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月,董嫣芷的病症倏然好轉,精神也慢慢恢複如前了。
杜府上下之人,無不歡欣雀躍,紛紛前來慶賀董嫣芷的身子和好如初。
如此,荷心小院倒也顯得忙碌開來。一會兒是杜如荷指派下人丫環婆子在院內灑桃符淨水,一會兒又是柳夫人派人送彩掛紅,把個荷心小院打扮得熱熱鬧鬧,喜慶連綿。
盡管這是杜府長時間以來少有的熱鬧場麵,但是對董嫣芷而言也隻是表麵風光,暗地裏杜府已是日落西山了。
明眼人看在心裏,話卻不在嘴上。畢競,這是大勢所趁,也是每個家族的必然命運。
可身在其中還得為其的處境安危著想,這一點憑董嫣芷的心性為人,是必然不可能逃避的事實。誰叫杜府的柳夫人是她的至親,唯一的親姨娘呢?這多少是緊緊揪著董嫣芷的心的。
所以當杜府的眾人還在傾心為董嫣芷粉刷大平,假裝熱鬧的時候。董嫣芷的心裏已獨自暗下了決心,她要盡早遠離杜府這個是非之地,遠離這一切榮華富貴假像背後的千滄百孔,人情冷落。
好在眾人還沒有散盡臉上歡樂光芒的時刻,董嫣芷沒有讓她的這一決定直接撞碎柳夫人臉上掛的精彩罷了。很多時候她都想為這個與已遙遠的姨娘,留一份彌足珍貴的美好回憶;留這一段人間最好的時光廖慰彼此心中拉下的滄殤。
但似乎是世間的春光不允許她這樣想,夢裏無數與爺爺和李秋生相聚的場麵,已然生根在她的心中。
她想她該是時候做出決定去和留了,況且人間這一幕上演的別離早已延綿了千古,畫角悲風又怎麽能勾勒這一連綿的幅畫。
秀閣內,董嫣芷,柳夫人和杜府倆姐妹相向而座。燭光把高掛的紅綢彩段顯得一片通紅。
董嫣芷雙手擎過一杯黃酒,直接送到了柳夫人的麵前說道,“姨娘,你就滿飲了嫣芷為你親酌的這一杯酒吧。嫣芷去意已決,你們就不要再勸了。京城這麽大容不得我一個女子安生,那麽我就流浪遠走天涯去吧。”臉上同時也泛起了一陣扭曲的痙灤,似有一絲澀澀的苦痛漫過心頭,她強忍了一下又壓了下去。
“傻丫頭,你真的要離開姨娘嗎?姨娘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好啊,你怎麽忍心就走了呢。”柳夫人定下眼睛來看著董嫣芷說道,心中已似灌滿了十五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
杜如姻和杜如荷也湊上前來說道,“嫣芷,你就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吧。不然你一個弱女子這樣流落風塵,咱們也是難以放心的。”說著,兩人又走上去拉著董嫣芷的手衰求道,那一副不舍委屈的樣子,真讓人有些心中戚然。
隻見董嫣芷眉頭略微一皺,定定地向她們說道。“嫣芷謝謝姨娘和如姻如荷姐姐倆的好和悉心照顧,隻是如今嫣芷已心如曠野,閉雲流水,看不到爺爺和秋生哥的消息再無
法在此安生。
我知道風塵的事有些與一個弱女子而言,是艱難和苦痛的,但必須要自己去經曆一回,你們就別再挽留我了。”說罷,董嫣芷又向她們娘仨倆敬了一巡酒。
柳夫人聽罷還是自責自怨的說道,“嫣芷,事到今日一切都是姨娘的錯。當初若不讓你參加什麽‘琴棋盛會’就好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讓你為杜家受盡枉屈。鬧得骨內相離,有親不能認,有家歸不得。”說著,說著,柳夫人又不知不覺地抹了抹眼中溢出的淚。
董嫣芷一時急切辯白道,“姨娘,這與你不相關的,這是嫣芷的命啊!嫣芷,又怎麽會怪責姨娘你呢?”
柳夫人頓時又深深的衰歎道,“哎,姨娘這是自己作的什麽孽呀,偏要你這個好侄女為我杜家遮風擋雨。嫣芷,姨娘求你了,你就留下吧,讓姨娘為你做一點點事情,彌補這一份遲來的懺悔。”咋一看,柳夫人整個身形一下子似乎憔悴許多,蒼老一下沾滿了她額上的皺紋。
董嫣芷又急忙辯解道,“不用了,姨娘。你留給我的好隻會讓我對自己養成了膽怯和依賴,我不想再讓爺爺和秋生哥為我付出再多的犧牲了,我再這樣下去隻會讓我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再也回不到過去了。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我隻能就此離開姨娘,離開京城,找我的自由樂土去了。”說罷,董嫣芷又默默退回了原來的坐著的位子。
“哎,既然你去意已訣,我再說什麽也是枉然。隻是你一個弱女子千裏迢迢的像個孤雁獨飛,實在叫人難以放心啊。嫣芷,你這樣走了姨娘真的很痛心呐。”柳夫人又露出一副愁積於心的淒涼說道,那冰冷的手又伸過去緊緊抓住了董嫣芷的一雙巧手。
“妹妹,你這一去,姐姐的心裏好痛啊。”“姐姐,你不要我這個妹妹了嗎?”杜府的兩個女兒也各牽著董嫣芷的一隻手,同時喊出了心中的悲情呐喊,眼中頓時充滿了蒙朧的淚水。
杜府大門外,一匹黑色的大棕馬飛奔而來。
等快馬靠近大門,馬背上端坐的男子一躍而下,直往杜府大院內闖。
男子入得大院,早有下人報與杜府的柳夫人,“韓府,韓公子到訪,請夫人到會客大廳敘話。”
柳夫人一時不敢怠慢韓公子,到底杜府曾也受著韓公子的恩惠,才免得董嫣芷牢災之苦。雖此時心情多有不甘,但也隻得緩步會客廳相見。
雙方相見畢,柳夫人向韓公子敬上香茶道。“不知韓公子大架如此匆忙光臨杜府有何貴幹?想必一定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相告了。”
韓公子淡淡一笑,急忙掬手作禮道。“慚愧,慚愧,韓某隻是野鶴閑慣了的賴散之人,怎麽可能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情相報呢?想來都是些不關癢痛的些小事情罷了,也不必勞柳夫人多多勞心勞德的。”
“哦,沒有什麽大事情就好
,老婦人連日來常受那些揪心的事情困繞,總是疲於應對啊。如今董嫣芷那丫頭又要嚷著鬧著要離去,我這心啊都快碎爛成粉末了,就差這鼻孔有氣進沒氣出了。”柳夫人一時嘮嘮哆哆的說道,也不理會旁邊的韓公子是否還願意聽從自己的解釋。反正這一陣子,她終於擠得一段平靜時間了。
韓公了等柳夫人一一說完,才委婉的造辭道。“韓某人正是為董嫣芷之事而來,雖說曾經咱們杜韓兩府鬧過別扭,為董嫣芷之事傷了顏麵,但是我也不能一邊瞎忙乎去,看著董嫣芷走向岐途啊。”
“噢,這麽久了,韓公子心裏還惦記著杜府的事情,那老婦人就得先感謝韓公子這一翻心意了。實不相瞞,老婦人也正為董丫頭的事情傷腦筋呢。韓公子趕巧就過來了,真是天老絕人之路啊。”柳夫人一時喜露笑顏的說道,似乎這一刻她又看到了一縷希望的光芒。
畢競,韓公子與董嫣芷有過生死相交的慰籍,還有過令人作啞淡然不快的逼婚之戀,所以韓公子在杜府的出現頓時又給了柳夫人一絲希望的錯覺。韓公子的到來,可能會使董嫣芷仍然滯溜杜府。
韓公子輕啜了一口香茶,隨即轉口說道。“韓某聽聞杜府董小姐要孤身一人千裏還故土,不知是真是假?還望柳夫人如相告。”
柳夫人頓了一頓,望著韓公子說道。“董丫頭要單奇千裏回故裏自是不假,但不知韓公子為何有此一問?難道韓公子的心也還在為董丫頭擔憂嗎?”
哪知韓公子頓時變起臉色說道,“柳夫人,你好糊塗啊。這麽嚴重危險的事情你怎麽可能讓董嫣芷一個人獨自離去呢。你這個親姨娘是幹什麽的,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你的心裏能安生嗎?”
柳夫人一時也顯得臉色大為詭異的說道,“韓公子呐,這不是老婦人的主意啊。若是有辦法能夠阻止董丫頭孤身回故鄉,我也不至於如此傷肝痛肺了。你想這董丫頭身子弱,這一路上又沒個照應的,要是出了一點點意外這丫頭豈非是一了百了。那我的肝痛之心又作此何忍之殤啊?這不是董丫頭一意孤行的結果嗎。”
“如此說來柳夫人是沒辦法勸得董嫣芷留在京城了,那倒不如讓韓某人去試試也未償不可。”韓公子急切間又如此爽快直言的說道,那閃著晶光的眼睛了一直在滴溜溜的轉,卻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麽主意。
“韓公子能夠如此甚好,老婦人在此先謝過你不計前程之嫌了。那我現在就派人去叫那董丫頭出來與韓公子相商得了,不管結果如何總好過咱們現在在這裏空說多餘的話語了。”柳夫人又這樣說道,似是溺水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韓公子這時懷著美好的夢想說道,“柳夫人,不必如此了。還是我進後院小園去找她吧,這樣她沒有理由拒絕見我了,事情也會容易得多。”
繼而辭別柳夫人,和著丫環一同進了後院的小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