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洛離開後,桃夭夭熄了燈,四下無光,她的心也靜了下來。回想起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那些零碎的片段,有的可以連接在一起,有的根本是直接跳過,她不知道這中間有多少是還未想起的,隻知道空蕩的失落感朝她襲來,不可收拾。
她去猜那些未知的前因與後果,卻因禍得福,如同跳出來的局外人般看清這整盤的棋局,才明白,自己不過蒼天而執的一枚棋子。隻不過這枚棋子不慎跌落,蹦噠到了別人的棋盤上,或許也因為這少了一顆的棋子,那局棋變得撲朔迷離。
這段日子,她似乎對那執著的恨意慢慢清散了去,若是他們真的相愛,自己才是那個第三人吧。隻是扼腕的是,她的母親,她如何獨活?桃夭夭不知道,這時候已經快到那個世界的母親節了,思念的潮水如波濤洶湧般而來,她悠悠地開口,唱起了熟悉的調子,似乎想把這所有紛雜的念想都唱盡了般。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首水調歌頭曾是她最愛的調子,卻在這無光的夜晚,四壁為磚,寂寥蕩蕩,淚橫滿麵。
而隻隔了一堵牆的那一邊,有一個人卻猛地睜開了雙眼,鷹般的瞳眸卻生生的愣愕。
“是誰在唱?”他的心砰砰地跳著,卻聽得如此清晰。
隻是半晌都沒有任何的聲響,他驀地坐了下去,全身沒於冰涼的水中,淹過頭頂。也隻有這樣的溫度才能讓他清醒,是啊,他做了一個夢,卻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在夢裏,他聽見了那首曲子。那是他第一次聽見那女子的聲音,也因為這首曲子走向了那處偏僻的院子,從那以後他便知道什麽是歡喜與心痛。
他自嘲地笑了笑,還有誰能唱的出那支曲子,那是他們共同的記憶,共同的,也是唯一的。他再次起身,長腿邁過,卷起屏風上的外衣隻著單薄,赤著腳站到床邊。發梢的水珠掛上了眉尾,若是夭兒在定會說他瘦了,會做什麽燒烤蛋糕的來喂飽他,當然每當如此,他卻都以吃幹抹淨那個小女人為結束,看見她忿忿不平的表情他才會覺得上天待他不薄。
“嗬——”他輕笑出聲,卻半僵了表情,隨即變得痛苦,然後平靜如初。
他不知道那個自己日思夜想不能寐的人就在同一麵牆的另一扇窗戶邊,世間萬事皆看緣,有緣之人千裏相見,無緣之人終得悔。
“小姐,你醒了?”陽光的直射讓桃夭夭眯了眯眼,小善已經端著臉盆進了屋。
雖說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懵懂的小丫頭了,但是伺候主子仍是她最歡喜的事。
“幾時了?”桃夭夭慵懶地起了身,問道。
“這都快午時了。”小善輕笑,自家小姐還是那個樣子,愛睡懶覺。
桃夭夭有些不好意思,這叫睡到日上三竿嗎?
桃夭夭爬起床穿衣梳洗,在小善的巧手下盤了一個蝶髻。
“小姐,你可真美。”小善由衷地讚道不覺也是看得呆了。
桃夭夭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句話那個小丫頭也說過呢。
“小善,去把那櫃子裏一個黑色的瓷罐拿過來。”桃夭夭隨即說道。
“是。”小善找到了那個瓷罐,沉甸甸地,遞給了桃夭夭。
桃夭夭輕輕撥開蓋子,裏麵是一些膏狀的東西,和膚色無異。桃夭夭用指腹搓起抹到顴骨處、額處、鼻尖處,一層又一層,不一會兒她照了照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姐,這是——”小善見隻是半刻,眼前人便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雖說還是美的,卻不如桃夭夭原來的樣子。
“這叫易容膏,用暗香草和白曦木為主調配成和人皮膚完全一樣的顏色,存放於銀瓷中能保持膏狀,抹到臉上半刻便會凝固和皮膚融為一體。”桃夭夭解釋著,這可是這三個月在藥王穀新學到的本事呢。
“那這易容膏以後都這樣了?”小善有些不可思議。
“自然不是,這東西遇火則化,靠近爐子待些時候,就全熔了。此外,是不會變得。”桃夭夭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小善呼了一口氣,再看看桃夭夭,小心翼翼地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那多出來的一塊就跟人身上的肉似的,還軟軟的,很是奇異。
“隻不過這兩件東西難尋了些,加上調配的方式有些講究,不然這世上豈不是沒有太平的日子了!”桃夭夭知道小善心中所想,開懷道。
這兩件東西別說知道如何用的人少,知道如何調配的更是寥寥無幾,若是調配不當很容易毀人容顏。恰好藥王穀就是不缺藥材,她便的了些,很是好用。
“走吧。”桃夭夭站起身子,小善也回過神跟了上去。
桃夭夭下樓的時候,擎夜灼剛好在大堂用膳,貴福站在一旁伺候。
桃夭夭背對著桌椅,擎夜灼抬頭的一刻剛好看見了她的背影,隻覺得一股熟悉之感充斥了滿心間,他的腦子瞬時一片空白,想都沒想直接站起身子快速衝過去,將桃夭夭一把摟入懷中。他在那一刻隻覺得那味道、那感覺似乎又回來了,他聞著她的發香,閉上了眼。
“啪!”桃夭夭感覺自己突然就被什麽搶了過去,落入一個陌生男子的懷抱,立刻一巴掌直接招呼在對方的臉上。
“你要幹什麽?!”事情發生地太突然,小善反應過來後立刻將桃夭夭護在身後。
擎夜灼還沒有享受到半晌,那種失落又重新爬上了心頭,他完全沒把那一巴掌放在心上,隻是睜開了眼,定定地看著她,滿目痛苦,無以複加。
“大膽!”貴福這幾人也是覺得突然和莫名,但這是自己的主子,一國之君,怎容得手上的欺辱?
“哼,一個登徒子,北皋什麽時候法文規定,當街欺負良家婦女還不得還手了?”桃夭夭看到他眼中的痛苦,有些躲閃,剛剛那一瞬的熟悉和滿足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她太久太老缺男人了?
“小姐很像在下一位故人,多有得罪,還請海涵。”擎夜灼一個眼神止住了貴福,貴福得了令乖乖地不說話,隻是警惕著看著桃夭夭。
“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官司做什麽!”桃夭夭將後世這句經典名言隨口說了出來。
“那不知小姐想如何?”擎夜灼也沒反駁,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太像了,那個身段、那個姿態,他甚至覺得他的夭兒就在眼前,他沒有任何思考,身體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可是,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呢?他苦笑,這個女人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情意,隻有陌生和防備。他的夭兒更要美些,況且現在已經有了快到臨產的月份了吧。即使像,也不是。
“你這樣搭訕的說法也太低級了吧,也沒什麽,既然你沒意見,就賠錢吧。”桃夭夭的內心似乎在自動屏蔽和躲閃著這個男任露出的痛苦,莫不是因為她前生受過背叛見不得嗎?不論如何,銀子最重要!
“好。”擎夜灼答應地幹脆,見著麵前伸過來的一直青蔥的小白臂,朝貴福看了一眼,貴福明意,不大高興地將一疊銀票放到這個他認為極其狡猾的女人手上。
在貴福看來,這個女人一定是故意勾引他家主子然後威脅勒索,是的,沒錯!她確是像極了主子的心上人,可是與娘娘天差地別,娘娘可美多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本小姐對你家主子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還沒這銀票半點來的好看。”桃夭夭對著貴福冷哼了一聲,顯然完全不記得他,然後抓過銀票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今日還有要是要做,沒功夫在這裏搭理他們。
“主子——”貴福有點委屈,又有些不爽。
而擎夜灼本來已經趨於平和的目光,卻在看見那截藕臂後徹底淩亂了。
他看見了什麽?
夭兒身體他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她的右臂上也有一個肉痣,竟然長在同樣的位置,世間真有如此的巧合,還是……
擎夜灼立刻跟了上去,貴福話還沒說完,見自家主子不爭氣地尾隨了去,便也是無奈隻得隨行了。
“你總是跟著我幹嘛!”桃夭夭走了兩條街,見剛剛那幾個人還在自己的身後,便是忍不住質問道。
她今日要去玲瓏家,這件事她可不想讓許多人知道,悶聲發大財才是王道。
“在下鬥膽想知姑娘芳名?”擎夜灼輕輕問道。
“你不知道隨便問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很不禮貌嗎?”桃夭夭覺得自己是碰上浪子了,看這個家夥長得不賴,好吧,是長得很帥沒錯。後麵還跟著幾個檔次挺高的跟班,估計是什麽顯貴子弟,這會碰到一個女孩就跟著,明顯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用這個交換如何?”擎夜灼褪下了腰間的掛配,遞了過去。
桃夭夭簡單地瞄了一眼,隨後便再也挪不開眼了。那是一塊通體碧藍的玉佩,藍的能滴出水來,一看就是稀世絕品,上麵雕著萬裏江海圖精致無比,這可是無價之寶啊!
古代還沒有那麽好的造假技術,這東西絕對假不了,桃夭夭當下作了決定,眼珠子轉了一圈後,把那塊玉佩直接奪過來揣進了懷裏,生怕對方會反悔似的。
“我叫木兆。”桃夭夭一笑,百花齊放。
擎夜灼也笑了,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笑,日暉明媚,萬裏無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