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恩仇引

第二三〇章 既見險焉能不救

喂好雪鷙,徐簌野又讓它歇了兩個多時辰,天色總算透了蒙蒙亮,一人一馬便往回趕了。

回去路上,徐簌野心血來潮,竟想和雪鷙馬比一比腳力。一旦動了這個心思,便再按捺不住,行進中,他突然勒韁下馬,走到雪鷙麵前,抱著它的頭,看著它的眼,低聲輕語了幾句。沒想到它,仰天嘶吼幾聲,拔足就奔。

所謂良駒,不僅腳力快,還得通人性,知人心,雪鷙不愧為馬中至品。

見此狀,徐簌野放肆大笑,望著絕塵處嗬嗬歎道:“有良駒如此,縱是人間絕色也不換!”

感慨畢,乃鼓起一身內力,踩著徐家的“逐風步”追了上去。

都說老馬識途,這匹雪鷙雖不年長,卻天生好記性,脫韁之後便一直溯著來路狂奔。

雪鷙本就先行了近兩百丈,那可是大大的先機。徐簌野動身後哪裏還敢有所保留?使上了十成的內力催動輕功步法在後追趕。

十裏過後,人馬已呈齊頭並進之勢。

身為王者,雪鷙安肯落於人後?馬首一沉,腳下的步子瞬時又大了幾分,很快便與徐簌野拉開了數丈的距離。

... ...

回到都城後,徐簌野並未徑直趕往摘星閣的分堂。

客棧臨別,他已答應梅遠塵跑一趟頜王府,向夏承炫說明此間緣由,迎柩之事也得另作安排。

此行欲求得償,徐簌野心間暢快,自也樂得捎這幾句話,騎著雪鷙直往頜王府去。

聽說徐家的人造訪,夏承炫還以為是徐簌功來了。他正與杜翀商議府上護衛百夫的人選,本來是不想見客的,又記起之前徐簌功幫頜王府抓住了欲擄劫夏承漪的亡命刀客,隻得硬著頭皮去了偏廳,就當做是還個人情。

到偏廳一看,乃見一白衣高挑的青年負手背立,雖不見形容,卻看得出此人絕非徐簌功。

徐簌野正看著廳上一副名為《虎不嘯》的丹青,雖聽了腳步知主家將至,卻仍未轉身,直至把這幅畫細細賞完。

“客人久候了!”夏承炫行上前,勉強笑道。

見來客隻顧看牆上的掛畫,甚至自己來了都不知道,夏承炫卻不著惱,反而心裏有些欣慰,那幅《虎不嘯》乃是夏牧朝的親筆墨寶。

“世子,見諒!在下徐簌野。”徐簌野回過身,躬身執禮道,“此畫傳神,竟看得入迷了,望勿怪才好。”

夏承炫擺了擺手,指著一旁的客位,笑道:“徐公子,請坐。”

“在下來此,隻是捎幾句話,說完便走,不敢多叨擾。”徐簌野回道。他知頜王府在忙夏牧朝的喪儀,上下皆繁碌,自己不宜久留。

捎話?

“哦?如此,有勞了!”夏承炫甚感訝異,回了一禮。

徐簌野正色謂他道:“在下從一個朋友那裏打探到,贇王府派了近百死士高手去了安鹹錦州,欲對梅家不利。昨夜我在城郊客棧見了梅公子,把這消息告訴了他。得知此事了,他心急如焚,摸著黑便趕往浮陽郡了。臨行他托我轉告世子,扶柩之事,他隻怕無法分身去辦,叫你另派他人。”

“贇王府?”夏承炫臉色鐵青,雙拳握得嘎嘎響。

他已派人盯死了剛入都城的那數百向陽黑騎,沒想到夏牧炎竟還派人去了錦州。

近年年景不豐,五穀不足,百姓果腹尚且不易,朝廷的稅銀就更難收了。盲山、阜州幾大鹽場,出鹽既多品格也高,眼下已成了大華的錢袋子。

這便是為何端王明知有梅思源出馬,上河郡疫病一定可以得到控製,卻仍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調他過去。

安鹹鹽運政司如此緊要的衙門,防衛自然尤其森嚴。除了按編的三百餘政司衙役,尚有永華帝特遣了五十人神哨營、真武觀的一眾道士及雲家父子等梅府家臣,比之先前的大將軍府猶有過之。

雖有這樣的防備,夏承炫仍覺得不保險,驚得心亂如麻。贇王府的實力深不可測,何況還有鹽幫、九殿。

“如何是好?”

於朝廷、於頜王府、於個人,夏承炫都很怕梅思源出甚麽閃失。

“多謝徐公子遠來報信,承炫感激不盡!”夏承炫一臉感激道。

徐簌野爽朗一笑,回道:“舉手之勞。就此告辭。”

“承炫有事在身,恕不能遠送。”

“世子客氣了,留步!”言畢,飄然離去。

送走了徐簌野,夏承炫回到了書房中,杜翀還在那裏候著。

見少主一臉沉鬱,杜仲詢道:“世子,可又生出了甚麽為難之事?”

親曆了近兩月的這些惡事,杜翀已知大華正值多事之秋,接下來發生甚麽事,他也再不會覺得奇怪了。

“夏牧炎派了一隊人去錦州。”夏承炫沉聲應道。

梅家不能出事,頜王府更不能出事。從夏牧炎對付端王來看,很明顯,他已經走到了奪位的最後一程。要應付他,夏承炫手上的人手已是不足,想要派人去錦州,且不說來不來得及,關鍵無人可派。

杜翀聽了也是一怔。梅思源是頜王府品階最高的附臣,梅家也是他們對抗贇王府的一大助力,梅家有難便是頜王府有難。

權衡再三,夏承炫終於咬牙謂杜翀道“你馬上去召集百微堂的人,讓他們一定要在贇王府的人之前趕到錦州!”

“世子,三思啊!”杜翀大驚,勸道。

夏承炫何嚐不知這個時候把百微堂調出都城是件極危險的事,然,要他知道消息而見死不救又實在做不到,聽杜翀來勸,心中煩躁,冷聲斥道:“我心中有數,快去辦!”

當年,端王本來是最有可能繼位的皇子。然,先帝病危時,慶王使了調虎離山之計,把府上的精銳引出近半,最後派人殺上端王府,幾乎把端王殺死。

端王雖僥幸未死,卻落得個終生殘疾,與皇位無緣。

越是到了緊要關頭,局中之人往往越行粗暴之法。很多時候,越是粗暴的方法越是湊效。當年,如果慶王的人把事辦成,便沒有後來端王推華王上位的事了。

成敗僅在於一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