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府在晨曦的霞光中顯得特別高大莊嚴肅穆,門前的兩尊石獅就像怒目張嘴吃人的惡煞,毫無憐憫地審視著每一個靠近磊府大門的行人。
一輛馬車直愣愣地飛馳而至,在磊府的大門前嘎然而止。一個老者從車駕上跳了下來,再轉身向車櫳內扶下一位打盼精致的女子和一位中年婦人,順手拿了車內的禮包急速隨婦人向磊府的大門奔去。
一陣山響急切的啪門聲響過之後,院內傳來了幾聲懶惰的極其不奈煩的叫喊聲:“這大清早的,誰呀?一個個催命鬼似的,難不成都趁著今日趕去投胎啊?還讓不讓人休息睡覺吃飯啊。”大門隨即支呀一聲緩緩裂開了一條縫,一個守門的小斯探出半個腦袋來,滿臉睡意惺鬆的喝道:“你們是誰呀?那個府上的,大清早的就來相府吵鬧,找磊相爺有何事啊?”
吳管家急忙上前抱拳作禮道:“我們是城郊杜府來的,這是我家柳夫人和大小姐,煩請老哥通報一聲相爺,就說杜府的柳夫人蹬門求見,有要事相商。”那小廝細聽之下,知道杜府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便笑笑說道:“既是杜府柳夫人親自蹬門拜訪,那就請稍候片刻,小的即刻去通報一聲。”說罷鬼臉一笑,便把一隻帶著汙穢的怪手伸到了吳管家的麵前,怔怔地盯著吳管家臉上放射出陰沉的笑容。
吳管家心裏明白,這是大戶人家守門小廝的奸柞勒索之舉,隻得苦笑一聲,從衣兜裏掏出幾個零散的散錢放到了小廝的手中。那小廝才樂巔樂巔地丟下一句話,“你們暫且候著,小人這就通報去。”說罷,頭一縮,大門一緊,砰鈴一響,磊府的大門又重重地閉合上了。隻留下幾個孤單冷清的身影在晨曦的陽光中來回搖拽,零零碎碎,半明半滅。
柳夫人無奈地衰歎了一聲,轉身望向天空中金燦燦的朝陽,一時怔怔出神。她仿佛看到了天空中雲霞之後的萬道金光,赫焰千裏;又仿佛看到烏雲之後的風起雲湧,惡雲蔽日。
“老爺,如你所料杜府的柳夫人親自蹬門拜訪了,咱們見是不見?”馬管家又一次伸長他那長得牛頭馬麵一般陰森的臉孔對著磊老爺說道,眉間也是隱隱露出一股奸滑的喜色。
“哈哈,馬管家,有人親自蹬門拜訪咱們為何不見啊?不過咱們得讓她們等一等再見,讓魚兒等急了自己咬香餌豈不是更好。咱們也省了一翻周旋擀抖之心,不也是妙手回春首件一功嗎。”磊老爺坐在書房中的大師椅上閉目養神,戴著一副樂得悠哉悠哉的神情說道,一縷陽光穿窗而入直照在他那張老氣橫秋的臉上,顯得更加的陰森恐怖了。
“嗯,那老奴先去請柳夫人進府候茶了,再請老爺去麵談不遲。”馬管家又說道,然後作勢要退出書房中。
“也罷,你去吧。就說老爺身體抱恙,稍後再見。”磊老爺又擔眼轉身叮囑馬管家道,似乎計上心頭,已想好了應會杜府柳夫人的萬全之策。
磊府的大門又吱呀地聲打開了,馬管家立即從院內奔了出來抱拳作禮道:“不知柳夫人駕到,有失遠迎實是老奴之過。柳夫人,這邊請。隨老奴入了磊府去。”
說罷,馬管家認認真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柳夫人即時陪笑道:“馬大管家客氣了,老身累你跑前搶後的才真正是過意不去呢,那裏能讓馬管家受了老身的一遭汙氣呀。馬大管家,你也請吧。”
馬管家再次抱拳一笑道:“柳夫人既如此謙讓,那你們就隨了老奴前來吧。都別在這謙讓了,好歹得進了廳堂上了茶才是正道。”
柳夫人隨即應道“是,如馬管家所言。如姻,吳管家,咱們一同進磊府吧。”
“嗯,夫人,老奴再攙扶你一把吧。”吳管家又補充了這一句。
磊府的迎客廳上,氣氛顯得異常的詭密。柳夫人一行已座在大廳上酒過三巡茶過五盞,還是不見磊府的大老爺出來相見,就連平日時常與杜公子往來的磊公子,這時也像是失了蹤影似的不知所往,明知柳夫人過府來相探也不見顯出身影來敘敘話,嘮哆,嘮哆。磊家父子倆像是有意的把柳夫人冷落在大堂之上,雖然磊府的馬大管家交代過柳夫人,磊老爺近來身體抱恙,多有不便,但待客之道,總不能這樣冷著不熱。
鬱悶,冷落,煎熬,各種各樣的心情一齊湧上了柳夫人的心頭。柳夫人故意又飲了一口茶,輕歎道:“哎,這世道還真落泊的鳳凰如雞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馬管家,你家老爺怎麽還不出來相見啊,我這心都急死了。再煩請你去通報一聲,請你家老爺出來,咱們好好相商。”
“夫人,看你急的,也不趕在此時呀。我家磊老爺交代過了,待會就出來相見。夫人,你還是先用茶吧。”相陪在堂上的馬管家這時出言安慰道,暗地裏心中早已樂開了花,他磊府上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又待了一會,無言的沉默和壓抑似乎已是到了柳夫人的極致。她抬眼看了看廳堂外的一片開寬院子,花鳥蟲兒,各相爭嗚,柳木樹枝,各相依然。再回眼看了一看陪在則旁閉目打頓的馬大管家,嘴角瞬間蠕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欲言又止,隻好目光迷離地看著馬大管家憾然入睡的樣子。
月影移形,光陰似箭。磊府大堂上丫環的茶水換了一盞又一盞,還是不見磊老爺的影子出現在迎客堂上。柳夫人隱約覺察到了事情的蹊蹺,正要出言向馬管家相詢之際,大堂外麵即時傳來了磊老爺連連的嗬歉聲。
“哎喲,讓柳夫人久等了,真是老夫遭的罪孽啊。都怪老夫這身子骨多病,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柳夫人到府相訪的節骨眼上鬧事了。柳夫人,還請你多多海量啊。”
柳夫人循聲望去,磊老爺已跨門而入了。一時心中大喜,迎上前去,連連說道:“不相幹的,不相幹的,磊老爺能夠出來相見已是給了杜府莫大的榮幸了,婦道人家又豈敢責怪磊老爺遲來之理呢。磊老爺,這邊請,請上座。”
“夫人,請。”磊老爺還禮道,大家分賓主座下。旁邊伺候的丫否及時斟過鮮熱的茶子,又退到一邊去了。馬大管家也不傻地從座上站了起來,立在磊老爺的身旁,一副聽命行事的樣子甚是滑稽。
柳夫人不等磊老爺問起,自己就先開
口直陳了。柳夫人首先說道:“磊老爺,婦道人家有一事相商。事關小兒性命,不知磊老爺意下如何?可否願意聽老婦人一言半句。”
磊老爺故作驚訝道:“柳夫人客氣了,上次承蒙貴府錯愛,特賞了一回菊花盛會,老夫還沒謝過夫人呢。如今柳夫人有事相托,磊某豈能拒人於千裏之外。若如此,豈非更是磊某的不是了。有何為難擾心之事,柳夫人但說無妨,磊某定當鼎力相助。”
柳夫人心下大喜,磊老爺剛才的一翻話已經讓柳夫人盡去了心中的疑慮。她喜神於色的說道:“磊老爺,就是我家青峰那小子酒後盜了‘黑石麒麟”的事了。日前府台孫大人剛剛把小兒下了大牢,我家老爺又不在家,一時急得老婦人沒辦法了才想起來相擾磊老爺的嗎!還請磊老爺多多包涵。”
“唉,柳夫人,這是哪能裏話啊,你家的事不就是我磊某人的事嗎!不用客氣的。我聽說我家天異也是參與了此事的,隻是不知道為何府台孫大人把眾公子都放了,獨獨坐實了是杜公了一人之過啊?”磊老爺一翻客氣之後,又是故作驚訝的反問。
“這,這也是老婦人一直納悶不解的地方。既然是你家磊公子,別家丁公了,信公子,詢公子等人都粘在一起的人,為何就偏偏我家青峰鬧出簍子來了。磊老爺,你在朝中麵子廣,門生多,就托你幫個忙,從中開脫我家青峰此翻偷盜之事,讓府台孫大人早早了斷此案,放我家青峰歸來。老婦人日後定當厚報。”柳夫人心無怪蹄的說道,不察覺眼中已是淚水潸然,一副痛楚淒絕的樣子已是智昏齒伶。
“娘,你別這樣。讓磊老爺見笑了。哥哥一定沒事的,磊老爺不是正在幫助咱們想辦法嗎,你何必一開口就哭哭啼啼的,擾人心扉啊。”杜如姻此時看不過娘親的悲傷之情,才在一旁邊插言安慰柳夫人道。
“是啊,夫人,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悲天憫人的。你看磊老爺不是幫咱們來了嗎,長公子一定會沒事平安歸來的。”吳管家也在一旁安慰柳夫人道,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是一片酸辣辯不清好壞的感覺。
“柳夫人,柳夫人,你且收住悲傷。老夫這就派人去請府台孫大人過府來一敘,事情不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嗎?不過還得委屈柳夫人在磊府中稍等片刻了。”磊老爺話一出口,又極其快速地瞟了柳夫人一眼,才回過頭向馬管家吩咐道:“馬管家,你即刻吩咐下人去請城中府台孫大人過府一敘,不得有誤,速去速回,越快越好。”隨後又重重的加了一句:“你看,柳夫人還咱們的府上等著孫大人的回話呢。”
馬大管家抬手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之後,馬管家又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回覆道:“老爺,老奴已按你的吩咐派人去請孫大人了,隻稍片刻就到。”磊老爺眼睛一轉又吩咐道:“馬管家,等聯大人過府之後,你在後花園的亭子上設上午宴,我要款待孫大人和柳夫人一翻,以謝過柳夫人往日相待之禮。”馬大管家心裏一樂,知道磊老爺又有花招可耍了,急忙出聲應道:“一切遵循老爺的吩咐,我這就按排下去,靜候孫大人過府一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