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峻峰說這話時,帶著懇求的語氣,臉上也是滿滿的期盼。沈琳汐看了看遠處那一片青翠的樹木。她也好久沒有回母校了,也很想看一看這幾年間學校的變化,於是,她就沉默不語地徑直向學校裏走去。邢峻峰暗自鬆了一口氣,馬上也跟著她一路前行。
他們倆走在校園的小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隻見路兩旁蔥蘢的喬木,挺拔俊秀;茵茵的綠草,散發著清香;桃花妖嬈,綴滿枝頭;海棠嬌嫩,新黃點點;斜陽裏,光暈映出彩色的光圈,偶有一兩隻喜鵲嘰喳著在林間穿過,叫聲清脆,打破一片靜謐,帶來滿林歡喜。
們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學校的校訓碑刻前,在黝黑的碑刻上,篆刻著學校的校訓。邢峻峰凝視著眼前石碑上的文字,良久之後,他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向不遠處的一個長椅走去,沈琳汐就跟在他的後邊。
兩個人走到長椅處,邢峻峰輕聲對她說:“琳汐,坐一會兒吧。回到學校裏,記憶就又回到了從前上學的時候。”
沈琳汐也深有同感,此時,她內心裏對邢峻峰的抵觸也沒有最初那麽強烈了。不得不說,邢峻峰還真是選對了道歉的場所。在這個記錄著他們共同成長的美好地方,人的內心自然而然地就會覺得放鬆,並變得柔軟,甚至懷舊了起來。
邢峻峰的眼神中帶著對往昔的緬懷,說道:“那時候,真好。大家都挺單純,整日天南地北地瞎侃。幾個烤串兒,一瓶啤酒,就算是胡吃海喝。一夥人堆在宿舍裏,打撲克,聊女孩兒,談人生,大夥兒誰都不拿心思,有啥說啥,看誰不順眼,就明著罵,罵過之後,照舊是兄弟。”
沈琳汐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弧度。邢峻峰的話讓她不由地就想起了自己和舍友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
邢峻峰繼續說:“那時候真是簡單又快樂,不象現在,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事業、人際、家庭,每一樣,都不容易。對工作得拚命,這是安身立命之根本,不得不做。對領導,得鞍前馬後地效力,得察言觀色地捧著。這其間的各種曲折、艱辛,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
除此之外,還要處同事、處各類朋友,這裏麵的學問就更高深了,得花時間,費心思,學會怎樣維持一種動態的平衡,有時需要彼此防著,有時又需要拉近關係。這幾年下來,光是在處理和人的關係上,我都能寫一本‘人際關係學’了。”
邢峻峰說完這些後,就停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看著遠處的一隻小鳥歡快地跳躍、嘰喳鳴叫著。
沈琳汐側頭瞥了一眼邢峻峰,不禁有一些動容。她在做律師之後,和很多人都打過交道,因此,對於人際關係的複雜程度,她是有著深深的體會的。
而邢峻峰的工作環境比起她的來講,則更加的不易。他需要付出方方麵麵的努力,才能取得今天的成績。對於某一些人,他必須得圓滑世故,曲意逢迎;對於某一些事,即便他滿心厭惡,但身在某種體製中,卻也無法逃避。
而她自己相比起邢峻峰來,則要輕鬆得
多。有一些客戶太盛氣淩人,素質太差,她可以選擇不為其提供法律服務。單就這一點而言,她就比邢峻峰要自由得多。
邢峻峰又一臉惆悵地說道:“升官發財,人人都想。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這條道上的艱難呢!明爭暗鬥,陽奉陰違,這些都是稀鬆平常的。很重要的還得要選對領導,站好隊,否則一人倒,滿盤輸啊!唉,心太累了!
有時候,我都在想,這麽拚命到底值得嗎?三十歲還不到,我都出現過心髒早搏了。可是,人都在路上了,不得不前進呐!”
他疲憊地往長條椅的靠背上一靠,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暮色漸濃,微風初起,盈盈的花香隨風飄來,又幽幽散去,清清暖暖,淺淺淡淡。
過了片刻,邢俊峰又緩緩地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用這句話來鞭策著自己。我告訴自己,必須要出人頭地,高人一等,否則,一輩子就隻能活在底層。
現在,我做到了!當苦盡甘來的時候,我想,我是有資格揮斥方遒,寫下‘天道酬勤’這幾個字的。人生就是這麽奇妙,從前,人微言輕,那種憋屈真是無可奈何,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活兒,有人給做,不用自己再跑前跑後;下級每天小心翼翼地請示著工作,說話中也帶著我從前對領導說話的那一種語氣;求我辦事的人,也恭敬有加,連眼神裏都帶著敬畏和討好。你沒有經曆過這種前後的對比,不會清楚這其中的妙處,真的是有天壤之別啊!”
沈琳汐雙手環胸,靜靜地聽著邢峻峰誌得意滿的敘說。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邢峻峰過多壓抑之後,一朝揚眉吐氣,現在抒發抒發得意之情,也再正常不過。
邢峻峰側過頭,看著琳汐優美的側影,不由地歎了一口氣,又說道:“欲望一旦膨脹,那就是無止境的,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滿足,就還想要去占有更多。
權利、地位、金錢、女人,左右不離這些東西。不過,人生總會有遺憾,對於過去沒有得到的,就總會念念不忘,總想著要設法彌補回來。而我的遺憾,就是你,琳汐。”
他看到沈琳汐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就急忙解釋道:“琳汐,我現在沒有輕薄你的意思,隻是想向你說明我內心的想法。你,在我心裏,真的一直都是不同的,從前、現在、乃至於未來。
這種感覺產生於純真的大學時代,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所以,這種感覺就會經久不息,一直都無法忘懷。當然,我是很混蛋,有了一點小資本,就開始暈頭轉向,忘乎所以,已經結了婚,卻還妄想著能擁有你。
但是,琳汐,請你原諒我,雖然我想和你玩一點小心思,想讓你欠著我的情,但是,我對天發誓,我邢峻峰對你是真心的,絕不是想玩弄你。這一點到任何時候都不會變。”
邢峻峰的神情顯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與鄭重。沈琳汐沉默了片刻,才歎了口氣,輕輕地說道:“我相
信你,不過,峻峰,人生有遺憾很正常,不要太強求所謂的圓滿,否則會適得其反。”
邢峻峰的臉上又顯出些許的惆悵,不過片刻之後,他就說道:“琳汐,謝謝你。你說的話,我記住了。之前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而且,你一定要答應我,還把我當朋友,有事兒需要我幫忙,就一定要來找我。我保證,不會再對你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
說完,邢峻峰就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琳汐側頭看向了邢峻峰,看到他真誠的目光裏滿是期盼,於是,她就微微地點了點頭,淺淺地笑了。
邢峻峰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說道:“琳汐,你還是像當初那麽美好善良。謝謝你那天罵了我一通,讓我清醒了許多。否則日後,當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摔跟頭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謝謝你,琳汐。對了,你那個申請貸款的項目,我已經和相關的人打過招呼了,辦貸款的人員今天告訴我說,最多三天內就能放款了。”
沈琳汐有點不相信地看著邢峻峰。當看到他的臉上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她的嘴角就微微彎了一彎,想對他笑一下,可是卻不由地又抿著嘴唇,睜大眼睛無言地看著他,片刻之後,她才終於綻放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
邢峻峰向她伸出了一隻手,於是,她也笑著伸出手,和他的手握在了一處。
一彎月牙斜掛在夜空裏,點點星辰時隱時現地閃爍著。煦暖的空氣裏流淌著熟悉的青草味道,一切仿佛還是過去的模樣。
第二天,沈琳汐接到了嶽斌的通知:本周六,M公司將舉辦一個沙龍酒會,宴請的客人都是M公司的高端客戶,以及一些商會人員。因為琳汐所在的律所是M公司的法律合作夥伴,所以他們律所也有兩個參加酒會的名額。
其中一個名額指定要沈琳汐參加,而另一個名額自然就屬於嶽斌了。畢竟,進入這樣高端的聚會場所,是一個廣結人脈的極好機會,嶽斌作為律所主任,他親自為律所做宣傳肯定是當仁不讓的。
邀請函上標明,出席酒會的男士須著正裝,女士須著禮服。嶽斌一定是因為想到律所的業務將要登上一個新台階而心情大好,所以,他就讓沈琳汐去買上檔次的禮服,回頭律所報銷,費用沒有上限。
沈琳汐聽了都不免咋舌。嶽斌,也就是她的師父,是想要拿她做律所的活名片麽?竟然這麽舍得下血本。不過,既然是嶽大律師的盛情美意,又是利己利所的好事兒,她當然也就欣然接受了。
她幹完了手裏的活兒,早早地從律所裏出來,開著車就直奔大商場而去。然後,經過一下午加晚上的奮戰,她終於購得了很合心意的禮服盡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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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一如剛開書時的打算,一如開篇第一章的情節,唯有一點改變的地方,我好像更想給男二一份美好的愛情,不再是最初“迫不得已”的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