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第十章 笑看淚人影無蹤(下)

李秋生這一攬事,麻煩就來嘍。

  隻見那個士兵上來就揪著李秋生往邊上一扔,喝道“小子,你滾一邊去,慢慢排隊驗身去吧,別在這防礙爺了。”

  李秋生借勢往前一撲,就地一滾,趴在地上居然不起來了。‘哎喲’一聲大叫,又借故大鬧開來,抑著那個士兵的一條腿說什麽也不放手。隻是一個勁的叫囔道:“不得了,軍爺,你摔著小的破腿了,站不起來了。軍爺,你摔著小的破腿了,站不起來了。你得賠,你得賠。”

  反正李秋生現在是橫了心的了,他想現在關卡卡得這麽嚴,這些士兵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樣子,自己若是排隊一個一個驗身進城未必能蒙混過去。倒不如借機一鬧或許還有些希望,最少打他個出其不意來個暗渡陳倉啊。

  李秋生這一叫,又惹來一大群進城的商客和出入百姓的垂憐。一下子又有了好些人圍攏上來,指指點點責說剛才那個士兵不該如此對待一個拐腳破落的小乞丐。

  那個士兵根本沒料到李秋生會來這一手,急忙回頭怒不可遏地嗬斥了幾聲,再狠狠地踹上幾腳。李秋生又裝作嚎啕大哭開來,神情淒絕地更加賣力的哭鬧起來了。

   李秋生要的就是這個場麵,場上圍觀的商客和出入的百姓已有些看不下去了,便紛紛上前圍著那個士兵指責道。

   “哎,大不像話了,你堂堂一個軍爺居然連踹一個破落的小乞兒,把人欺負顧這個樣子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啊。”

   “軍爺,就算你最能,也不能把一個破落的小乞兒攆成那樣啊?多可憐啊。”

   “軍爺,你打了人就是不對。而且還是一個拐腳的小乞兒更不對了,你得賠點人家利是啊。”

   “怎麽?你們軍爺就能無法無天了。一個破落的小乞兒也被你們打得那麽狠毒,你們是守城的還是來搶卻的啊?”

  眾人一時亂語紛雲,情緒激動地聚攏在一起,就要鬧事的聲勢了。

  霎時,一聲瀑喝隔空而來,傳入眾人的耳朵如同天雷炸響,響徹雲霄。

  “囔什麽囔?吵什麽吵?難道你們都反了天不成?都給老子散了去,不然一個個抓了蹲大牢去。”一個帶頭守城的十夫長即時渡了過來,扒開圍攏的人群往裏邊走。

  眾人一見來了個帶頭的軍爺,都靜默開來,紛紛閃列看看他要做什麽。

  但見那帶頭的軍爺冷眼斜瞧了一眼場地上的李秋生和他抱緊的那個士兵,突然出言凶狠的吼道。

  “小子,你想進城也不可如此不守規矩啊。壞了軍爺的事,你是急著進城去投胎呢?還是牆上粘貼畫影圖形捉拿的逃犯就是你啊。過來讓軍爺我瞧瞧,你到底是那根蔥那根蒜,竟敢這樣生事瞎胡鬧。”

  說罷那軍爺就要伸手去掀李秋生頭上戴的破氈帽,李秋生當下大急,連連揮手叫道。

  “軍爺,你千萬不能掀小人的氈帽,求你了,否帽你會後悔的。”

  “後悔?小子,我看你才後悔呢。”那帶頭的軍爺一聲大笑,向四周圍攏的人群擺了一擺手,扮出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道。然後伸手就往李秋生的頭上抓去,這一抓居然把李秋生頭上戴著的破氈帽摘掉了。

  李秋生頓時就露出了原形,但見李秋生一頭蓬頭垢麵的髒發淩亂地鋪在頭頂之上,烏黑的臉龐如同燒黑的木炭一樣有過之而不及,一雙明亮的眼睛倒是顯得炯炯有神地鑲鉗在兩敝彎眉之下,前額上方一個雞蛋大的膿包已滲破了血水正慢慢溢出腥臭的汙穢來順著黑臉往下流。

  那當頭的軍爺隻覺得眼前指過一陣濃重的惡臭,聞之令人作嘔欲吐,肚子裏渾如天翻地覆一般。趕緊往旁邊一躲身子,用手掩鼻吱吱語語道“媽的,你小子真是惡心死了,原來是個爛頭蒼啊。我呸,呸,呸。”

  李秋生嘿嘿

一笑,故作高聲道“軍爺,小的有言在先,誰叫你不聽啊。若如此,軍爺,你還要不要看看小人的腐腿,檢查一下小人的身份是不是也是假冒的呀?”

  那當頭的軍爺似乎受了李秋生的奇恥大侮一樣吼道,“小子,你別得意大早,軍爺我自是要仔細檢查的。你等著,我這就來。”

  但見那當頭的軍爺則頭向牆下站著的那個士兵招了招手,那個士兵會意立即轉身從牆上揭下那張張貼著的布告來,直走到當頭軍爺的麵前雙手一送,那當頭的軍爺就接住了布告。

  李秋生當下大急,看著那布告上有七八分相像自己的畫景圖形極力思索著,像在尋找破解之法一樣。

  那當頭的軍爺也不傻,對著李秋生便依著手中的畫影圖形左瞧瞧右眺眺開來。一雙賊眉之眼滴溜溜地轉來轉去,好像是審視著一個犯了案的犯人一樣,終是不敢斷定眼前的破乞兒就是官府要捉輯的案犯----李秋生。

  此時,李秋生心裏似乎也受了重重的激將法一樣,心下一橫,不待那軍爺再次靠近,就把那拐著的左腿往軍爺麵前一擺,右手利索地把綁帶一鬆,又一包漆黑的濃惡之物隨之而現,輕風拂過又像李秋生頭上的膿包一樣散發著陣陣的惡臭之氣。

  那當頭的軍爺一見,又是這麽一砣惡臭的俗物,當即把頭一扭,差點就全吐了開來。再也顧不得地上坐著的李秋生了,趕緊往旁邊一站瀑喝道。

   “小子,小子,快快收起你那玩意,惡心死大爺了。你呀,再別讓大爺看見你這個活寶了,你滾吧,愛上那兒就去哪兒,別在這礙事就好。”

   李秋生一聽當頭軍爺這個話兒,心裏就樂開花了。他趕緊收撿停擋,從地上爬將起來,駐著那條如蛇形彎曲的拐杖衝那先前攔擋自己的士兵列嘴一笑,就大搖大擺地渡了過去。

   那個士兵似是有苦難言,討了一頭沒趣,隻得看著李秋生慢慢遠去的背景不停地狠狠吐了一連串的呸,呸,呸。。。。

   圍觀的眾人哄堂一笑,紛紛擺手而去。

   李秋生鬧了這一出戲,總算有驚無險的蒙混了過去。可這一場驚險也是他從北往南逃以來遇到過最為壞水的一幕了,難怪書上說越是熟悉的地方越是危險,原來是當不得半點疏忽的。

  幸虧李秋生這一次做足了好戲,再加賊婆娘狄金燕那狠狠的窩心一腳,李秋生想不裝拐不裝傷都難。看來李秋生這次困境脫險,還得感謝賊婆娘狄金燕那狠心的一飛腳呢。

  李秋生就這樣大搖大擺進了古坊鎮,在一眾士兵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他自己現在想起來也不覺翻然大笑,他腦子裏的鬼點子又一次救了他的命,免遭了牢獄之災。

  他不禁又得意洋洋地揚起了他那街頭市角小癟三的秉性,嘴裏還一邊哼吭著不知名的曲兒,一邊斜眼瞧瞧前方繁華的街市,腦中又繁衍出了一個新鮮的玩意來。

  正當李秋生暗暗竊喜慶祝自己又蒙混過了危險一關,腦中即時閃過一個新鮮玩意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身影突然就竄到了他的跟前,露出一臉的詭異笑眯眯地瞅著他。

  李秋生的眼珠子就突然鼓瞪了一下,定格在了那一刻。他抬目凝望著眼前的老者,一臉驚喜的叫道“董老爺子,你來了!”

  那老者嘿嘿一笑,沒有答聲。抬手拍拍李秋生的肩膀堅起大母指讚道。

  “小了喂,你行啊。一載多不見,你小子越發學得精靈古怪了。看樣子比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強多了,老爺子啊年輕那時也隻不過是個學點技藝的小徒,這會兒啊都快出師成道立宗了。行,行,老爺子算是見識過你的厲害了,想來將來嫣芷要是跟了你小子也不至於吃了什麽虧的。”

  李秋生被老者這樣當頭一讚,又聽到老者說董嫣芷以後跟了自己是吃不虧的。這心裏的樂啊就像花兒一樣都綻

放開了,那裏還記得自己仍是帶罪逃匿之身呢?當即拉起老者的手就往街角偏僻處走。

  到了一街頭市角偏僻之處,李秋生連忙轉過身來驚叫道。“董老爺子,你怎麽來了?不會是這麽巧吧,我剛從閻羅殿裏走一遭你就來了,這不是老天開眼玉帝頒恩了嗎。”

  “小子哎,你別高興得大早,老爺子若不是為了你這小子的安危揪心。這冰天雪地的誰願意長途中跋涉來受這個忍饑挨餓的罪啊,我可不想我那乖孫兒將來有個什麽三災六難的,過得和我這一般苦啊。”

  那董老爺子接過話薦說道,又上下左右打量了李秋生一翻,眼見李秋生沒少根胳膊沒缺條腿總算安下心來。又探眼望了望外頭的街市,像是擔心有什麽風吹草動似的。

  “哎呀,老爺子你還是快說你是怎麽到得這裏的,別吊人胃口了。還有我那老鴇母劉脂兒怎麽樣了?青衣小丫頭怎麽樣了?青花繡樓又怎第樣了?快快告訴我,我想知道他們的一切,有沒有受我所累?”

  李秋生兒狠狠顧說道,連珠兒的發問那裏還給董老爺子一絲空閑的餘地。那董老爺也是有一嗒沒一嗒的說著應著,就像一個機械的木偶沒了連鎖反應。

  ‘哎,小子,先別說我了,你那老鴇母劉脂兒呐都快被你紮磨死了。一會你說北上尋人,一會兒聽說你單槍匹馬捋掠人家,一會兒又聽聞官榜張貼輯拿你,一會兒又聽說你已南逃了,都有辯不清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麽鬼主意了。青衣小丫頭畢竟年幼,沒長多少見識,也就是哭哭鬧鬧罷了。至於青花繡 樓嘛,現在受到了劉捕頭的暗監,現在你就不大方便先回去了。托你的福,其他的還算好吧。我嘛隻是散了骨架跑跑路而已。”

  董老爺子終天一口氣回答完了李秋生的所有問話, 好像能夠鬆了一口氣一樣剛要休息一會,那知李秋生又跟著問道“哪,我那老鴇母劉脂兒現在怎麽樣了,她可有和你一起尋過來啊?”

  “哎喲,小子,你不說我還差點忘記告訴你了。你的老板娘劉脂兒也來了,就在後頭偏僻的小客棧內,她一定等著見你呢。你看我老爺子這記性,哎,人才能了就是不中用了。”

  董老爺子自言自語的辯白道,又生怕李秋生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趕緊拉著李秋生的手往外走。一邊說道“走,咱們見劉掌櫃去。”

  李秋生忽然醒悟,拽著董老爺子的手說道。“董老爺子,你等一下,我淨了這一身裝束就來。”說罷隨手一揪,李秋生頭上那淩亂的毛發和那撮血淋淋的蒼疤就如同脫落的葉子一樣被風拽了下來,即時露出了原來的真容。李秋生又隨手往腳子上一拽,那砣黑如狗屎一樣的胡狀之物就應手而脫,露出了原來白淨的樣子。

  董老爺子狡詰一笑道。“秋生啊,你這小子還真行啊。什麽鬼招式都讓你學會了,就連這些治療跌打刀創傷的藥物也被你胡弄來騙人了。真心不錯,看來啊你小子以後你若是行走江湖保準不吃虧。”

  李秋生微微一笑道,“董老爺子若不是情非得已,誰又願意帶著一砣惡心臭的花啊。那不是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嗎,又來取笑我。不各你說了,走,咱們見老鴇母去。”

  董老爺子應道“嗯,走嘍,見劉掌櫃去。”

  小客棧內,簡潔清幽,篁竹絲耳之樂並不缺少;清風明月之幽也不差絲毫。

  隻是這一刻,有一位半百之餘的老婦人正彷徨在階前的大門上,來回渡著步子,神情甚是憔悴。

  老婦人不是別人正是青花繡樓的劉脂兒,劉脂兒遠遠的望見轉角處有一老一少匆匆而來,眼中早已是淚水潸然了。心中的感慨由然而生,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擔驚受怕全在這一刻得以安然釋放,舒心坦暢。

  但是在這之後,劉脂兒又必得接受著另一種無情的別離,在這異地他鄉成為心頭與血肉相別的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