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宋紅楓講完漢州的防務異動,張遂光臉露怪異神色,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他知道,朝廷絕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小皇帝出動這麽多人,會是為誰?”
“難道... ...不會的,徐家應該還不至於走這一步。”
在他看來,大華與厥國之間還未開戰,就算徐家真有二心,眼下也不是起事的好時機。
“莫不是他?”
張遂光左右想了想,這個念頭越發篤定了。
“哈哈,一定是他!除了他,還有誰能讓小皇帝興師動眾把最精銳的神哨營都調離出都城?看來,這幾日大華最精彩的戲不是在武校場了。”
宋紅楓站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該問的當然不會去問。
... ...
梅遠塵和湛明、湛為、湛乾一起回了“神闕”。
他一個人,不想勞府上單獨派人送飯、送菜,一起去“神闕”用膳,正好也能趁著膳後的空檔和幾位師兄說上一會兒話。
“師弟,你年紀還小,見聞尚有不足,多在旁邊瞧著,於你接下來的武校有益無害。上午的那幾人武功都不弱,尤其是那何悲鴻,說不準就是我們武校的對手。”膳廳出來後,湛明把梅遠塵拉到一邊,刻意叮囑道。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何悲鴻的武功路數和他見過的人都不同,他自己都有些忌憚了,當然更擔心自己這個小師弟會吃了虧。
“他每次出招前都會盯著江小白的肩胛,然後腳下先動,再出招。”梅遠塵點了點頭,輕聲言道,“他緊盯江小白肩膀,想來是在看對方何處蓄力、發力,從而預判他的招式,師父說這叫做‘料敵機先’。”
長生功探求人體極限,四五十年來,青玄把肌理、筋骨、血管、髒器、穴道、氣徑幾乎都已窮究了個透徹。梅遠塵的天資令他驚為天人,長生功可謂毫不藏私,傾囊相授。、
武校場上,梅遠塵看何悲鴻出了幾十招後便發現了他的眼睛和腳下的異樣,又細看了百餘招,始有了這個想法。
“他腳下先動,應該是定好一個最好的發力點,如此,他才能每每後發先至。”梅遠塵補充道,“與其對敵時,最好能連招,手上使虛招,腳下設法阻斷他的落腳位。”
湛明睜大眼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
“這話竟是出自小師弟的口?”
梅遠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繼續道:“他的步法我還沒有瞧明白,要阻斷他的落腳位也不容易。”
其實他已看出何悲鴻雙腳的步法不一,左腳顯然是八卦步,右腳似乎是九宮步,隻是不確定的事,還是慎言才好。
“師弟,你的天資,師兄今日算是真正領教到了。”湛明搖頭喃喃歎道。
突然間,他的心裏冒出了四個字:過慧易夭。
“湛為師弟說過,每一個天煞雙孤星命格的人都有極其罕見的天資。以前還不明白,今日我是知道了:一個有如此逆天資質的人,倘使一生順遂將時間都用來窺探天道,那豈不是要洞盡天地道規?長生者本就是逆天而為,自要承擔天道之譴,被奪盡所愛也就在所難免了。”
梅遠塵可不知道師兄在想這些,他擔心恨紅塵的傷勢,辭了湛明便往“天池”行去了。
雖已知道恨紅塵不是海棠,但她畢竟是海棠的妹妹,且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他對她總有些特殊的情感。
雲曉漾似乎料到他會來,早早守在了院中。
“雲兒,你天冷著呢,你怎不進屋子裏?”梅遠塵一進來便見她站在梅樹下,笑著迎上去牽住她手,“呀,你手怎這麽冷?進去披件襖子罷!”
一邊說著,一邊把她的手放到嘴邊哈氣。
雲曉漾被他的親昵惹得一陣臉紅,輕嗔道:“你放開手,一會兒被師姐她們瞧見了。”
聽她這麽一說,梅遠塵才想起此間還有素心宮的許多門人,自己的行止的確有些唐突,忙收了手,訕訕笑著。
瞧著他腆笑的樣子,雲曉漾心裏暖暖的,忽然覺得很幸福,“梅家事情一了,我們便成親,在天心洲住下。他授武,我行醫,也挺好... ...”
“雲兒,進去罷。”梅遠塵輕笑道,打斷了她的臆想。
雲曉漾知道他掛念恨紅塵的傷勢,徑直帶她朝她歇息的房間行去,“白姑娘的底子好,才四日不到,傷已大有好轉,就之前我和她還在院子裏行了好一會兒呢。”
梅遠塵聽恨紅塵已能下地行走,放下不少,笑著讚道,“是我的雲兒醫術好!”
... ...
聽門人來報說梅遠塵來了,雲曉濛的臉瞬時就黑了:“他去找曉漾了麽?”
“梅公子和雲堂主剛去了白姑娘的房裏”
想起自己在“門庭”的見聞,雲曉濛氣不打一處來,怒氣衝衝地行出了廳堂。
恨紅塵睜開眼便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
陌生,卻自然地感到親近。
“你是梅遠塵?”她有些害怕地問出了聲。
無論如何,那夜,終究是她帶人去的安鹹鹽政司府,也是她親手殺了海棠。
“我是梅遠塵。”
聽到這個回答,恨紅塵突然痛苦地哭了出來,淚如泉湧!她舉刀在梅家殺人的畫麵一遍一遍在她腦掠過,海棠臨死的那幾句“我隻恨”仿佛有人在耳邊不停重複。
“我是凶手!我殺了他的家人!我殺了自己的姐姐!”
她臉色煞白,身體緊繃,麵目猙獰,未受傷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啊~~~啊!”
一聲淒厲的嘶吼後,鮮血從她口鼻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脖頸,和脖頸外的素衣。
她的變化來得很突然,梅遠塵還沒搞懂是怎麽回事,雲曉漾便快速點了她身上的幾處穴道。
恨紅塵倒回被窩,像野獸般竭力掙紮著,眼中布滿血絲,咬著牙,腦袋不可自主地顫抖著,嘴鼻、脖頸間的血液讓她看起來可怖至極!
“她分明是海棠!她就是海棠啊!”
梅遠塵心頭一窒,猶如被刀割過,哽咽道:“她怎了?怎會這樣?”
雲曉漾並未回答他,而是從床邊的抽屜中取出了針包,快速給她行了幾針,那是鬼王針裏麵的“睡神仙”。
待恨紅塵昏睡後,她乃回道:“她做錯了事,很痛苦。剛剛看到你,她很後悔。”
梅遠塵失魂落魄地搖著頭,輕聲歎道:“怎會這樣!”
“梅遠塵,你出來!”門外突然傳來了雲曉濛的聲音。
聽得出來,她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