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都城執金令府、醴國公府和皇後均接到一份夏牧炎手書。大意是:頤王、湛為二人合謀,構陷贄王兄與我欲引兵叛變。二人早布好迷局,已將假證呈於父皇。父皇偏信他二人,對我與贄王兄生出嫌隙,拿下我二人或許便在眼前。頤王、湛為欺君罔上,顯是欲篡位為皇,必將除我二人以絕後患。牧炎已被幽禁府中諸事難為,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請母後、大舅、表兄快快密告贄王兄,叫他即刻引白衣軍返都主持大局,稍晚片刻則或大勢已去,為人俎上之魚肉。另,蒼生、樊西兩郡一路皆設有敵伏,請贄王兄繞道晟郡,再經由蒼生郡北部、樊西郡北部回下河郡,路上有贇王府的人接應。牧炎親筆。
當朝皇後胡映雪是夏牧陽、夏牧炎二人的生身母親;醴國公胡鳳舉是胡映雪的兄長,夏牧陽、夏牧炎二人的親舅;都城執金令胡秀安是胡鳳舉的長子,夏牧陽、夏牧炎二人的表兄。背靠如此強大的娘家,夏牧陽、夏牧炎有奪儲之心便再正常不過了。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一旦贄王、贇王被拿下,偌大一個胡家也就跟著完了。
“父親,人都派出去了?”胡秀安在胡鳳舉身旁沉聲問著。他與父親早已分家,自己在距醴國公府兩百餘丈外開了平昌伯爵府,永華帝賜副匾:都城執金令府。亥時初刻,他一看到夏牧炎的密信便急急趕來了父親府邸,同時遣人密告宮裏的皇後娘娘。此時宮門雖已關,但以皇後和胡家之能,宮內外傳個話、送個信自然算不上是甚麽難事。此事來得突然,他實不敢耽擱,更不敢私自做主。
胡鳳舉雙目緊瞄著燭光,眼睛半眯著,冷聲回道:“為免路上出事,你我的親筆手書我已遣胡世平、胡世安分兩路送往庇南哨所了。既然頤王和湛為這個牛鼻子竟下起了狠手,我們胡家也不能坐以待斃了... ...”
父子二人秉燭而談,不知不覺,四下雞鳴。
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了乃知原是胡秀安府上的心腹胡福臨來了,他喘著粗氣說著:“老太爺好!老爺,天才亮,宮裏便來了傳旨太監,剛入了府門!”這樣的事,他伺奉胡家三十幾年亦是頭次遇見,料知當有大事發生,是以在府外見了傳旨太監便急來找胡秀安。
胡家父子一對眼,胡鳳舉冷笑道:“果然不出贇王所料!還好我們的人已出發三個時辰了,不曾誤了事。”
胡秀安聽傳旨太監這麽早便來,也是嚇了一跳,急忙別過父親,快步向執金令府後門行去。
... ...
易傾心在禦風鏢局的分號住下已有旬餘,這些日子,她總悶悶不樂。“他這十幾日便未曾出過府門麽?難道竟是我錯過了?我還能如何?總不好進頜王府去找他罷?哼,這個烏龜大壞蛋,你要縮在裏麵到幾時!姑娘等得不耐煩了!”
“傾心,起了沒?”屋外一個女子聲音響起,卻是那日在路上小客棧偶遇的素心宮主雲曉濛
。素心宮以采藥為營生,是以門人常年出沒於西南多山地帶,在都城並無產業。雲曉濛一行共六人皆是女流,常住客棧終是不妥,便應易麒麟之邀,住進了禦風鏢局的分號。這十幾日,她與易傾心每日相處,感情漸篤,已以姐妹相稱。
易傾心聽雲曉濛在外喚自己,忙從思緒中回神,應道:“雲姐姐,我早起來了。”嘴裏應著,一邊行去揖開了門。
“好妹子,我叫你幾聲怎也不睬我!”雲曉濛走進來,嗔笑罵道。
“啊?哪有?”易傾心急得臉色生暈,轉而又道:“有麽?我...我真沒聽見。雲姐姐,你莫要見怪啊!”她說著,邊去拉雲曉濛袖口。
雲曉濛哪裏會真生她氣?此時見她一臉的緊張模樣,心下生憐,安慰道:“姐姐便是這麽霸蠻不講理的人麽?哪裏便會來生你的氣!”易傾心聽了她這話才漸漸笑了開來。
“我一會兒去一趟婆羅寺,你可要隨我同去?”雲曉濛今日欲去拜訪婆羅寺主持天葉大師,見易傾心整日苦悶,便想帶她同去。
易傾心一臉的為難,半晌乃辭道:“雲姐姐,我還是不去罷!我... ...”
雲曉濛見她欲言又止,搶先言道:“你今日又要去頜王府外候著?”見易傾心低首默不作聲,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氣,柔聲道:“好妹妹,你怎這麽一根筋!這樣候著,一月也未必能見上他一麵,難不成你便要再候他一月?”易傾心低著頭,雲曉濛也看不清她神情,靠近些她問道:“你當真想見他麽?”
易傾心輕輕搖著頭,又輕輕點了點頭,半晌乃抬起頭蹙著眉,一臉茫然道:“雲姐姐,我不知道。我自己也說不清。然,我心中既然有他,總要當麵問問他,問他心裏是不是也有我罷?我...便是他心裏沒我,我也要他親口說出才甘心。”她向來是個機靈膽大的女孩子,愛憎分明,自見了梅遠塵,行事便越發偏執了。易布衣看在眼裏實在難過,便請雲曉濛過來勸慰一番。
“這原也好辦的很。交給我罷,你在此候著,他最遲今日午時也就過來見你了。”雲曉濛嗤笑一聲,斬釘截鐵道。
易傾心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急,忙道:“雲姐姐,你待要作甚啊?你...還是算了。”
“怎了?我去寫一封信送到頜王府而已,怎把你驚得這樣?”見她滿臉酡紅,雲曉濛忍不住打趣道。
“啊?寫信麽?我...我還以為...哦,既寫信,莫不如我自己寫一封信給他罷,看他來是不來。”易傾心臉色一鬆,尷尬說著。她原以為雲曉濛竟欲以武力強逼梅遠塵來此間,自然覺得大大不妥,不想卻是寫封信邀他出來。“我怎這麽笨,這都不曾想到?”她又羞又氣,暗暗自罵一聲。言畢,坐到書案前,取來文房四寶,挽袖欲書。
雲曉濛似乎並無回避之意,杵在她身旁看著。
“雲姐姐,你...你先去院子
裏散散步,好麽?”易傾心一臉嬌羞,輕聲言道。
“哦,不了,我已散了大半個時辰了。”雲曉濛正色回道。
易傾心一怔,沒法兒,隻得再道:“那...雲姐姐,你去一旁喝杯茶罷!我剛沏了新摘的‘龍卷尾’,挺好喝...挺好喝的。”其實她根本不喜歡喝茶,更喝不出茶的優劣。
雲曉濛搖了搖頭,歎道:“一早起來便喝了一壺,這會兒哪裏喝得下?”
易傾心何等聰慧,這時已知她是故意開自己玩笑,一臉討好的形容,好生央求道:“好姐姐,你就莫要看妹妹的笑話啦!”
“嗬嗬,好了,不取笑你了,我這便出去。你好好寫。”雲曉濛樂得咯咯笑。
... ...
“公子,有你一封信。”梅遠塵正連著了一劍法,忽然一名府衛執來一封信,報道。
梅遠塵頗感訝異,一邊伸手接過信,一邊問道:“送信的人還在麽?”
“回公子,送信的姑娘把信交到小的手上就走了。”府衛躬身抱拳答道。
“姑娘?”夏承漪在一旁看梅遠塵練劍,這時已湊了過來,從他手裏把信搶了過去,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嘴裏開口道:“那個姑娘生得美不美?”這話卻顯然是問府衛的。
那府衛也是左右為難,支支吾吾答道:“那姑娘生得...生得挺美的。”言畢,偷偷看向梅遠塵,臉上盡是歉然之色。
梅遠塵苦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介意,謂那府衛道:“你先下去罷。”府衛如遇大赦,轉身快步退了下去。
“哼!... ...哼!”夏承漪抓著信,叉著腰,瞪著梅遠塵,重重哼著,顯是真的生氣、吃醋了。
“漪漪,你氣得甚麽?都不曾看過信呢。”梅遠塵行過來摟住她腰肢道。
果然,夏承漪被他這麽半摟半抱著似乎怒氣已消了大半,輕聲嗔道:“貌美的姑娘給你寫信,還能寫些甚麽?我不猜也知道。卻不曾想,你看起來老實,原也是個花心大蘿卜!”她不敢去看梅遠塵的臉,把信按在他胸前便行到了亭台,在石凳上坐下。
梅遠塵接過信,見信封上有五個娟秀篆書:梅公子親啟。這字跡陌生的很,竟是從未見過。他打開信封,第一眼便是去看信尾落款,卻是三個娟秀楷書:易傾心。
“易姑娘?怎會是她?”梅遠塵看後也是頗感意外,如何也沒有想過會是她,畢竟,他二人前後也沒說過幾句話。當即也不多想,從頭看起來... ...
梅遠塵看完這信,也是摸不著頭腦,想著:“這倒是奇了。易姑娘寫這信竟是為前次打我那一耳刮子來致歉的。嗬嗬,這...不過她既邀我去禦風鏢局的分號,我自然不當卻拒。正該去拜會下易老前輩和易大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