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林是都城城西有名的遊賞勝地。它之所以成名,並非因它名中的柳或竹。柳竹林所聞名者,乃此處杏樹和桃樹圍著中間燕尾塘連綿數裏成林,景致清幽簡雅,頗為人們所喜。尤其是仲春時節,杏花、桃花盛開,春風一起飄灑一地,色彩斑斕又氣味薰香,恍若人間天堂。
“前麵便到了,四位小主,下來罷!”頜王親衛獬豸巡查一遍,沒有危險,乃折回來到馬轎前說道。
夏承炫下馬,笑著對獬豸說道,“我們幾個小輩出來,倒麻煩獬豸師父和應聲師父隨行,承炫心裏好生過意不去!”
獬豸是個孔武精壯的中年男子,列頜王府八大高手第四。應聲是府中排第五的高手,是個精瘦幹練的禿頂中年。獬豸臉上頗有笑意,朗聲道,“王爺說最近都城不大太平,擔心不長眼的鼠輩衝撞四位小主,我們二人出來佑護分屬應當,哪有甚麽麻煩!”八大護衛在頜王府的時間最短都在十五年以上,最長的檮杌甚至已跟了夏牧仁二十七年。八人在府中受人敬仰,用度華貴行出自由,尤其王爺一家從不以仆從之禮相待,令八人對王府忠心耿耿,絕無他想。
“承漪,我們去燕尾塘罷!”夏承炫走到妹妹麵前,指著右前方道。難得出門這麽遠,夏承漪心間欣喜異常,對哥哥做個鬼臉,笑著說道,“我今天要一個人去玩,你們不要跟過來,一會來找我便好了。”說完,如燕子一般翩然行去。行出十幾丈,突然回頭喊道,“你們莫跟著我,讓我自己去玩!”兩個親兵正欲跟過去,聽得郡主有令,一時拿不定主意,望向夏承炫。應聲謂夏承炫道,“世子,不打緊,我在後遠遠跟著便是。”夏承炫知妹妹近月來被母親禁足閨中,幾次偷溜都被抓現行,挨了不少訓斥心情低落,便朝應聲點了點頭。
“喂,偷吃小蟊賊!”夏承炫對不遠處的梅遠塵喊道。梅遠塵正向夏承漪遠去之處望去,沒聽到有人在叫,一旁海棠抵了抵的手臂掩嘴低笑道,“公子,承炫世子在喚你!”梅遠塵心中掛念夏承漪,感覺海棠在跟自己說話,忙回神答道,“啊?海棠,有甚麽事麽?”感覺夏承炫亦看著自己,望向他茫然問,“承炫,你跟我說話麽?”夏承炫見他這糊塗樣,又好氣又好笑,罵道,“淨知道裝傻充愣!我們一起走走!”說完,亦往夏承漪、應聲所去方向行去。梅遠塵跟海棠交代一聲,便跟了過去,獬豸帶著三名護衛遠遠尾隨在後。海棠心知自己不便同行
,乃在馬轎就近緩行賞觀。
燕尾塘木棧道上,梅遠塵、夏承炫並肩而行。
“我先跟你說,你既已招惹了漪漪,便要從一而終,否則我真翻臉不認人了!”夏承炫嚴肅對梅遠塵說著。這一年多相處來,梅遠塵知他是個至聰至情的人,對唯一的妹妹其實好到了極處。
“你知極樂鳥麽?”梅遠塵問道。
“不知!”夏承炫心中煩悶,不耐煩答道。
梅遠塵也不以為意,清聲說道,“那是一種徙居的漂亮鳥兒,飾羽五彩斑斕,且啼音嘹亮。它們喜歡在天上飛,喜歡在曠野林間自由梭翔。便如一個個小精靈在天上,在花海遊蕩。人們隻見它們飛去這兒,又飛去那兒,卻從不見它們在哪落腳築巢。都說,它們原是仙界的精靈,誤落人間後一直在尋找,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自由天國’。”
夏承炫聽完,默默不語,隻聽梅遠塵又說道,“漪漪,不就像一隻不羈的極樂鳥麽?”夏承炫轉頭看著他,想說甚麽,愣了半晌終究沒開口,腳下步伐加快行去。梅遠塵知他欲言何事,但他既未開口,自己也就不好主動搭話,快步跟了上去。
“昨夜父王跟我說,安鹹出鹽之多遠超預想,原以為五年才可稍解的鹽危,一年多便漸見輕緩,皇祖父很開心。”夏承炫立住腳步,看著梅遠塵道,“你父親的治世才學,當真世所罕見!”自小以來,梅遠塵聽到關於父親的評判都是褒獎之辭,但每每聽及,心中都如急流激蕩。“遠塵,院監修學既畢,你有何打算?”夏承炫問梅遠塵道。
這一問,頗有些突然。“院監修學既畢,我該去何處?做甚麽?”梅遠塵從未細想過,心中頗有些不安,茫然答道,“我沒細想過。”
二人在棧道一側的斜坡上坐下。夏承炫眯眼望向遠處,久久不語。此時已午時初刻,日光雖不烈,卻也刺的人眼瞼難開。
“我一生,注定不可為自己而活。”夏承炫低沉說道,“我是大華皇室嫡親,必為大華江山穩固效死力,雖死不悔。”言語簡練,卻含著不盡的堅毅果決,梅遠塵從未見他這樣。夏承炫接著說道,“父王近來為厥國邊界擾民之事費盡心力,明顯老了許多。”梅遠塵今還到給夏牧仁請早,確見他臉色不如往昔飽滿,輕輕道,“我今給義父問安,見他兩鬢已有微霜,心中梗塞難過,想來為朝廷上的事操勞過甚了。”
“修學既畢,我便來幫父王協理政事,望能分擔他憂慮之萬一。”夏承炫望向梅遠塵,眼中滿是希冀,“遠塵,你也來幫父王吧!”梅遠塵在院監一年餘,對官場諸事已有切身了解。就內心而言,梅遠塵實不喜為官,但父親、義父都在為這個家國殫精竭慮,自覺身為宦家子弟深受皇恩,理當從仕報效才對。這時這位摯友、義兄又直麵相勸,令他難有推卻之由,輕輕點頭道,“嗯。”
“好兄弟!”夏承炫大喜,重重拍在梅遠塵肩上,順勢攙著他肩膀從坡上起身,笑道,“已是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去找漪漪!”說完露出一個壞笑。
“喝!”.. ...“喝!... ...“哐” ... ...“鐺”二人正起身,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縹緲的呼喝聲,像是有人在對打。二人走到堤上一看,卻見一群黑衣人正圍攻馬轎處的海棠及隨行護衛。“獬豸師父,快去保護海棠!”夏承炫急叫道。獬豸本想去幫忙,但未得少主明示,又擔心少主安危,是以一直沒出手。現既得到夏承炫指示,便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梅遠塵比之獬豸絲毫不慢,運起長生功中輕功身法“魚躍鳶飛”,朝馬轎奔去。“海棠,海棠!”心中急切念著。
頜王府親衛,本就遠非尋常衛兵可比,以三敵五把海棠護在中間猶不落下風。“嘭!嘭!”、“嘭!”... ...獬豸、梅遠塵趕到後,五個黑衣人瞬時不敵,先後被擊重傷,兩人被親衛殺死,餘下三人苦苦支撐,眼看難以為繼了。
“海棠,你怎樣?”形勢既穩,梅遠塵便走到海棠麵前,急問道。海棠本在為眾人準備午膳,忽然從林中冒出五個蒙麵黑衣人,被嚇得花容失色。所幸此間有三名親衛留守,迅速把海棠保護了起來。不多久,便見獬豸、梅遠塵趕來,海棠才心中稍定。“原來公子武功也俊的很哩!”海棠見梅遠塵呼呼幾招打出,把兩個黑衣人打到在地,心中訝異不已。聽梅遠塵問起,勉強笑著答道,“我沒事呢。”
梅遠塵把海棠扶到馬轎旁,突然想起一事,“不好,漪漪!”乃朝獬豸所在,急喊道,“獬豸師父,你在此保護海棠和世子,我去找郡主!”夏承炫腳力不及二人,這時才剛到,聽得梅遠塵喊叫,心中也是一慌,想對梅遠塵說甚麽,卻見他幾個大跨步,人已走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