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第二十章 逼入聯營

自從柳夫人從磊府回來,這安生的心情就沒有停止過一刻的掙紮。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去磊府求救?為什麽要滿口答應磊老爺提議的杜磊兩家合二為一的聯盟?再傻到把自己至親的侄女推上了人間地獄的火坑。

  當往日還是錦衣玉食燕語鶯聲的杜府,落得如今這翻悲涼冷寂的時候,柳夫人那顆七零八落的心還沒有來得及安穩下來,佛堂上的香煙又一次拂過她嚅嚅顫抖的嘴唇。在她屈辱自己踏入磊府求救杜青峰的那一刻起,這股陰鬱愁悶的心情一直就沒有真實地離開過自己。相反,在她的心裏感覺越來越劇烈,越來越迷茫。

  “娘,青峰哥哥回來了,青峰哥哥回來了,你快出來看看啊。”杜如姻一邊急急忙忙走向後院的佛堂,一邊高興得驚呼起來直叫道。

  “青峰真的回來了?在哪啊,快讓為娘的看一看,瞧一瞧。”柳夫人如同一個高興得熱淚盈框的青春少女,一時競然無法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直囔道。

  “娘,哥哥就在杜府的大門口呢,這會兒吳管家正張羅著下人為哥哥生火盆灑桃枝水,落盡身上的汙穢和辱氣哈。咱們也快快到大門去吧,別在這後院自己給自己生悶氣觸黴運了。”杜如姻急急的催促柳夫人道,生怕自己錯過了這隆重的去黴運進家門的儀式了。

  “唉,去了,去了,別再催了。娘的心都被你摧翻了,不就是你哥回家而已嗎?用不著這麽心急火燎的。再說了,娘的心啊,經繞這一事啊,以後啊都不想寵著你們了。得讓你們向嫣芷妹妹那丫頭學學生活的經,償償人間的苦了。免得爹娘總為你們遮風擋雨的,你們好像習慣成自然一樣,非但不上進學好,反而到處招惹是非,盡把禍事往家裏惹事惹。娘的心啊,都快被你們兄弟姐妹幾個攆碎了。”柳夫人一邊悲戚的說道,一邊和杜如姻往杜府大門口走。

  杜如姻咋被娘親如此一窩蜂的數落和憤滿,倒也不敢去反駁,隻是低愣著頭,攙扶著柳夫人默不作聲。她心裏明白自己和哥哥有時候確實做得過份了頭,那裏還有一點大家閨秀和公子哥兒的樣子。

  杜府大門前,吳管家正指使著二三個下人丫環忙著為杜青峰驅侮除穢了。隻見一小廝生起高高的大火盆,吳管家驅使著杜青峰兩腳要從火盆上跨過去,前麵一個丫環端著桃枝浸泡的淨水,不住的往杜青峰身上甩灑而去。

  就在柳夫人在踏出杜府大門的一刻,猛然看見子眼前的這一幕,她驚叫道:“峰兒,峰兒,快來為娘的身邊。讓娘瞧瞧這些日子你都吃了那些苦,受了那些累。在獄中可曾傷了身體,動了筋骨?牢裏的人都對你做了什麽?”柳夫人在見到杜青峰的霎哪,這心裏的愛子之心還是沒有減少半分。也就是說剛才和杜如姻口頭上說的和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完全是二碼子事。這天下可憐父母心的由來,似乎是有定律的。

  杜青峰頓時像一個受盡了委曲屈打成招無處可發泄的小孩子,快步奔到柳夫人的麵前叫了一聲‘娘’,即刻撲入柳夫人的懷抱大聲哭了起來。柳夫人也像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滿眼憐愛地哄著懷中的杜青峰。母子兩人就這樣一時在眾人的麵前器成了一團,一個是娘兒心上肉,一個是子兒心上殤。沒禁忌的悲號,也讓一旁的下人沾染上了鬱鬱唏唏之聲。

  杜如姻一看眼下這情形,急忙上前勸道:“娘,哥哥回來就好。也不見得哥哥缺少了個胳膊,短了個腿啊,你又何必自傷成淚人一般,大傷肝腸。我看啊,哥哥能夠平安歸來已是福報之極,娘親就免了這一場相見歡的悲傷吧。再怎麽說眼下都是平安無事了。何必非得弄成這一副憔悴的模樣,著實讓人為難啊。”

  吳管家也接言道:“夫人,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到府裏去再說吧。一家子人宅在大門口總是不好看的,知道事裏的人還好說,不知道事裏的人還以為咱們杜府又生變出什麽大事大非來呢。隻怕是寡婦門前是非多,越描越黑哩。”

  “好吧,咱們回府去。”柳夫人終於垂下了蒼涼的悲憐緩緩說道,轉過身抬步而去,再不回複一眼。眾下人也不再多說什麽,跟在柳夫人的背後默默進了杜府,吱呀一聲,兩扇朱漆大門重重地關了上去,連一條縫隙也沒有留下。

  杜府的接風宴畢,各人漸漸離去,原本熱熱鬧鬧一家子場麵頓時冷落了下來。

  吳管家匆匆來報,磊府的下人即時送來磊老爺的一封請帖,要讓柳夫人親自過目才好回複。柳夫人心知肚明這是怎麽一回事,直接接了吳管家遞來的請帖,斜眼瞧了一下,嘴裏輕歎一聲道:“唉,這天殺的孽啊,世上揪心的事該來的總是要來,怎麽躲也躲不過。我這是那輩子造成下的孽呀,害得一個沒爹沒娘的女子為我堂堂杜家遮風擋雨,實在是慚愧羞煞杜府啊。”

  一邊杜如荷和董嫣芷在拜謁柳夫人之後,剛想舉步要回轉花園小院,柳夫人率先叫住了董嫣芷的腳步。董嫣芷順勢停了下來,舉目怔怔地望著一臉欲言又止的柳夫人,感覺到柳夫人那迷惑的眼神似乎有不少的話題要和自己說說。

  董嫣芷隨即安然一笑問道:“姨娘,你可是有話要對嫣芷說嗎?姨娘隻管說來就是,嫣芷無有不細心傾聽的。若是為難之事,也請姨娘明說好了,嫣芷現在依靠在姨娘的府上,隻願能為姨娘分擔一分憂愁已是萬幸。其他的,那不是嫣芷敢期望的。”

  “嫣芷啊,若是你沒有這把天生的嗓喉和傾城的琴藝多好啊!就不會處處招惹是非令人惦記而能過平平安安的日子了。唉,可是姨娘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清楚這件事,為了能早日救你青峰表哥出獄,姨娘一時老糊塗了竟答應了磊府磊老爺的要求:杜磊兩家合二為一,共選派你和如荷代表杜磊兩家參加高王府的‘琴棋盛會’。你看,這不是姨娘給你出天大的難題了嗎?”柳夫人已羞愧得滿臉羞澀,頭低得如同半圓的彎月說道,吐字唯艱的舉動很是讓人盛情難卻。

  杜如荷聽得清切,不明就裏地驚呼道:“娘,你這是抬舉三兒了,三兒就那琴藝水準哪能代表得了杜磊兩家啊。不過娘親如此一說倒讓三兒激起了心中那股雄心,這天大的好事啊怎麽就落在了我和嫣芷姐姐的頭上呢?那磊老爺真的能相信咱杜府的人嗎?”

  “哎呀,荷兒,你就不必擔心這個了。這是磊府磊老爺自己親自決定的,憑咱杜府的聲望和能耐啊,娘哪能指使得了磊老爺的想法哩。你還是靜下心來專心積習琴藝,練就棋譜了。其他的事啊,就不讓你操心了。我啊擔心的是你嫣芷姐姐願不願意這樣做呐。”柳夫人答複了杜如荷的疑慮之後,口氣一轉指上一旁還在驚立著的董嫣芷。

  董嫣芷此時完全被柳夫人的話語驚呆了。她在聽見柳夫人一切嘮哆絮說之後,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束驚悚的恐懼,腦中立即浮現出一幅羊入虎口無處可逃的血腥場麵。隻是柳夫人並不知道董嫣芷此時心裏波瀾壯闊的變化,董嫣芷的人和心已在親人的庇護中變成了一種濃墨的悲衰。她感覺自己仿佛掉入了一口千百丈深的枯井,抬頭望天,卻瞧不到井口一點太陽的光明。

  董嫣芷幽怨地盯了柳夫人一眼,一言不發,失魂落魄地向後花園的水亭木榭小院走去。先前光鮮亮麗的模樣此時再也找不到半分零碎亂的影子,而杜如荷還是不明事裏的在背後追著董嫣芷嘟嘟鬱鬱囔道:“嫣芷姐姐,

你怎麽了?嫣芷姐姐,你怎麽了?”

  磊府送信的下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磊老爺催命似的請柬在柳夫人的心頭上終成了一塊心病。自從杜青峰出獄回府時至今日,柳夫人還是沒能說服董嫣芷心甘情願地與杜如荷代表兩府出賽高王府的‘琴棋盛會’。當然了,這並不表明柳夫人沒有辦法去完成,隻能說在柳夫人的心裏還殘存著一絲最後的希望。與其不擇手段的逼迫董嫣芷乖乖就範,不如讓她自己做出最好的選擇。俗話說得好,母雞不浮蛋,就是拆斷它的腿也無用。

  高王府舉辦的‘琴棋盛會’開賽日子越來越緊,屈指算算時日不多了。磊老爺一臉氣惱地獨坐在書房的大師椅子上,目不轉晴地盯著窗前籠中活崩亂跳的金絲雀,眼睛裏放射著陰鷙惡毒的寒光。磊府的馬管家板著一張苦臉突然闖了進來,低聲下氣地凜報道:“老爺,老爺,不論老奴如何派下人前去催促杜府,杜府那邊就像是死人一樣無動於衷。依老奴看,杜府既然要作死,咱們不如派人去府台孫大人處吩咐一聲,著了衙役再去杜府拿了那偷盜賊子杜青峰下大牢去,看她杜府再敢不敢不按老爺的約定行事了。”

  “哎,馬管家,咱們也用不著這樣明目張膽的動用府台孫大人了。這一下要杜府作死,老夫先禮後兵就成全了她吧。你下去準備一份厚禮,打點一下,老夫要親自去登門拜會杜府,且看杜府如何推委和說詞,咱們再作盤算。”磊老爺一時笑得陰沉而冷酷的說道,手中已拿捏成了一個緊緊的拳頭之狀,青筋瀑起,肌膚如同枯樹。

  杜府的迎客廳上,磊老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了,眼光迷離地盯著廳外些小花花草草。馬管家也似乎樹塑的神雕一樣,立在磊老爺的則旁目光陰鷙地睥睨左邊的柳夫人。他稍微輕咳了一聲,然後清清聲喉如同發情的公驢嘿嘿說道:“柳夫人啊,你就開口說句話吧。我家老爺都屈尊卑位來貴府等你大架點頭應諾了,你為何三翻四次的推托和拖延啊,高王府‘琴棋盛會’開賽的日子可是迫在眉捷了。你不急,磊霜爺還急呢!況且,當初你和磊相爺也是說好應承了的。怎麽偏偏在這個緊要關頭的節骨眼上你就猶豫不決了呢?真為你感到可惜啊。”

  “馬大管家啊,你這樣說可就是冤枉死我柳某人了。若是我不同意的話,當初就不會答應磊相爺的提議了。你是有所不知啊,我家那三丫頭倒是爽快得很,隻是那親侄女董嫣芷死活不允,亦不願去踏足磊府也。她非但如此不聽安排,還放出狠話來若是讓她進入磊府不如讓她去死啊。你想我那老姐就剩下這點苗子骨血了,那天若是被我逼急了做了傻事沒有,我怎麽對得起我那故去的姐姐啊。所以拖延至今日,亦是無計可出呀。”柳夫人連連衰歎著說道,似乎是說給馬管家聽的,又像上特意說給磊故鄉爺聽的。

  磊老爺終是沉不住氣了,一睜眼望著柳夫人微慍道:“柳夫人,話雖如此說,但終是你不能解決問題啊。難道高王府的‘琴棋盛會’上杜磊兩家就不了了之了嗎?你能忍,老夫不能忍啊。你杜府不顧及臉麵,我磊府還得要個招牌呢。老夫在此實話告訴你,不管那董嫣芷願不願代表杜磊兩家參賽,她都得為老夫所用,除此別無他策。”

  柳夫人頓時臉色大變,微微顫聲道:“磊相爺,如若我家親侄女仍是不願意呢?又該當如何辦啊?”

  磊老爺霎時哈哈奸笑了幾聲道:“那好辦,把杜青峰再抓回大牢去,府台孫大人那邊還沒有了結呢!”

  柳夫人立即驚在了那裏,眼睛瞪得銅鑼大,一時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董嫣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立在了廳門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