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第八十四章 桑農之事(中)

李秋生隨狄寨主一行已緩緩向東邊的關卡奔來。

一路上花蝶逐舞卻也是夏日春意盎然的景色,山坡荒野之中蟲鳴鳥叫,芳草萋萋。雖有美景不勝入目,卻少了許多田園的蓬勃生氣。

單說這安樂寨東西兩頭進出的關卡已集結了兩隊互相敵對的人馬,寨外圍困的官兵正悠哉悠哉地在營內拚酒嬉戲,擺出一副不慍不火的樣子,好像是打定非得困死所有賊人草冠的主意。

守護東關卡的二當家看到寨內一隊人馬飛奔而來,早已遠遠的迎了出來,不稍作語寒喧禮拜便領著眾人往關口上的營寨走去。

一圈巡視之後,眾人便停駐在一座高高搭起的瞭望台之上。狄寨主是個經驗老道的家夥,他抬頭冷眼瞧了瞧一旁的李秋生說道。“小子,你來說說咱們東關卡的防守還有何不妥?好好了,也好去了大家心頭對你的疑慮。”

董老爺子聽罷急忙掩飾著李秋生說道,“金老弟,李秋生這小子年少無知,那裏能識得這些行伍打仗的大事。你就不要拿他的話來當真了,要不誤了大家的正事那才是天大的冤枉啊。”

金刀客望著眾人嗬然一笑道,“董老哥,你就別處處護著他了。幼小的稚鳥總是要學會飛的,不讓他經曆些風雨將來怎麽能擔當大任。放心吧,他若是說錯了,還有咱們安樂寨這麽多好漢相助。但說無防。”

董老爺子一時語塞,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放任李秋生這小子亂說一通。隻見李秋生張目極望左右四處環顧了一遍,才慢慢的看著二當家林堂主說道。“二當家如此布置防犯並無不妥,唯一缺陷就是難以防備敵軍火攻。”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疑然大驚。李秋生說的沒錯,若是敵軍利用火攻並不失為一條上上之策。雖然眼下正是夏日之炎,但是山森一點即燃並不為過。

百密難免一漏,千慮必有一得。眾人一齊疑目盯向了當中侃侃而言的李秋生,似乎流露出一股邪乎其邪不可置信的驚喜。金刀客即時滿麵笑容地看上董老爺子說道,“董老哥,看來是你多慮了,這小子說的不無道理,咱們還是得防著這一點。”一直對李秋生頗有微辭的狄金燕,這時也偷偷拉著李秋生的衣襟表示對他了幾分的敬意。

二當家林堂主此時抱拳出來對李秋生作揖道,“真是後生可畏啊,咱們身為綠林好漢本是對這些最為熟悉相知的,關鍵時候反而忘記了。若不是小英雄一語道醒,隻怕東關卡今晚就真的要吃此虧了。慚愧,慚愧。”

李秋生抱拳還禮道,“二當家不必過謙,咱隻是偶然觀之,不可與寨中諸位好漢相提拚論的。受教了,受教了。”

金刀客這時才大聲坦言道,“你們就別再過謙了,最主要的是咱們有錯能改,不讓官軍有可乘之機。”

說著,又抱拳向眾人施禮道。“諸位,安樂寨的東關卡安危就拜托你們了。今晚一過,明天我在寨內為諸位慶功。”禮畢,金刀客招手一呼,便帶著隨眾而來的眾人往西邊的關卡而去。

傍晚,月亮很快就鑽出雲層架在了樹梢。清風拂舞,把溶溶的月色鋪瀉在廣猱的大地之上,一節靜極美好。

三更時分,東西兩則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喊殺之聲。

看來安樂寨的綠林好漢們已經開始了白天就布置好的進攻,就等著看兩邊圍困的官兵能堅持多久了。

不等狄寨主發布援兵的號令,李秋生和狄金燕走到在廳外便一躍而起,飛身上馬,直往東邊的關卡飛奔而去。

一路上李秋生的腦子不斷浮現出無數個連他也意想不到的結果,但是他始終相信他所期盼的那個結果正在冉冉向他走來。

“大小姐,快,快多帶些人馬去幫忙。東邊雖然二當家依計而行,但是官兵勢大,兩邊人馬正打得火熱,不分勝負。”一個小僂囉迎麵趕過來說道,又慌慌張張地往寨內奔去了。

兩人聽罷小僂囉的凜報,相互對望了一眼,韁繩一抖,兩腿一夾,跨下的戰馬便飛奔開來,不管虛實直往戰事熱火朝天的東關卡衝。

到了關卡東頭,隻見一片火光之災已然燃盡,戰亂的場上已沒有兩對人馬混亂撕殺的打鬥場麵。二當家林堂主已然喜滋滋地迎了向來,一見便開口道喜道。“當真虧了小英雄的及時提醒,咱們東關卡才贏得這麽順利。”狄金燕霎時疑神問道,“二當家,剛才不是有小僂囉傳報說東關卡吃緊,要派人增援的嗎?怎麽隻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反轉大勝了。”

二當家林堂主又是哈哈一笑,向狄金燕和李秋生說道。“剛開始官氣火攻勢大確實吃緊,但咱們防範於先慢慢就不受限製了。反倒是官軍中了咱們的‘香辣陣’自顧無暇,押糧官那廝見勢頭不對立馬調轉馬頭就逃了。丟下一幫蝦兵蟹將那是咱們的對手啊,這不咱們‘香辣陣’一出,他們就丟灰棄鉀了。痛快啊,痛快,當了這麽多年的馬賊,今天 總算打了一場好仗。”

等二當家的話音一落,後麵又圍上一幫小僂囉來起哄道。“大小姐,這仗打得真是來勁。可惜寨主說過不能刀上沾血,要不殺他幾個為虎作帳的兵卒來祭祭刀就更帶勁了。”

李秋生一聽這幫小僂囉說到刀不能帶血的話,馬上就皺起了眉頭,眼睛裏似乎變得陰翳起來。連連打馬後退了幾步,剛要說話就被狄金燕搶了先著。狄金燕說道“算你們還有點記性,要不官軍沒殺著倒先拿你們的血來祭刀了。”之所這樣搶著說,那是狄金燕早已看到了李秋生連連後退後的憤怒臉色。她想一定是這小子不樂意寨中的兄弟要大開殺誡,她隻得搶先把話逼了回去。

既然東關卡獲得了切底的大勝,那麽西關卡的勝利也是不可避免到來的。狄金燕和李秋生二調轉馬頭又向西關卡飛奔而去,可是未到西關卡已聽到他們吹響勝利的號角。二人無奈之下,隻得勒馬向安樂寨的大營回轉。

看看時間距離天亮還早,月亮如水溫柔地灑在一片蒼山翠峨的山巒之間。

李秋生和狄金燕緩緩地行走在山澗的小道上,沒有了戰事的重壓兩人像是禦卻了千斤重擔一樣,快樂得如同飛舞追逐的蝴蝶,又像是一對有千言萬語的情侶在脈脈傾訴,但卻欲言又止,唯有夜風匆匆而過。

狄金燕忽然扭頭悄聲問道,“李木頭,看你現在傻呆呆的樣子,你心裏在想什麽?是不是又在想京城的董嫣芷了?她有什麽好,總是令你這般牽腸掛肚,悶悶不樂。”

李秋生停駐了片刻,對

視了狄金燕一眼,很久才悠悠的說道。“其實,我也說不出她那一點好,就是心裏總是不自覺的想起了她。想起了有關她與我的一切,那些快樂的,不快樂的片段。”

狄金燕等李秋生把話一說完,就輕蔑地一嘲弄道。“嗬,這麽說,你小子倒是個多情種子了。天南地北的,都不知人家現在在京城心裏想的是誰了?你小子還在一往情深。真看不出來呀,咱們的李木頭還有這嫉情的一麵啊。”

李秋生兩眼一瞪,恨恨地反擊道。“我嫉不嫉情與你何關?反正你又不是董嫣芷怎麽知道她心裏想的是誰呢。任你怎麽說,我心裏就是這個樣子了。”

狄金燕頓時落寞地甩手恨道,“是,是,董嫣芷是世最好的女子,不管我怎麽做也是比不過她的。”

“知道就好,那你就別來煩我這些心中事。”李秋生沒等狄金燕發泄夠了心中的怒氣就連聲回道,然後人一跳,就跳到了溪水中一處光溜溜的大石板麵上,手腳一攤,兩手抱頭就躺了下去。夏夜舒適的感覺立即湧上了李秋生的心頭,慢慢散遍全身。

狄金燕心下一橫,氣得狠狠跺了幾下腳。忽然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嘴裏嘟囔著狠命的往李秋生身上丟。可是李秋生就像一塊大石頭一樣,任你怎麽樣折騰,我自凱然不動。

鬧了好一陣,眼見李秋生就像那塊大石板一樣橫臥在溪水中,沒了反應。狄金燕恨得腳尖一點,便躍了過去。把李秋生橫腳一擠,騰出了一片地方,也和衣躺了下去。

李秋生突然衝口而出的念道“。。。地所生,有草木。此植物,遍方陸。稻粱菽,麥黍稷,此六穀,人所食。馬牛羊,雞犬豕,人所飼。。。”

狄金燕一推李秋生怒道,“小子,你神經了?夜色沉沉的念這些不倫不類的‘三字經’呀。”

“你懂個屁。虧你讀得比我好,還是沒有領會古人的意義。”李秋生說。

“嗯,嗯,你行,你領會了能告訴我是什麽意義嗎?”狄金燕反唇相譏道。

“。。。地所生,稻粱菽,麥黍稷,此六穀,人所食。你念出來沒有?地所生,人所食。這‘生和食’不就是要告訴咱們要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嗎?”

“哈,哈,你小子原來是在想種糧食啊。可是你不知道嗎?咱們這些做綠林強盜的那有會種糧食的。若是如此,咱們這不是和平頭百姓差不多了嗎?”

“哼,咱們本來就是平頭百姓,賊婆娘,你裝什麽清高啊。你想若是安樂寨的男男女女都能明白這個道埋,豈不是更好嗎?桑農之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必為了那一點口糧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也不必為了某一次意想不到的生死弄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些離別的悲慘今天在廚房外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何必又來裝作不明所以,糊裏糊塗。”

“嗯,小子,我現在說不過你。即使你現在說得再好,明天在慶功宴上過不了安樂寨這一關,所有的設想也是徒勞的白想。”

“好,那等明天慶功宴上,我就向狄寨主提出這個建議。讓咱們安樂寨屯糧開墾,飼養六畜。自已動手,豐衣足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