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古山縣衙菜市口的場子上人頭攢動,鑼鼓喧天。
場子外邊,圍了一層又一層看熱鬧,看官衙砍頭的人們,水泄不通。
中間的行刑台上,一披頭散發的男子已然被劊子手五花大綁推到了中央,隻等台下的監斬官一聲令下,立即就砍人頭顱了。
董老父子和李秋生也夾雜在人群之中,因為易了裝容,一時之間別人也是難以以現。而金刀客早已側立於刑台的右角,手中已然握緊了一支長長的飛鏢。單等那砍頭之刀落下的霎哪,他便狠狠地將手的飛鏢射出,趁亂救下台上之人。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等待與煎熬就如同長了翅膀的影子,隨影附形,熬人身心。
隨著一聲令下,劊子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大砍刀。
霎時,所有人的眼光都齊刷刷地射上了當中。
“啪”的一聲,一支飛鏢準確無誤地打在了那個劊子手的手宛之上。
隨著一聲大叫,“啷鐺”一聲,連人帶刀頓時滴落於地。那劊子手捂著中鏢的手宛,鮮血直流痛得哇哇大叫。
場上頓時大亂起來,圍觀的人群像洶湧的潮水一般四散奔流,難以阻擋。連同場上守衛秩序的官兵也被人群衝得七零八落,東倒西歪,難以首尾相顧。
金刀客瞧準時機一躍而上,捋起台上的男子轉身就走。旁邊突然躥出一個手持單刀的官兵來,擋住金刀客的去路舉刀就砍。那知金刀客手起落落,稍一偏身躲過一刀,再回腳一勾,那刀刃就恰如期分地落在了男子五花大綁的身上。男子用力一掙,身上的繩子就如數家珍被甩脫了。
得了自由之身,男子回頭向金刀客投來了感激的目光。金刀客卻擋在男子的身前說道,“好漢,逃命要緊,現在什麽也別,咱們後會有期。”說罷又飛出一腳,踢翻了急趁而來的另一個官兵。男子此時也背身與金刀客說道,“好,大俠救命之恩,狄虎永不相忘。他日若能相會,必當湧泉相報。”
這時,場子上雖然仍是混亂不堪,哭喊叫囔之聲亂台反天,但是圍聚在台上的官兵還是越來越多,眼看金刀客和狄虎就要陷入重圍了。
隻聽場子上一聲有力高吭的喧叫就傳飛了,“抓住李秋生,抓住李秋生,朝廷欽犯李秋生在此!快來人啊,抓住李秋生,別讓這小子趁亂逃走了。”
當下絮亂不堪的人群,又如瀑風雨中翻滾的海浪一樣洶湧開來。把那些爭功近利的人群和官兵粘乎得如同一鍋煮湖了的粥,分不清那些是水,那些是米。
金刀客和狄虎在台上見場子上的民眾已然失去了控製的情緒,蜂湧著向叫喊之聲的董老父子擠去。兩人立即交替了一下眼光,似乎會意一般,選了一處脫身的機宜,飛身躍入潮水般絮亂的人群中隱隱匿去。
場了上,董老爺子和李秋生也夾雜在捅擠的人流中,眼見刑台上的金刀客和男子又要落入官兵
之手了,自是憔急萬分。
在這當頭一捧的危險時刻,李秋生靈機一動,便附嘴在董老爺子的耳邊如此說道。董老爺子會意,立即擠到人群之中,指著一個急忙逃離的年輕男子扯著嗓子亂叫亂喊開了。眾人不知是計,咋聽之下信以為真,蜂湧著衝向前麵急逃的少年,死死地扭打撕滾成一團。
場子上一亂,李秋生和董老爺子就趁勢混出了城外。因為易了裝容的緣故,又在眾人貪功搶利混亂之間,包括那些守城盤查往來的官兵在內,爺倆居然像入了無人之境自由出入。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爺倆在這危險的關頭,假借他人的影子上演了一出雙簧戲。
一場勢利的鬧劇就因為“李秋生”一個人的名字,在菜市口莫名其妙地拉開了序幕。不知是真是假的人群仍像發了瘋的獅子拚命往裏衝,都想著分上這一杯美美的羹湯。
城外,三人趁亂救出狄虎之後,折騰一翻,找了一個酒家才狠狠地嗑上幾盅。李秋生此時又露出他癟三地痞的本性,更像一個三月不知肉味的餓鬼,抓上酒肉就大嚼大啃起來,跟本就不顧及一旁的金刀客和董老爺子兩人。
金董兩人憋夷地看了一眼此時食相原形畢露的李秋生,輕蔑地冷笑了幾聲,舉起手中的酒杯一碰,又飲起他們的佳肴美酒。
三人又走了二日,來到一座魏峨的大山腳步下。
隻見古樹參天,蔓草纏繞。密林遍布,陰翳如雲。一長小徑沿著山坳的溪水逆流而上,直伸入大山深處。
李秋生抬手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漢水,連日來的肮髒堆積如圬聚疑在一起。雖然天氣仍然有點冷涼,烈日的風還充滿寒意。但他已顧不及那麽多了,蹶起腳步就向道邊的山澗小溪奔去。一揚手,溪水清涼而又凜烈地襲來,沁心的感覺刺入心底。
一隻半圓的魚形翡翠玉配突然從李秋生的脖頸之上滑了下來,陽光下閃著墨綠色的光茫。李秋生摘下魚形玉配洗了洗,正想戴回去。這時金刀客就在小道上叫開了,“小子,等一下,你那是什麽東西,我要他細瞧一下。”說罷,不等李秋生回應就已經先跳下小溪邊來了。
李秋生手握玉配驚奇地呆在了當中,一臉茫然。金刀客也不多作解釋,一把搶過玉配就在手他細觀察起來。忽然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了李秋生一會兒,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吐出半個疑慮的字眼。而凝重的臉色也由陰轉晴般鮮亮起來,他又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手中的魚形玉配,終於像沒事兒一樣平複了剛才激動的舉動。
董老爺子在小道上看得真切,眼見金刀客出手一把搶向老鴇母臨別時送給李秋生的魚形玉配。當即大聲吒斥道,“金老哥,你這是做什麽?那是這小子打小出處娘胎裏的隨身之物,你千萬不能亂來啊。”說著,正欲搶下小溪來,但見金刀客已然停住了手,隻好作罷。
金刀客突然向李秋生說道,“小子,大爺我想向你借一寶貝,暫時緩用。等事情弄清楚完結之後一定奉還給你,你可否一借啊
?”
李秋生釋然大驚,傻愣了一會。心想這是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親耳聆聽到他打小以來最好的一句話:有人要向他借寶貝。而且好像他李秋生這個街頭市角的痞子癟三真有寶貝似的,這不是天底下鬧的最大的笑話嗎?可是他一眼瞥見金刀客一副認真斬釘截鐵的樣子,向他這般誠摯熱切的說他又相信了。
“什麽寶貝?隻要我有,別說一件,就是十件八件也是無所謂的。”李秋生欣然應允了金刀客提出的要求說道。
“哈,哈,”金刀客大笑兩聲,看著李秋生那雙變得淩利的眼睛賣著關子說道,“就是我手中的這一件寶貝,你肯借否?”
“借”李秋生正眼也不瞧一下金刀客手中拿著的魚形玉配答道,邊上的董老爺子還想再說什麽已是顯得多餘。但是,他還是死心地露出幾分不滿意的忿忿之色嘟囔道,“小子,你可想好了?寶貝一離手就是人事已非,再想要回難嘍。”
金刀客則回過頭來衝董老爺子說道,“董老哥,你放心。君子不奪人所愛,我雖非君子,但也是懂得這個理的。”
“若是能如金老哥所說,自是善莫大焉。就隻怕。。。”董老爺子還是不無疑慮的說道,心中那個打成的疑結始終是放不下來。
“行了,老爺子,你就別疑神疑鬼了。我都答應了,你還能反悔嗎?”李秋生乘著他倆對話的空隙插上這一句,不容置疑。
“嗯,小子,你真爽快。好樣的,事情一完,定當奉還。”金刀客讚許道。
“哪。。。”
董老爺子話將出口又吞了回去,終是極不情願地放下了這一固執的疑慮。
三人,又和好如初地沿著山澗小道走了一程,隻見一片依山旁水的茅屋迂然在目。
這一下,總算丟掉了那些盤山小道,和密密麻麻的草莽叢林,得見人間炊煙嫋嫋的煙火。
董老爺子和李秋生正是心中歡喜之時,冷不防小道兩旁突然躥出五六個手執刀槍的大漢來,往爺倆麵前一站,虎視眈眈。
爺倆心中大急,對望了一眼,慢慢宿到了一邊,暗暗叫道。媽啊,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冷水泡茶,那壺不開提那壺。真是倒黴透頂了,這日子過得越來越遭糕。
這時,走在後麵的金刀客往前一站,這五六個手執刀槍的大漢便閃到了一邊。為首的胳腮胡子忽然往嘴裏打了一個吻哨,稍後就湧出一大批年齡各異的男男女女來。
歡呼著直奔到金刀客的麵前才停下,齊齊作禮道:“歡迎寨主平安歸來!歡迎寨主平安歸來!歡迎寨主平安歸來!”
金刀客嘴角劃過滿月如弧的微笑,向眾男男女女揮了揮手。然後背轉過來,麵對著爺倆,放出幾聲爽郎的大笑。
李秋生和董老爺子猛然一怔,抬頭看上金刀客。手指顫顫的指著金刀客,一臉茫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