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君清宸惦記著的楚青,正坐在前往皇宮裏的專用馬車內。
自打與君清宸回來之後,她的身上,便再也沒有穿過那件泛白青衣。如今身上的衣服布料雖然貴重,但楚青怎麽都覺得穿的不舒服。
她伸手微微拉開了點衣領,讓自己暫且鬆了一口氣。心裏麵默默的想著這是君清宸怕她因身上所著之物而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所為。
然而臨走之時,那兩個人明顯有話要說卻偏偏要將她支開的場景卻曆曆在目,一手隻撐著腦袋的楚青越想越生氣,緊閉的雙目猛的睜開,重重的哼了一聲。
一直跟在她馬轎邊的柳丁聽見,心裏也跟著打了一個顫,連忙問道:“楚姑娘,可是有什麽不妥?”
楚青輕輕閉了閉眼,冷聲回道:“沒有。”
那冰冷的氣息與某人相同,令柳丁將接下來的問話給生生的爛在了肚子裏。他輕輕的咽了口口水,隻伸手暗示趕馬的小太監再快一些,便再也沒有言語了。
耳邊難得的又安靜了下來,楚青心中微微平靜了下來,她輕歎一聲,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罷了,即便那君清宸不說,以後她也定要尋到什麽法子知道!其實對於那天晚上的事情楚青倒是沒有什麽太想知道的細節,隻是令她起了一絲興致的,是這樣普通的事情,卻被君清宸藏起來說。
看來六年前的那一天,不僅僅是淩子寒和秦燕兒謀害她那麽簡單了!
她心中一動,眉頭微微擰了起來,腦海裏已然開始回想著史嬤嬤在與自己說過去的事時的表情,企圖從那細微的表情當中,得到一絲不同尋常的發現。
楚青眉頭越擰越深,此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隨即四周便響起了嘈亂的聲音。
楚青的眼睛還沒有睜開,就聽見柳丁的聲音在簾外響起:“好你個不要命的婦人!你竟然膽敢擋在宮轎之前!來人呐,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婦人拖下去!”
柳丁這個人平日裏還是很隨和的,如此尖厲的聲音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可想而知,那攔在她馬車前的婦人,定當是做了什麽讓他這麽一個太監都覺得羞恥的事情。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柳丁趕緊清了清自己的嗓音,靠近簾口道:“姑娘可是驚著了?”
楚青與君清宸的關係在文潄死在南域的時候,在天陸的皇宮中就再也不是秘密。皇宮內苑的人除了驚心於當年與楚青苟合之人是君清宸外,更害怕的,便是楚青那隱隱而出的身份了。
他柳丁即便再不識趣,也斷然沒有到將自己的性命拿出來開玩笑的地步。
若非那群庸醫確實束手無策,他也是不想來麵對楚青的!
“無妨。”簾裏,楚青淡漠的聲音傳來:“繼續趕路吧。”
柳丁趕緊點了點頭,看向那橫躺在馬路中央髒兮兮的女人時,眼中閃過一縷的寒光:“還不趕緊將人給咱家帶下去!”
都不要命了不是?
帶刀士兵聽令,立即上前便去拉癱倒在地上一身髒亂的女子,那逞著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女子見自己這般模樣都沒讓楚青出來,登時崩潰大哭:“姐姐!姐姐你不能進宮!!”
她雖不堪,
那聲音卻極是動聽,猶如夜蔦鳥一般,讓圍在一邊看戲的老百姓們都忍不住咂著舌頭。
稍有來頭的,都知道轎子裏坐的人是誰。聽那髒婦人這般一喊,有的人登時就瞪大了雙眼盯著那婦人猛瞅。
隨即便個個都變了臉色。
“哎呦,我的天,這不是楚府二姑娘嗎!?”
有的人立即提出質疑:“楚府二姑娘?”
“嘖,就是那個楚瓔珞!楚...就是轎子裏那位的親妹妹!”
那聽著的人麵色一愣,隨後看向那楚瓔珞的神色就變的很是古怪了起來。
自打楚建成帶著楚軒進宮之後,楚府的那些事兒便如同風兒一樣刮到了天陸皇朝的每一個角落裏。
然而皇宮又是何地,又怎會讓所有的流言均都流出?而淩家也早就做好了打斷這些流言的準備。
百密一疏,還是一絲的消息傳了出來,那便是楚家大小姐根本就不是楚青,而是楚瓔珞。他們見鬼的才會相信楚青在淩府隻是暫住,然而麵對權勢,他們也隻得將所有的質疑都咽到了肚子裏麵,所以後來楚瓔珞跟那淩子寒成親的時候,整個天陸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老百姓的議論在場的人都是能夠聽得見的,於是帶刀侍衛去捉拿楚瓔珞的時候也帶了那麽一絲的猶豫。
即便再不怎麽想承認,那楚瓔珞與楚青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姐妹,如今楚青的身份呼之欲出,那這楚瓔珞也算得上身份尊貴之人了。
坊間傳言皆不可信,也不知道楚瓔珞與楚青的關係,到底是好是壞!
躺在地上滿身泥汙的楚瓔珞趁著士兵愣神的瞬間,流著淚水一下子跑到馬車麵前,她本想是抱住馬頭的,然而看見那近在眼前的馬臉,她一下子被嚇住了。
堪堪的止住步伐,她撲通一聲跪在楚青的馬車麵前,哭喊道:“姐姐,你不能進宮,你真的不能進宮!”
“你好大的膽子!”柳丁氣的不輕,他好歹跟在老皇帝身邊這麽多年,自然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對於眼前的楚瓔珞他向來沒有好感,害死自己的姐姐便罷了,還想染指她姐姐的心上人!
柳丁麵色一白,轉頭呸了一聲。
不是不是,不是心上人。隻是當初有絲好感的人罷了,希望老天剛剛沒有聽見他想的那些個東西,也千萬別被某個小肚雞腸的主子給聽見了!
否則他就是有幾條老命也不夠丟的!
狠狠的打了哆嗦,柳丁看著哭的情真意切的楚瓔珞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楚二姑娘,咱家念你剛新婚,又是淩大人的妾,咱家也不為難你。可你若要再不知好歹的攔住皇上的轎子,那就別怪咱家手下無情了。到時候楚二姑娘吃了虧,即便是告到皇上那兒,也是吃不到什麽好果子的!”
“識相的,就趕緊讓開!”若是尋常女子,他便叫士兵拉開了,可偏偏是楚瓔珞,即便不想承認,這惡毒的女人表麵上確實是楚青的親姐妹。
楚姑娘的名聲本來就不怎麽好了,在這節骨眼上,可別再添什麽亂子了!
楚瓔珞似乎沒聽見柳丁的話一樣,隻是白著一張臉,不斷的搖頭輕喃道:“
會死的,會死的。不要,不能去,不能去.....姐姐你不能去,嗚嗚嗚.........”
柳丁麵色猛的一變,楚青如今坐在皇上特賜的轎子裏,可那女人竟然說她不能去,還會死?這不是在告訴別人若楚青有什麽閃失,那跟老皇帝脫不了幹係嗎!
“來人呐!把她的舌頭給咱家拔出來!”柳丁的拂塵定定的指著楚瓔珞,表情有一絲的猙獰:“誰下手晚的,誰就與她一起!”
眾多士兵打了個哆嗦,其中離楚瓔珞最近的士兵‘唰’的一聲抽出身側的配劍,朝著楚瓔珞便砍去。
那正低著頭哭的楚瓔珞驚恐的抬起頭,嚇的身子一軟,那一直忍受著她哭泣的馬兒像是慶祝她終於不再煩它一般,興奮的揚起前蹄尖聲嘶叫了起來。
那馬蹄不正不斜,一下子踢中楚瓔珞的大腿,楚瓔珞登時一個條件反射,身子竟直直的朝著那士兵舉過來的長劍落去。
‘噗’的一聲,長劍入體,一股子鮮血也在眾人的眼前噴了出來。
老百姓們低呼一聲,那馬車簾被一下子撩開,露出楚青那張看不出什麽情緒的麵龐來。
楚瓔珞捂著自己受傷的左肩膀處,努力的偏過頭來,看著楚青微微一笑:“姐....姐姐...別去,宮裏,有,有蔡...蔡如月。”
她說罷,身子便軟軟的倒了下去。楚青擰著眉頭看了一眼麵色有些白的柳丁,低聲道:“將人給我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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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瓔珞醒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處宮殿當中。她緩緩的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慢慢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肩膀上受傷的地方忽然被拉扯,一下子的疼痛讓她喊出了聲。
“你的傷已經包紮過了,”床邊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微清冷的聲音。
楚瓔珞轉過頭去,便瞧見楚青正伏在那桌子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見她醒了,楚青瞥過視線看了她一眼,隨後便又埋頭奮筆疾書:“你左肩的傷隻是輕傷,我已經給你上過草藥,不過半月,便會痊愈。”她筆微停,眉頭深深的擰著,似乎在醞釀什麽說辭。
“你身上傷的最重的地方,是你的腹部。”楚青視線落到她的肚子上,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你近日可有來過月事?”
楚瓔珞定定的瞧著她,蒼白的麵色透著抹不健康的臘黃色,她忽然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道:“怕是以後都不會來月事了。”
楚青麵色微變,就見楚瓔珞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處,嘴角的笑意蒼白而淒涼:“蔡如月怕我會懷上孩子,早在我進門的那一晚,便叫人給我下了藥。之後我被關在柴房裏被人踢了一夜的肚子。”
她嘴角動了動,吃吃一笑:“第二天她‘好心’的找來了大夫,在確定我不會懷孩子之後,便再也不管我了。”
“我在那裏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到最後,隻要是能看得見的東西,都會往嘴裏塞。”她深深的垂下頭,似乎想將自己的臉埋進黑暗裏:“所以姐姐才會在大街之上,見到我那幅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