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都城接連下了大半月的雪,前幾日才剛融化。
雪一融化,夏承漪便央著哥哥放自己出府,梅遠塵離開的這些天,她實在困悶的很。
長公主府雖是夏承漪的私邸,卻內外布防著神哨營的精銳,沒有皇帝的命令,是絕不會讓她府門半步的。
雖說是夏承炫對妹妹的保護,又何嚐不是一種禁錮?
“漪漪,你就是一隻鳳凰。外頭想抓鳳凰、害鳳凰的人太多,隻有把你圈起來,他們才害不了你。”想起哥哥的話,夏承漪不禁又暖又痛。
暖的是,父王、娘親雖然都不在了,至少還有哥哥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自己。
痛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無憂無慮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來,自己的餘生隻怕都得在這種嚴密的監護下度過。
“原以為在王府做郡主已經是籠中之鳥,困缸之魚,哪曾想,便是那樣的生活已是再不可能了。”
聽褚忠說妹妹已兩日不曾進食,夏承炫早朝後便直往長公主府趕了過來。
“哥哥,我想出去!”
他一進門,夏承漪便哀聲央求。
最終,他沒能拗過妹妹,還是放她出府了。
然,安防之事卻半點不敢鬆口:所去隻得是內城八街,隨行必須有長公主府的五大高手和一隻神哨營小隊貼身跟著。
有頜王府和芮家的前車之鑒,夏承漪自也明白哥哥的苦心,領著百餘精銳護衛浩浩蕩蕩地出了府門。
一路上,街邊的小吃檔飄出蒸騰的白汽,各種各樣的香味撲鼻而來,夏承漪卻全無食欲。
果然,“無心則無欲”,古人誠不相欺。
“到現在,我都不清楚,怎的哥哥突然便成了大華的皇帝!父王不在了,頜王府本來已是明日黃花,實不知哥哥使了甚麽化神之技,竟能倒轉乾坤,點危卵成金石!”
“隻是,哥哥雖做了皇帝,卻不見他有半分喜意,筱靈幾次來這裏也總說他憂患多、趣樂無,忙得幾乎於廢寢忘食。早知這般,又何必去爭這個皇位?現如今,不僅哥哥被國事、皇宮困鎖著不得自由,便是我,也要處處受掣。適才哥哥來看我,雖竭力裝作歡快的樣子,笑得卻實在太過勉強,想來他最近也有諸多煩心事。”
“自從醒後,遠塵哥哥也似換了一個人。他心裏有話,總不願對我講。我知道,梅府的仇壓在他心裏太沉太沉了,若不得報,隻怕他這一生都不得快活。我和哥哥有心幫他,卻也不知從何處使力。”
“他重傷未愈卻強行出府,雖說是要去看一下兩個寶寶,隻怕也想要趁著這個時機去江湖上打探仇人的消息。哥哥和真武觀派去暗裏保護他們的人一路上擋住了十幾次賊人的襲擊,看來想害他的壞人來頭大的很,甚至不怕朝廷,不怕哥哥!盧劍星好些天沒有來報遠塵哥哥的動向了,也不知現下他們去了哪?”
“雲姐姐對梅家恩情深重,這一次若不是她,隻怕遠塵哥哥也活不了。原本
原本我是不該提防她的。隻是,她與遠塵
哥哥一路作伴,遠行兩三千裏,也不知會不會生出甚麽事端來。嗬嗬
我怎還嫉妒這個作甚!”
夏承漪騎在馬上,一路胡思亂想著。
“公主,泥人王。”紫藤驅馬靠近了些,輕聲喚道。
她知道“泥人王”於夏承漪有著特殊的意義,在府上每日倒有兩三個時辰是對著泥偶發呆的,既經過此地,便出聲叫了出來。
“啊?甚麽啊?”夏承漪正思慮著,紫藤這冷不防冒出的一句話,她絲毫沒有聽見。
紫藤伸了伸舌頭,笑道:“公主,旁邊就是‘泥人王’的鋪麵,你要不要進去瞧一瞧?”
她嘴裏說著,一邊伸出手指了指右前方的“泥人王”招牌。
夏承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驅馬趕到了“老地方”,一時心生感概。
“公主,要去麽?”見她好半天也不開口,紫藤笑著問道。
她是夏承漪的貼身丫鬟,比起府上其他的人,她倒要膽大得多。許是打小陪在夏承漪身邊的緣故,她也沾染了一些主人家的刁蠻勁,不僅在其他丫鬟、小廝麵前一副“惡奴”的做派,便是在夏承漪身邊,也向來不怎的顧忌禮製規矩。
也因著她的隨性,府上百十個丫鬟中,夏承漪最是喜歡她,雖知她日常有些跋扈卻鮮少斥責、約束,心裏倒有幾分把她當了妹妹。
夏牧朝夫婦已逝,府上能當得親人的,也就剩褚忠了。除了褚忠,她便與紫藤最為親近。
“進去看看罷。”
“如此,好極了!”
聽易麒麟說嚴沁河願與禦風鏢局、素心宮合力角逐武林盟主之位,雲曉濛忍不住拍案笑道,“如此,事成可期。有易前輩、嚴前輩兩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大家執掌武林盟,相信江湖上各大門派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了!”
“唉,雲宮主想岔了。”嚴沁河嗬嗬笑道,“我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江湖上的事實在不想多顧。也就是易兄對我說的那些事讓我放心不下,要說任副盟主,嗬嗬,嚴家子孫在朝為官者不在少,我實在不宜介入武林盟過深。雲宮主年少高手,素心宮又是百年大派,由你輔助易兄最為合適。”
嚴家本就不是純粹的江湖門派,雲曉濛見嚴沁河言辭懇切,倒不是虛與委蛇,也就不做推遲,笑道:“我做副盟主也比張遂光、徐嘯衣他們要好。”
易麒麟見她臉色有異似乎頗有所指,乃輕聲問:“雲宮主是不是查到些甚麽?”
雲曉濛凝神聽了聽四方,並未察覺左近有人,乃正色回道:“梅大人一家慘遭滅門之時,素心宮的人便落腳在安鹹鹽運政司府附近。他們去錦州駐地軍營搬來救兵後,在路上遇著了九殿的阻截。”
事態嚴重,饒是她也不敢把話說死,畢竟,素心宮的人並未親眼看見九殿的人屠戮梅府。
“甚麽?果真是他!”易麒麟挑了挑花白的眉毛,低聲喝道。
他雖也懷疑過張遂光
,卻並未找到證據。這會兒經雲曉濛說出來,他的心裏仍是怒氣洶湧,幾難自抑。
嚴沁河聽完也是緊鎖雙眉,沉吟了一會兒乃正色謂雲曉濛道:“雲宮主,此事非同小可,素心宮可有明證?不如呈報給朝廷處置。”
九殿的殿主是張遂光,此事已慢慢在江湖上傳開了。
然,張遂光可不僅是九殿的殿主,他還是鹽幫的幫助。
鹽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論實力,便是徐家也略有不及。九殿加上鹽幫,無疑是武林中的最大勢力,便是禦風鏢局、素心宮、嚴家合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何況,嚴沁河自不願意將嚴家置於這等凶險無比的仇怨當中。
在他看來,梅思源是一品大員,梅府數百人被屠戮,朝廷得知了這等密報,絕沒有束手旁觀的道理。
“嚴前輩,這等事,張遂光怎可能落下把柄。”雲曉濛輕聲歎道,“他們並未使慣用的幽冥鬼手、勾魂索和龍骨鉞,素心宮原想著從刀兵入手去查,沒想到,整個錦州城的鐵匠師傅被殺了個精光。”
易、嚴二人對視一眼,皆露出了顯見的擔憂。他們均非戀權之人,此番站出來爭奪武林盟主之位,便是擔心張遂光、徐嘯衣的野心過大,武林盟淪為他們手裏的殺人利器。而從雲曉濛的話看,至少可以佐證張遂光的野心絕對遠不止於江湖。
“江湖絕不能與朝廷為敵,否則,免不了一番腥風血雨。”嚴沁河鄭聲謂易、雲二人道,“此次武林會盟,我們說甚麽也要阻止張遂光染指盟主之位!”
走進“泥人王”,掌堂的是個穿著麻衣的中年漢子。
見有貴客臨門,掌堂漢子急忙迎了上來,躬身道:“尊客請進!尊客請進!”
夏承漪出門,身後便一直有百餘騎尾隨,這會兒她在這鋪麵前下了馬,這百餘人便將這左近為了個密不透風。
掌堂漢子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又驚又怕,一時手腳有些打顫了。
“掌堂,莫要驚怕,我便是來看看你們的泥人。”夏承漪行進鋪子裏,輕聲謂那漢子道,“我記得原先的掌堂是個老婦人,今日怎換了你?”
她來過此間四次,每次來,掌堂處守著的都是泥人王的婆娘,今日沒見著她,心下有些詫異,便問了出來。
從這話裏,掌堂漢子聽出眼前的女子竟是鋪子裏的熟客,一時眼淚絮絮流下,輕聲哽咽道:“勞煩尊客觀念家母,隻是她老人家已故去旬餘了,小的這一身孝衣便是
”
“掌堂的老大娘竟也故去了。前次來時,她還身子矍鑠,精神抖擻,這才過去多久
”夏承漪心下一沉,情緒更低落了。
既見不著“故人”,夏承漪也就沒有了在鋪子裏待的興致,囑紫藤將此間泥人全部買了下來後,她便輕移蓮步行了出去。
常來。她一出“泥人王”便看到了常來客棧的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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