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接通,一陣嘈雜聲便傳入了穆語耳中,她越發緊張,連問話的聲音都有些變調:“馮老師,出什麽事兒了嗎?”
“容劍喝多了,他……”
“誰說我喝多了?我很清醒好不?”容劍的大嗓門驀地打斷馮如冰的話。
“穆語,你趕緊……誒……”電話中突然傳來一聲“砰”響,馮如冰的聲音隨之而變,“容劍?”
隱約感覺不妙的穆語頓時也有些慌:“馮老師,是不是容隊出事兒了?”
“老街土菜館,快來。”
“好!容隊他……誒?馮老師?”
穆語一邊拉秦晉桓往通往山下的小道上疾走,一邊想問問容劍情況,沒想到“怎”字還沒說出口,馮如冰已掛斷電話。
“容劍有事兒?”秦晉桓邊順著她的腳步邊問。
“嗯,馮老師說他在土菜館喝多了,叫我們趕緊過去,貌似出狀況了!”
“出什麽狀況?”
“我不知道啊,就聽見一聲‘砰’響,馮老師就把電話掛了。”穆語突然頓住腳步,一臉驚惶,“不會是有人趁容隊喝多了對他放肆吧?”
秦晉桓看懂了她的擔憂,馬上寬慰:“放心,在安城沒人敢動容劍。”
不過即使嘴裏這麽說,他還是同時掏出了手機,給聞澤煜打電話,讓其迅速到老街土菜館去看看容劍的情況——就算不堵車,太陵園離老街也有幾十分鍾車程。
因為秦晉桓打了這通電話,穆語才略微鬆了口氣,卻仍很擔心,還沒上車就催黃博快開車。
車子開到半路時,秦晉桓接到了聞澤煜來電,說容劍隻是喝高了,倒沒別的事,他準備送容劍回家。
“為什麽喝多?”秦晉桓表示奇怪。
容劍酒量不好,即使和他們哥兒幾個在一起,也難得喝一回酒,這點他很清楚。
“還能為什麽?借酒澆愁唄。”
“什麽愁?馮如冰?”
“除了她還能有誰?這個冰美人也真是夠冰的,看見我來,一句話都沒交待就走了。”聞澤煜顯然對馮如冰有意見,語氣中帶出的全是不滿,“我就想不通了,世上美女千千萬,容劍幹嘛非得單戀這朵一點也不好看的花呢?誒誒!你往哪吐呢?!混蛋!阿桓,不和你說了,這混蛋吐我車裏了!”
秦晉桓放下手機,示意黃博換道去聞澤煜家。
“去澤煜家?難道不是去容隊家嗎?”已貼著他手機聽了通話內容的穆語質疑,她明明聽見聞澤煜說送容劍回家。
“如果送容劍回鳳凰雅苑,今晚怎麽好為自己創造機會?”
鳳凰雅苑是容劍住的小區。
“創造什麽機會?”穆語一時沒聽明白。
“與纓纓見麵的機會。”
“你是說澤煜會借故給纓纓打電話?可這與把容隊送到他家有關係嗎?”
“你應該看得出來纓纓不是很願意澤煜接近她。一旦他把容劍送到了容劍家,纓纓過來肯定會說自己能照顧哥哥,一定會讓他離開。如果在他自己家,纓纓就沒辦法叫他走。”
因為容纓有個病人預約了今天手術,所以容纓一早就從外地趕了回來,打算明天早上再走。
“哦。”穆語恍然大悟,向他豎起了大拇指,“還是你了解澤煜。”
“他有多少花花腸子我很清楚。”
穆語頓時嘴一撇:“你有花花腸子嗎?”
“我有你。”他笑著將她一攬。
“貧嘴。”她嘴裏哼著,頭卻順勢親昵地靠在了他肩頭。
感覺他的唇在頭頂吻了吻,垂著眸的她臉上露出了欣然笑意。她很享受與他之間這種完全沒有隔閡的輕鬆感覺。
“誒,你說澤煜這麽優秀,為什麽纓纓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大概是沒感覺。”
“那馮老師對容隊總是保持開距離也是因為沒感覺嗎?”
“應該是。”
穆語惋惜地歎了口氣:“沒感覺就是沒緣份啊。”
秦晉桓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寬慰:“我們有緣份就好。”
想到從昨晚到現在,還沒正式和他解釋過自己與辛亦涵之間的點滴,她略微轉動身體,反手勾住他脖子,正想開口,不想一轉念又改變了主意。
既然他沒問及她與辛亦涵之間的過往,還在與她親熱之後歡歡喜喜地帶她來他母親墓前,不就說明他完全相信她對他的感情嗎?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麽解釋的必要呢?沒準她一解釋反而會讓他覺得心虛、欲蓋彌彰呢。
“怎麽了?”覺察到懷中人的欲言又止,他低頭笑眯眯地看著她。
“呃……沒事兒,就想看看你。”她呲牙以對。
“是嗎?”
“是的,你很好看。”她嘻笑著直起身子,在他唇上啄了下。
他隨即滿目溺寵地在她額頭親了親,笑著回應:“你也很好看,我看不厭。”
“討厭。”她嬌嗔著往他懷裏鑽。
他摟著她抱緊,將下巴擱至她頭頂後方才讓目光中那抹複雜顯現出來。
“阿桓,你是真心和他合作,還是別有用心?”昨天他送辛亦涵離開後,把聞澤煜召來辦公室說明和永宜合作時,聞澤煜如是問。
“別有用心?”他覺得這個詞用得很怪異。
“嫂子愛的人是你,她和辛亦涵之間根本沒什麽,隻是單純的兄妹情,我勸你還是多關照點永宜,別對人家耍什麽手段,省得到時候影響你和嫂子之間的關係。”
“小語讓你這麽對我說的?”
“嫂子讓我勸你別為難永宜。”
聞澤煜的話讓他很不開心,他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關心辛亦涵,想到她一再抵觸他的親近,他便不得不懷疑她對辛亦涵餘情未了。當時他沒理會聞澤煜的話,在心裏打算先晾她幾天,讓她想清楚自己愛的人到底是誰。隻是晚上九點接到家裏電話說她好像病了時,他頓時沒忍住對她的關心,心急火燎地趕回了家。卻沒想到她不但沒病,還生龍活虎地穿著激.情四射的情趣內內主動誘引他!
不早不晚,偏偏是她誤以為他要報複辛亦涵時才主動又熱情火.辣地接納他,讓他不得不懷疑她這麽做根本不是出於愛他,而是緣於她對辛亦涵的袒護。
他很想聽她一句解釋,哪怕是哄他的話。但從昨晚等到今天,他始終沒等來她對這件事的隻字片語。
縱使昨晚的歡情讓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興奮無比,卻仍抵不住他心底的那抹失望——他愛她,所以要她全身心毫無保留地給予他愛情,不能摻雜任何雜質,但是現在的她還不夠純粹。
不過沒關係,他的耐心尚在。
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他嘴角微微上揚。
思想簡單的穆語根本沒想到秦晉桓心裏有這麽多小九九,此時她還沉浸在對容劍的擔心中。
半個小時後,黃博將車子開到了聞澤煜別墅的小院子裏。
還沒進院子,穆語便看見了院子裏停放著的一黑一白兩輛同款跑車,乍一看很像情侶款——那是聞澤煜為了向所有人表明對容纓的心跡特意而為的。
仿佛知道他們會來似的,此時院子大門和別墅大門都敞開著,她一下車就拉著秦晉桓快速往屋裏走去。
“我不喝!我又沒醉!”
才走到玄頭,就聽到了容劍極不耐煩的聲音。
“你喝不喝?”是容纓的聲音。
“不喝!”
“不喝拉倒。我可警告你,要醉就醉死,可別鬧得半死不活的來拖累我和爸媽。”容纓顯然比他還不耐煩。
“纓纓,別這麽咒你哥,可是你親哥呢。”聞澤煜在一邊輕勸。
“親哥又怎麽樣?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的女人值得這麽喝嗎?命可隻有一條!”
“誰說我是為了女人喝酒的?我根本是因為工作好不?”容劍布滿血絲的雙眸忿忿地瞪著她。
“切,就你那破工作……”
“誒,阿桓和嫂子來了。”聞澤煜打斷容纓的話,欣喜地招兩人過來,“容劍在這兒,這家夥喝大了,連我都認不出來呢。”
“我沒喝多。”容劍踉蹌著腳步迎過去,“阿桓,別聽他們瞎說,我根本沒……”
“小心!”
聞澤煜眼疾手快,第一時間衝到已沒了方向感的容劍身邊扶住,一邊埋怨:“還說沒喝大!走路都不穩!”
容劍強行推開他:“我酒醉心明。”
“你又和局長拍桌子了?”穆語很意外,“還是因為趙永利的案子?”
“這案子本來就沒結!凶手根本沒找到!”容劍情緒陡然變激動。
容纓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領導這麽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你一個小刑警做好份內事兒就夠了,操那麽多心幹嘛?竟然還氣得跑去灌酒!也不怕著人笑話!”
“我是堂堂刑警隊長,有責任有義務維護一方平安,這凶手還沒……”
“得了得了!少在這裏粉飾太平了!”聞澤煜臉上的表情和容纓一模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借酒澆愁其實是因為冰美人對你的冷漠!你本來想找冰美人和你一起去說服局長,沒想到人家冰美人根本就不認同你的話,反而和局長站一邊,你說不過他倆,一氣之下跑來喝酒,想以此引起冰美人同情……”
容劍本就發紅的臉一時漲紅到了耳根,羞惱地喝斥:“你胡說什麽!”
“我說的都是實話好不?”已向劉小凡打聽清楚了情況的聞澤煜,一點也不顧及他的感受,“別以為你那點小心思
藏得很嚴實,其實誰沒看出來呢?誒,我說世上美女萬萬千,你又何必非冰美人不可呢?聽兄弟一句勸,強扭的瓜不甜,命裏無時莫強求。”
“澤煜,別說了。”穆語已看出容劍很難受,於心不忍。
“嫂子,他是男人,必須麵對現實啊!我今天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冰美人心裏根本就沒有他!他對她再好,也是做無用功,他已經在她身上耗費了五年時間,再耗下去容叔容嬸非急瘋不可!”
容纓冷哼:“他這麽自私的人會聽你的勸?但凡他少一點點自私,他也不會同意爸媽篡改我的誌願、不會讓爸媽把博愛交給我扛,不會置抱孫心切的爸媽感受於不顧,三十一歲也不找女孩談婚論嫁。他就是那種自私到了骨子裏的人,什麽都隻管自己的感受,你再怎麽勸都是白搭。”
“纓纓……”
“小語,容劍喝多了,需要休息,讓澤煜送他回房吧。”秦晉桓打斷了想袒護容劍的穆語的話。
“可是……”
他攬過她,在耳邊輕語:“讓他自己冷靜。”
“哦。”她沒再說什麽,默默地看著聞澤煜扶容劍上樓。
容纓低聲寬慰她:“嫂子,別擔心他,他沒那麽辣雞,罵罵他正好讓他醒醒腦子。小希明天上午手術,我怕她緊張,改簽了今晚八點的機票,得先回去收拾收拾。”
“小希的手術應該沒問題吧?”雖然之前問過很多次這個問題,此時穆語還是忍不住重複。
“放心,絕不會有問題,你就安心等著我帶一個活潑可愛的美少女回來吧。”
“那就好。”穆語看了看表,趕忙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記得把小希的情況及時告訴我和阿桓。”
“會的。”
“澤煜……”
“我不等他了,讓他好好照顧容劍。”容纓說話時深深地看了眼秦晉桓,然後向穆語擺了擺手,轉身快步離開。
“我們也回去吧。”秦晉桓牽住穆語的手。
“可是容隊……”
“澤煜會照顧他。”
穆語往樓梯口看了一眼,暗歎一口氣,這才跟著秦晉桓一起離開。
路上她和他就容劍的事再次分析起那兩樁凶殺案,秦晉桓這次沒順著她的話深入討論,隻是偶爾輕輕應和幾聲。他心裏始終糾結她不惜拿身體為代價來袒護辛亦涵的事。
穆語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感覺也沒說到什麽要點,一時又索然寡味,遂噤了聲,怔怔地看著暮色漸臨的窗外。
元旦已經過了十來天,已步入農曆十二月,距離傳統春節越來越近,那兩樁變.態凶殺案帶給人們的陰影已漸漸淡去,城市已隱約能聞到年味氣息。
隻是不知道這一方太平時日能持續多久。
和容劍一樣,穆語心中始終有著一陣抹不開的擔憂。
此時此刻他們誰也不會想到因為局領導的決定而致使第三起凶殺案提前發生,更不會想到支持局領導決定的馮如冰會卷入到第三起凶殺案中。
秦晉桓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車內沉默,見是熟悉的新號碼,他一慣沒表情的臉上竟然漾開了一抹笑意,迅速接通了電話,聲音極為溫柔。
“小希,感覺怎麽樣?”
“大哥,我有點緊張。”秦承希的聲音中帶出一股怯意,顯然他對於即將到來的手術沒底。
“別怕,沒事兒的,這隻是個小手術,而纓纓給你找的是世界頂尖專家。”
“我知道,我就是緊張。”
“尚祺呢?他不在你身邊?”
“在。我就是想聽聽大哥的聲音。”
“小希說你的聲音可以帶給她安全感。”尚祺笑著插話,又隨即補充,“其實我也可以給你安全感,你不信。”
“誰說我不信了?我隻是想給我大哥打個電話還不行嗎?”
“行啊,你不是在打電話嗎?我又沒攔你。”
“別打擾我和我大哥說話行嗎?”
聽著兩個小年青在電話中貧嘴,秦晉桓忍不住笑了,寬慰了幾句秦承希後,他掛斷了電話,微笑著看著也正看著他的穆語。
感覺到他的開心,穆語暫時放下了案情的煩惱,也和他一起為秦承希的新生而欣喜。
在他們開心的同時,自在天地小區的一棟別墅裏,剛從賈鵬義口中得知小希已做正性手術秦文滔和董悅芸(因為秦文滔夫妻一直在死命地找小希下落,為免他們找到並幹擾小希手術,所以秦晉桓故意放出假消息讓他們死心),因為絕望,正在歇斯底裏地狂摔東西。
“秦晉桓,穆語,你們這對賤人,害我失去了寶貝兒子,別以為老娘是好惹的!咱走著瞧!”雙眸通紅的董悅芸咬著牙對天發誓。
(第二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