬆了口氣。
柴氏也是如此,隻覺心頭那塊一直壓著的大石頭,總算是踏踏實實地落下來了。旁的不用說,光是為了兒子錦綸,她也得親自去佛前拜上幾拜,多上點香,多添點燈油錢,多做做功德了。
不過才三五天的功夫而已,朱錦綸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每天蹙著個眉頭,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張臉都凹了下去,
柴氏看著心疼,說也說了,勸也勸了,可他就是聽不見去。這會小桃醒了,孩子也沒事了,兒子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隻是,何家的人就快到了。從前的親家,如今的冤家,這樣的局麵,任誰都不願意看見。
柴氏身為親家母,免不了要和她們一一周旋,她懶得去操那份心,也不願去做那樣麻煩的事,真希望身邊有個辦事伶俐的人,幫她解決這些難題。
這會,朱峻坐在這裏,漫不經心地說著風涼話,柴氏知道,內宅的事情,自己是指不上他的……一番思量過後,柴氏唯有去找老太太。
不過,老太太對她的苦衷,並不在意,也不想去在意。
“之前,長房的月塵無意間過問了你院子裏的事情,結果你怒氣衝衝地來到我這兒,抱怨半天,如今,二房又有了事,你想要別人幫你,可我去哪裏找人出來。你大嫂又不在,難不成要我這一把老骨頭出麵去聽何家人說得那些冷言冷語。”
老太太的語氣略帶不悅,但神情還是溫和的。
她知道,柴氏的難處,她不願意出麵做這種事,可朱家上下,又有誰願意呢?
柴氏用帶著點撒嬌的語氣,道:“老祖宗,您就多疼疼媳婦吧。大哥和大嫂遲遲沒按時回來,二爺心大,又不愛管院子裏的事。我連個商量商量的人都沒有,所以……”
她說到這裏,故意欲言又止了起來,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果然,老太太見此,有些心軟道:“何家的人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你又何必如此擔心?何雅琳做出這等醜事,要怒要威的,該是咱們朱家,她們有什麽資格來到這裏頤指氣使……行了,你先回去好好照顧錦綸吧,等她們來了,看看情況再說,萬事有我。”
朱峰和黎氏在路上耽擱了好久,原本就要回來了,但朱峰中途又遇見了一位多年的故友,被邀請登門做客,所以隻得捎信兒回來,說要再晚上幾天。
老太太聽罷,把沈月塵叫到跟前,有些無奈道:“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心還這麽野……”
沈月塵微微一笑:“途中偶遇也是一種緣分,許是他們和那位故人有緣吧。”
“你的肚子一天沉過一天,需要有人照顧。”
“院子裏照顧我的人已經夠多了,老祖宗別擔心。”
老太太點了點頭:“如今,你的院子裏人少了,也清淨了不少,最適合安心養胎了。”
沈月塵眸光微微一閃,低頭看了看手中精致的茶碗,沒有立刻回話。
她知道,老太太的心裏有個小小的疙瘩。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之事,如今,朱錦堂的身邊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這對沈月塵來說,自然是件好事,但對朱家和朱錦堂而言,未必是長久之計。
“老祖宗,您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月塵說?”
沈月塵見她的目光一直若有似無地停在自己的身上,心想,她一定還有話說。
老太太微微沉吟片刻,才道:“看著錦堂那麽疼你,其實,我們心裏也很安慰。你為朱家生下了暄哥兒,如今又懷上了第二個,這對錦堂來說,的確是再好不過的事了。長房的子嗣一向單薄,多虧了你,才能讓好事成雙。這是你的功勞,也是你最令我滿意的地方。按理,曹氏她們都是自作自受,打發出去是對的。隻是如此一來,錦堂的身邊便隻有你一個人了……你也知道,你現在身子不便,沒辦法伺候錦堂,所以,適時地也要多留意些身邊的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老太太的語氣很溫和,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是想要她為朱錦堂再覓新人。
沈月塵依然微微垂眸,讓人無法讀出她眼中的情緒,隻輕聲問道:“老祖宗心裏是不是有什麽合適的人選?”
她用問題回答問題,隻是想探一探老太太心中真正的打算是什麽?是好心的提醒,還是有所準備。
“我沒有什麽人選,隻是想叮囑你一句而已。你素來是個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無需多說,一點就透。”
沈月塵聞言,頓時心中有底了。
她知道,老太太提起此事,並無惡意。隻是,單純地出於自己的考慮和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老祖宗,您的叮囑月塵都記下了。請您放心,月塵感激大爺的一片真心,他對月塵的好,也會時時刻刻地提醒月塵,不要忘記自己為人妻的本分。隻要大爺喜歡,月塵也會欣然同意的,隻要他喜歡。”
老太太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自然最好了。孩子,我也是過來人,男人就是男人。他們有時候能管住自己的心,卻未必能管住自己的人。”
她也曾經年輕過,知道那種獨寵一身的感覺,然而,她也經曆過衰老的歲月,也知道那種被人厭惡,被人嫌棄的感覺。
人老珠黃,人老色衰,是每一個女人難逃的命運。
老太太不是不相信,孫子錦堂對沈月塵的真情實意,但她更相信歲月的鋒利和冷漠。
不管,沈月塵的回答是真心還是敷衍,老太太都無意追究下去,這會還不是較真兒的時候,她們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沈月塵從上房回來之後,便一直半躺在床上,靜靜等著朱錦堂回來。
翠心還以為她睡著了,輕手輕腳地過來給她蓋被,卻發現她正望著床頂出神,不禁一愣道:“小姐怎麽醒了?”
沈月塵淡淡道:“不是醒了,而是一直沒睡。”
翠心聞言,隻把薄被蓋在了她的肚子上,然後,搬來繡墩在她的床邊坐下來。“小姐有心事?”
沈月塵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聽她繼續道:“吳媽說今晚會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沈月塵聞言,微微轉過頭,望向她一臉憧憬的臉,抿起嘴角笑了笑道:“都是大姑娘了,可隻要一提起吃的,你就開始美滋滋的。”
翠心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奴婢沒出息,從小就愛嘴饞,多虧了小姐照拂,才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每天都有好吃的。”
沈月塵笑著道:“許是好吃的吃得多了,連嘴巴都跟著變甜了。”
翠心笑嗬嗬地道:“吳媽說過的,小姐現在最是辛苦的時候,讓奴婢們平時伺候的時候,多說點好聽的話,逗您開心,給您解悶。昨兒,奴婢還特意學了好幾個笑話呢,想要說給小姐聽……不過奴婢嘴笨得很,又怕說不好……”
“沒關係,你說吧,我現在正想聽笑話呢。”
翠心猶豫片刻,方才開口說了出來。
她說的都是些老段子,雖然不新鮮,但還是惹得沈月塵笑了起來。
正巧,朱錦堂從外麵回來,聽見屋子裏的笑聲,不禁心頭一動。
他已經有日子沒聽過她這樣笑過了。
原以為孩子們都在屋裏,結果走進去一看,隻有沈月塵和翠心兩人,而翠心正坐在床邊,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麽,惹得沈月塵連連發笑。
“你們主仆二人說什麽呢?說得這麽熱鬧?”
翠心聞聲,連忙止住話頭,轉過身去給朱錦堂請安行禮,語氣不似方才那般流利,而是有些結巴道:“給……給大爺請安……”
沈月塵被她的語氣再次逗樂了,微微坐直了身子,道:“大爺回來得真早,剛才翠心正給我講笑話呢。”
朱錦堂繞過翠心,直接坐到床邊,道:“是嗎?那就繼續講吧,也好讓我也聽一聽。”
翠心低頭而立,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奴婢……奴婢講得不好。”
“我看她講得不錯,能把你逗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月塵笑嗔了朱錦堂一眼,隨即又望向翠心,吩咐道:“去給大爺端茶來。”
翠心聞言鬆了口氣,連忙退了出去。
朱錦堂見她走了,隻望著沈月塵道:“她走了,誰來給你講笑話聽?要不,我來試試。”
沈月塵把頭輕靠在他的肩上,柔聲道:“不用了,妾身今兒已經夠高興的了。”
“哦?有什麽好事不成?”
沈月塵想了想道:“雖然沒什麽好事,但也沒什麽壞事。”
朱錦堂笑了笑,鼻尖無意間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檀香味,隨口問道:“你是不是剛去過上房了。”
自從,她懷有身孕之後,房間裏便什麽香料都不用了,隻放鮮花和水果。
沈月塵笑道:“大爺的鼻子還真靈!”
“祖母是不是又賞你什麽了?所以,你猜這樣高興。”
沈月塵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他寬厚的手掌,半開玩笑道:“沒有,什麽賞賜都沒有,隻是和我說說話而已。”
朱錦堂無心多問,隻是隨口接話:“都說什麽了?”
沈月塵眸光微凝,輕聲道:“沒什麽,不過是些不打緊的瑣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