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神哨營將士,駐地軍營的將佐們便已斷了回頭路,這已不是嘩變,而是叛亂。
叛亂乃是不赦之罪,依律必斬。
在賀天一的帶頭下,校場的一百五十五名駐地軍營將佐當場便宣誓忠於徐家,請徐簌功即刻領大家拿下若州城,以為據營。
千秋霸業始於兵變,此亙古不變之理。
徐簌功以“未入行伍,從無軍功”為由“再三推辭”,最終,在幾名千夫的“以死相威”下,他隻得“勉為其難”地臨危受命了。
衙院守兵見兩百多神哨營將士被怒極的駐地軍營將佐亂劍刺死,都已嚇得澀澀發抖,哪裏還有半點反抗的意思,紛紛伏地再拜,以示效忠。
這些人都是從下河郡募來的兵丁,其中多半便是若州本地的莊稼漢,對徐家自然不抵觸,何況,眼下他們也沒得選擇。
一千四百餘人出了衙院徑直趕往駐地軍營,造反須得有兵,光靠他們這點人可不夠,必須將營地大部拉過來,那才是對抗朝廷的本錢。
出衙院不到五裏便遇上了策馬狂奔而來的徐簌遄幾人。
“大哥,快去曉春巷救人!我們在曉春巷遇到大股敵人,我哥、徐九正帶人與他們廝殺,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徐簌功眸子一冷,大喝一聲:“走!”
然,他策馬所去卻不是曉春巷,而是駐地軍營。
... ...
打仗和江湖人廝殺不一樣,狹路相逢顯然限製了徐家子弟的武功發揮。
鄺齊雲一聲令下後,他身後的兵卒便齊步殺上來,三五成群圍住敵人,有人攻首,有人攻腳,有人攻腰,有人攻背,大有以命搏命的架勢。
徐簌延、徐九等徐氏高手被幾個百夫、親兵護衛纏住竟也脫不開身,局麵很快便落入一邊倒的境地。
好在,他們終於等來了一隊救兵。
卻是事已得逞的徐嘯石一行人得了報訊,急忙趕了過來。
“爹!”見徐嘯石及時帶人殺到,徐簌延精神大振。
顧修平此行帶來的人中高手不少,卻沒有一個徐嘯石這一級數的,一時竟難以抵擋。
“端王府的,跟我上!”夏牧舟的親兵百夫杭天平拔出佩刀,厲聲吼道。
言畢,身先士卒,衝向了徐嘯石的戰圈。
端王與顧修平的奶奶是親姐弟,兩家關係素來親近。顧修平雖然打小就怕自己這個舅爺爺,但每月朔日都會登門請安,二十幾年來從無間斷。
杭天平明白誰親誰遠,這個時候當然要站出來幫顧修平穩住局勢,保他平安。
數月前的贇王剿滅站中都城各府均損失慘重,端王府第一高手百裏毅也在阻擊夏牧炎入宮的途中力戰而死。此番領著端王府親兵隨秦孝由來若州的杭天平已是端王府上能調用的第一高手了,他一介入戰局,徐嘯石頓時感覺壓力驟增。
“這些大頭兵的武功皆不弱,朝廷在軍中竟也養了這麽多高手?”徐嘯石越戰越覺應付疲乏,屢屢遇險,不免心生疑慮。
此間其他徐家門人就更不消說了,不到一刻已倒下大片,血流了一地。
“活捉幾個領頭的,其餘一概就地誅殺!”顧修平記得此來為何,不想跟他們在這裏消耗誤了大事。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一隊人拔刀衝入了戰圈。此刻,兩邊廝殺人數幾乎是以四對一,徐家的人眼見已支撐不住了。
戰局中的徐嘯石想要扭轉局勢亦是有心無力,隻得揮劍更快,出招愈狠。
... ...
雖已醜時,城樓之上火把仍熊熊燃燒著,十步置一崗,乃是戰備的守製。
“城裏出事了?”梅遠塵望著城頭,勒馬駐足,想道,“莫不是承煥派去的人已經動手了?”
端木玉手上或有夏承漪的救命藥,“他若死了,漪漪也... ...”
念及此,忍不住朝城牆上大叫道:“夜半借道,驚擾莫怪!”
城上守兵聽了動靜,忙低頭去看,隻覺身旁一陣輕風掠過,帶著兩排火把左右搖晃。
“甚麽人?”守將強忍懼意,向著虛影別去處問道。
“梅遠塵。”
... ...
與馬篤善在都城下的那戰,徐定平力戰而死,所部近兩萬剩不足兩千,可謂是場慘勝。夏承炫記著徐家父子的大功,將徐寒山調入了神哨營,品軼也被拔擢到了從三品。未及而立之年的三品參將,大華僅此一位,若州城內的一萬兩千神哨營將士皆歸其節製。
但秦孝由和夏承煥卻不敢把這一萬兩千人派去搜捕端木玉,因這裏還有一個駐地軍營,一個四萬多人且一時難以控製住的駐地軍營。
一旦他們出了軍營,若州便亂了,就算神哨營也製不住。
要保若州不亂,駐地軍營絕不能亂,而這,光靠換那百十個將佐可不夠。
整個這一日,徐寒山的腦中都像繃了一根弦,深怕哪裏出了紕漏。
“將軍,去睡一會兒罷,可經不住這般熬!”軍營外臨時征用的府邸中親兵行過來輕聲勸道。
自急行軍出了都城,徐寒山已三日兩夜未合眼,雙目之中血絲滿布,疲態極盛。
“去給我沏壺涼茶,今夜,說甚麽也不能睡了。”徐寒山皺眉謂親兵道。
背負如此重責,他哪敢有半點懈怠。
親兵剛剛出了院子,外麵便傳來了一陣廝殺聲。
“快!保護將軍!保護... ...”
“來人啦,有敵襲!有敵襲!”
很快,一隊親兵衝進了院落,將徐寒山緊緊圍在中間。
一萬兩千神哨營將士,有兩千人被調去看守兵械庫,九千人守著駐地軍營,一千人護衛徐寒山。
千人護衛,這已是再周全不過的安防了,任誰也不覺得有甚麽問題。
然,徐簌功帶著一千四百多人凶猛來襲時,衛兵們都慌了。
“快去駐地軍營調人來!”護衛百夫見情形不妙忙令屬下去搬救兵,“快!”
徐簌功哪裏會允他調人?早已在院落的各個出口布置了人手,傳令兵還不及出門便被亂箭射死。
“是若州徐家的人。他們竟真的敢反?”
徐寒山已然醒悟過來,當即令道:“點火,把院子燒了。”
烽火向來是軍中傳訊的手段之一,現傳令兵出不去,隻得點火為號了,此地距駐地軍營不過三四裏,自然是看得到的。
“殺進去拿下敵將!”徐簌功看到院內熊熊烈火燃起,已知他們想通過煙火傳訊,厲聲喝道,“簌謨,帶人在路上設伏,一定要拖住他們的援軍!”
... ...
“武閣主,請回房!”
見數十徐家弟子守在門口阻住自己的去路,武青鬆一臉不悅:“怎麽,我武某在院子裏待膩了還出不得這門了?這便是你們徐家的待客之道?”
一徐氏弟子行上前,執禮回道:“武先生是武林巨擘,更是我徐家貴客,晚輩自不敢阻撓。但此刻徐家遇有極重要之事,實不便讓尊客們走動,還請先生恕罪則個。”
“府上到底遇著甚麽事?竟不允我等走動?哼,徐家既有要事,我淩煙閣的人便不打擾了,住客店便是。”武青鬆冷聲謂那弟子道。
城中隱隱傳來打殺聲,且好幾處皆有衝天火光,這動靜已驚醒了不少人。好些門派的人準備去打探消息,卻發現自己落腳的院外正守著一群執劍的徐家弟子。
執劍... ...
“武先生,事競之前,還請在院內將就,萬莫出門。”那徐家弟子拱腰賠笑道。
武青鬆聽了麵上更冷了,又問:“我若執意要走呢?”
他的話一說完,對麵的四十幾名徐家弟子便齊刷刷地拔出了劍,一臉肅穆,領頭那青年回道:“便是死,我等也要守住這扇門。淩煙閣的人要出去,先殺了我們!”
他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是:淩煙閣的人若執意要出去,我們隻好殺了你們!
武青鬆沒有想到徐家的態度會如此堅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朝後擺了擺手,令淩煙閣的弟子歸劍入鞘。
“武先生,得罪了!事畢之後,我家掌門必定親自登門謝罪。”見武青鬆領淩煙閣的人退回了院裏,領頭的徐家弟子也令門人收了劍,再行一禮。
今夜,徐家的人都絕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