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萬家燈火初上。
平常這個時候穆語已下班,會在客廳和小希一起陪爺爺聊天,一邊等秦晉桓下班,一家人共進晚餐。但此時她卻耷拉著腦袋在不知名的小巷子裏漫無目的地踉蹌著腳步。
她的心情複雜得像一鍋大雜燴,單用糟糕一詞已無法形容她此時的心態。
她手中還緊握著手機,那條打破她平靜生活的信息還靜靜地留在她的手機裏。
最初看見這條信息她在震驚之餘還是很不相信的,即便找劉小凡問了那麽多,她仍是將信將疑,不過在她拐彎抹角問過尹安然之後,她已沒辦法再對自己說不,再沒辦法選擇自欺欺人。
她真的不想懷疑秦晉桓對她的感情,但鑒於他在尹安然要置她於死地的情況下,在尹安然已經把她的孩子害死了的情況下,還如此袒護尹安然,她又不得不質疑他對自己的感情。
就算尹安然是尹安靜的妹妹、尹安靜是因他而死的,那又如何?先不說金錢,單說他這些年花在尹安然身上的心血和精力,也足以還清欠尹安靜的這份情了吧。就算沒還清,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再怎麽著他也不能拿她和孩子的命去彌補他曾經欠下的愧疚。
如果他真的愛她,這個時候就應該暴跳如雷地想盡辦法為她和她的孩子討回公道,因為那被蓄謀而枉死的孩子是她和他的孩子、是他的親骨肉!
麵對凶手,他竟然能做到如此淡定地袒護,是不是說明他對這個孩子根本沒有半絲半毫的感情?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孩子存在與否?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有一萬個理由相信他對她的感情也不是真的啊。
既然不是真心愛她,那為什麽要接受她的感情?為什麽還要娶她並許以未來?
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是他爺爺中意的?他娶了他,爺爺就會義無反顧地站在他這一邊、全力助他經營擎天、以一舉打敗一直對擎天虎視眈眈的、又讓他恨之入骨的秦文滔和董悅芸?
而她,不過是他內心所有小九九的犧牲品?
但為什麽這個犧牲品要是她?為什麽偏偏是她?
既然騙了,那又為什麽不騙得謹慎些?隱秘些?一輩子都蒙在鼓裏也沒什麽好說的,偏偏還讓她知道了。
她現在知道了,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相處嗎?她和他本來是要過後半輩子的啊!這後半輩子的路才剛剛開始走啊,她真的沒辦法裝著什麽都不知道!
頭好痛,痛得幾乎快要炸開。
心也好痛,痛得幾乎沒辦法呼吸。
她終於受不了,停下步,無視從身邊走過的人的異樣目光,蹲在地上抱頭大哭。
橘黃的路燈映照在她幾乎蜷成一團、還在微微顫抖的身影上,顯得既落寞,又孤寂。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下意識地抬頭,婆娑的淚眼中隱約看見一張陌生又蒼老的臉,耳邊同時響起一個陌生卻又很慈祥的聲音:“姑娘,人生難免有困境,不管眼前遇到什麽困難都要堅強些,都要勇敢麵對,咬著牙挺一挺,困難就過去了呢。”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中的淚水立刻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地往下滾落。
“好了,別哭了
,”老人遞給她一張餐巾紙,再次語重心長出聲,“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家吃點東西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一切就都好了呢。”
穆語沒接紙巾,將臉埋進膝蓋再次痛哭起來。
她遇到的問題已不是睡一覺就能解決得了的。
老人長歎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一臉憐惜:“你還這麽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別把結果想得太壞,凡事兒往好裏想吧。”
往好裏想?
穆語在心裏苦笑。
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她怎麽往好裏想?
或許她的往好裏想就是聽秦晉桓一句辯解?
但就算他有一萬個理由這麽做又如何?那不過都是借口,他袒護了害死她孩子的女人那是事實!事實就擺在眼前,她根本沒有辦法逃避這點,因而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原諒他的借口。
“姑娘,下雨了啊,再不回去會淋\病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老人的語氣變得有些焦急,但是此時心如刀絞的穆語根本不在意這些,除了向好心的老人說聲謝謝,她根本沒有心情再和老人多講半個字。
耳邊響起老人又一聲重重的歎息,隨即便聽見老人離去的腳步聲。穆語仍沒抬頭,繼續埋頭啜泣。
若是平常有個陌生人這麽關心她,她一定會心存感激,但此時她真的不想有人來打擾她,她隻想一個人安靜地縱情地發泄。
以她對秦晉桓的了解,他應該很快就會找到她,到時候她應該如何麵對他的狡辯?是裝傻違心相信還是冷眼而觀?還是直接揭穿他的欺騙?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最好地保護自己不受半點傷害。
“你幹什麽?!找死嗎?”
秦晉桓突然出現的極為蠻橫的喝斥聲把她嚇了一大跳,不過對於他的出現她並不意外,讓她意外的是的摻雜進來的另一個男人的驚叫聲。
“你們要幹什麽?!快放開我!”
“你們誤會了,我兒子沒惡意,隻是想給這位姑娘撐把傘擋雨啊,求你們放開他啊。”之前老人的聲音同時插.入,不過這次不是慈祥,而是帶著驚惶。
穆語抬頭時,借著燈光看見卞子峻和黃博將一個男人按在地上,男人正在死命掙紮,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站在一邊驚惶失措地求情。
雖然穆語不認識老人的兒子,見老人去而複返,知道他沒說謊,一定是秦晉桓誤會了他們。又見秦晉桓正凶神惡煞地盯著老人,本就無比煩躁的她,頓時無名之火刷地一下就躥過了頭頂,忽地一下起身,本想指著秦晉桓的鼻子開罵,不想因為蹲久了,起身時腿腳發麻抽筋,人頓時站立不穩,偏偏身邊又沒有可倚靠的東西,她下意識地想蹲下以讓自己不摔倒,不過她還沒蹲下去,秦晉桓就衝過來抱住了她,一邊急切地問她怎麽樣、要不要緊之類的話。
“放開我!別碰我!”她怒不可遏地強推開他。
他不肯放手,十分緊張地向她解釋:“小語,你別激動,冷靜點兒,我們有話慢慢說好嗎?”
“慢慢說?”見抽不回手,她索性任由他抓著,同時冷笑出聲,“行,那我就
聽你慢慢說。說吧。”
發現她不對勁的時候,秦晉桓就在第一時間聯係上了容劍和劉小凡,容劍並不知情,所以接到他電話時是一臉懵逼,不過心虛的劉小凡卻不敢有所隱瞞,將穆語對自己的質疑告訴了秦晉桓,秦晉桓頓時大為吃驚,不知道穆語是從哪裏知曉這些他嚴格勒令不能傳出去的內幕,他知道必須立刻找到穆語了解她到底知道些什麽,以對症解決問題,所以發動所有力量找尋穆語。
此時見穆語沒有直接質問他,他立刻心存一絲僥幸,沒有立刻和盤托出,而是小心翼翼地反問她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突然離開了博愛醫院。
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對自己遮遮掩掩,穆語簡直氣壞了,不想再浪費時間知唇舌,直接睨著他惱聲反問:“年前開車想撞死我的真凶到底是誰?”
“是……”
“別告訴我是董宛卿!”她不想聽他說假話,直接搶在他前麵再次出聲,“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董宛卿是枉死的!也別告訴我這其中有誤會、你有苦衷!更別告訴我你沒有維護尹安然!或者維護尹安然不是出於你的本意!我隻想聽真話!如果你還想對我說假話,那請你閉嘴!”
“閉嘴”兩個字從她牙縫裏出來時,她同時忿忿地甩開了他的手。
他怔了怔,回應時聲音有些低:“開始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件事不是董宛卿做的,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於她,等我知道她不是罪魁禍首時,她已經在牢裏了,爺爺也因為這件事兒而遷怒於秦文滔和董悅芸了。我對秦文滔和董悅芸兩人的恨以及他倆對於擎天的危害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當時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因為董宛卿的事兒將他倆徹底打趴下,事後再找尹安然算帳。董宛卿的死是個意外,我沒想到她會這麽決絕。”
穆語不屑而啐:“就算知道董宛卿會這麽決絕又如何?難不成你還真的會因為她而放棄你的算計?她在你的計劃中不過是一顆棋子,隻要能達到你的目的,死一個棋子又算什麽呢?”
秦晉桓苦笑:“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堪嗎?”
穆語不理會他這話,繼續嘲諷:“而你所謂的事後再找尹安然算帳,就是等避過風頭後再請她回擎天上班、風風光光地升職加薪。即使她害死了你的親骨肉、害得你老婆臥床幾個月,那都無妨,因為你對她才是真愛。”
“不是!小語,你誤會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打算讓尹安然再回擎天工作。好了,你別生氣了,我已經讓支秘書通知她寫辭職報告了,我立刻讓她滾蛋,永遠滾出安城……”
他的避重就輕讓穆語盛怒無比:“你憑什麽讓一個殺人凶手全身而退?!你有什麽資格讓一個殺人凶手逍遙法外?!我的孩子因她而死,我因她而傷,董宛卿也是她間接害死的,她就應該承擔起她應該承擔的法律責任!她應該坐牢!而不是在外麵瀟灑快活!”
秦晉桓臉色微變:“你想翻案?”
“是的。”穆語雙眸含淚,睨著他一字一頓表態,“我要為我的孩子討回公道!我要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不能翻案!小語,你……”
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袒護尹安然,她徹底失望,恨恨地打斷他的話:“明天上午八點民政局見。先離婚,後翻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