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有些於心不忍,但畢竟他跟那女子毫無交情,且看宮舞如此的篤定,心裏頭到底也是存了幾分猶豫。
沒想到,那女子卻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縱然隔著一層麵紗,可他卻看到了一雙充斥著不安、無助與倔強的眼。
也不知為何,獨獨那雙眼,落入了他的心間。
不需要解釋,他就相信她一定是無辜的。
心頭一股子焦躁之感升起,他想要把她拯救出水火之中,還她一個清白之名。
當下,楚牧對繼續咄咄逼人的宮舞,就沒了什麽好感。
“宮二小姐,你說這位小姐是陷害你們的蘇梅,你可有什麽證據?”
宮舞不悅的看著麵前這個強出頭的男人,心裏頭暗罵對方的不識相。
勾起了一抹冷笑之後,她揚聲說道。
“蘇梅自從被趕出宮家之後,有人看到她曾經出入溫玉閣。她自甘墮落不要緊,卻不該因此懷恨在心,報複宮家。蘇梅,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情,你不思悔改也就罷了,為何要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
林夢舞自持眼光毒辣,蘇梅那賤人的模樣身段,她都深深的記在了心裏。
她越看越覺得紅衣女子的身形,跟蘇梅完全一致,而且那賤人慣會巧言善辯,偏生見她出來之後,連句話都不敢說。
這不是心虛,又是什麽?
紅衣女子急慌慌的搖了搖頭,垂下眸子,似乎十分的懼怕。
楚牧更加氣憤,在他的眼中,那紅衣女子分明想要分辯,卻又害怕仿佛要生吞了她的宮舞。
他忍不住要為紅衣女子撐腰,也實在是看不慣宮舞那跋扈的樣子。
“莫怕,你隻要說實話就可以。有我在,沒人敢動你,誰都不行。”
這話,明顯是說給宮舞聽的。
氣得對方差一點破功,質問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柳倩蓉一直注意著眼前的局勢,眼看著時機成熟了,輕輕的把躲在她身後的少女拉了出來,柔聲安慰。
“明珠,不怕,你隻管說就是。有這麽多貴客在場,不會有人能傷害你。”
宮舞聞言,冷哼了一聲。
縱然是姐姐看中的人,也不過如此,簡直不堪一擊。
卻不想,那紅衣女子居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請各位大人為明珠做主!”
那聲音猶如杜鵑泣血,帶著無盡委屈的悲鳴。
女子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本來光潔白皙的額頭,頃刻間滲出了殷殷的鮮血。
“小女子名喚葉明珠,乃是非葉城外一家布莊老板的獨生女。三個月前,有人命我們趕製一匹昂貴的布料,說是主人家急用。本來那布料十分的難得,我們這樣的小布莊,緊趕慢趕的,也需要半個月才能織造出來。可那客人卻以我們已經收了定銀為名,強迫我父親在半個月內完成。我父親受人陷害,隻能連夜趕工,終於如期完成。卻不想那客人十分刁蠻,居然以顏色不對為名,不僅沒有給我們尾款,竟然還把我那想要去討一個公道的父親活活打殘。我父親不堪受辱,一命嗚呼。明珠走投無路,隻得委身在溫玉閣求一個活路。”
明珠的一番哭訴,真叫人肝腸寸斷。
在場之人,無不為之動容。
即便是心腸冷硬之人,也覺得此事未免有些過了。
宮舞越聽越是心驚,這件小事她本來已經忘了,現如今她才猛地想起來,當初她剛來非葉城之時,滿以為自己很快就會登堂入室,卻不想居然被拒之門外。
因此,她才賴了帳。
而且還仗著人多,教訓了那個愚蠢的布莊老板。
可沒想到,人竟然死了。
他女兒還找上門來,為了一匹布就讓她如此丟臉,當真是可惡。
“豈有此理!敢問明珠小姐,此等惡人究竟在哪裏?”
楚牧氣憤填膺,越發憐惜跪在那裏的明珠。
明珠抬起頭來,眼神直直的,射向了宮舞。
“此人,就是這位宮家二小姐,宮舞!”
“你胡說!本小姐根本就不認識你,也從未見過你說的那個布莊的老板。分明,是你在無限本小姐!”
林夢舞自然不會甘心,被人這樣指控,下意識的否認。
卻不想此時,那明珠卻從胸口拿出一封文書。
“這是當初訂貨的單據,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訂貨的人,就是宮舞。”
說完,她一把掀開自己臉上的麵紗。
一張完全跟蘇梅畫像不同的俏麗臉蛋,展現在眾人的麵前。
“當初我還給宮二小姐量體裁衣過,您穿多大的衣服,我早已經銘記在心。”
當下,就報出了這些數據。
林夢舞當時就慌了,如果不是貼身親近之人,又從何得知呢?
風向,漸漸的變了。
“你說的都是假的,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要如此敗壞我的名聲?我知道了,都是蘇梅指使你的,是不是?她人在哪裏,我要當場跟她對峙!”
林夢舞知道,隻要她咬緊牙關,說什麽也不肯承認,那麽此事就做不得數。
偏偏在此時,又有不少人趕了過來。
圍觀熱鬧的人裏頭,有很多都把他們認了出來。
“咦?那些不是非葉城內,幾家店麵的老板們麽?他們,來這裏做什麽?”
很快,大家就得到了答案。
隻見為首的一個經營首飾鋪子的掌櫃,拿著一疊賬單,走到了人群裏。
“宮二小姐,您這幾個月在我那拿得首飾,也該給我結一下帳了吧?小的可是小本經營,實在是虧欠不起啊!”
而另外一位胭脂鋪的老板,也緊跟著賠笑說道。
“二小姐,實不相瞞。您最近拿得那些胭脂,可都是搶手貨。您眼光好,挑得都是精品。可小店也是周轉困難,還請二小姐行行好,給小店結了賬吧!”
這些人,竟然都是林夢舞的債主。
一直在人群裏看戲的林夢雅,此刻嘴角微微上揚。
林夢舞喜好奢靡,尤其是在見識到宮家的富庶之後,更是以為自己早晚都能入主宮家,享盡富貴榮華,所以更是花費無度。
她也是吩咐了城內的那些鋪麵,許多事情故意縱著她,所以今日,林夢舞才會欠下一筆巨額的欠款。
至於明珠嘛,事情倒是真的,隻不過明珠的身份卻是假的。
她是柳倩蓉秘密買下來的一名舞姬,又有柳倩蓉的親自調教,剛才的效果有目共睹。
嗬,林夢舞不想要毀她的名聲麽?
今日過後,不知是又會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你們...你們都在瞎說些什麽?我,我什麽時候欠了你們錢?”
林夢舞慌了。
她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其實這些人催過不隻一次了,隻不過她每一次,都是以宮家的身份壓人,他們也不得不屈從。
沒想到,正是今日她該露臉的時候,竟然被這些人給攪合黃了。
她有些著急,隻想著把這些人都給打發了,卻不想那些人因此被激怒了。
“二小姐怎麽能這麽說?您頭上帶的月宮沉香簪,那可是小的人鎮店之寶啊!”
“沒錯,二小姐今日穿的雙鳳頭履,上麵的珍珠跟雲紋,那都是我們店裏頭最厲害的老師傅縫製上去的。整個非葉城,都沒有第二雙,二小姐怎麽能如此說話?”
“我們這裏還有您親自簽的帳,隻因為您是宮家二小姐的身份,我們才信了您幾分。如果您要是賴賬的話,那我們可真是沒了活路了。”
那些掌櫃的一聽她不認帳,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的嚷嚷了起來。
林夢舞是瞪了這個,警告了那個,卻始終沒人理她。
“你們,你們這些刁民!”
她跺了跺腳,臉色大變。
這些該死的家夥們,前幾日還對她阿諛奉承,卻沒想到轉眼就咬了她一口。
在場的那些被邀請來的世家子弟們,如今對她的眼神隻剩下不屑了。
她臉憋得通紅,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隻能丟更多的人。
當下,就一扭身帶著侍女跑回了府中。
“二小姐!二小姐您別走啊!我們的帳要怎麽算啊!”
那些掌櫃得們得了吩咐,自然是演得十分賣力。
就連宮屠也覺得麵上火辣辣的難堪,可人家白字黑字寫的清清楚楚,現在就算是否認,也是來不及了。
冷下了一張臉,林夢舞能跑,卻把他留下來,收拾了這套爛攤子。
“諸位,這些都是誤會。想必是因為近幾日宮家事情太多,所有忘了給各位結賬。我這就讓人,把錢悉數奉上。”
那幾個掌櫃的一聽,頓時眉開眼笑,也不鬧了。
宮屠立刻著人去問宮舞究竟欠了多少銀兩,另外一麵,楚牧卻覺得宮舞此人,實在是蛇蠍心腸,狠毒得厲害。
“宮屠先生,不知這位姑娘的家仇,您要如何處置?宮家地位崇高不假,卻也不該這般的仗勢欺人!”
非葉城作為宮家老宅的所在,最應該受到宮家人的庇護。
沒想到,卻因此遭難,實在是令人不齒宮舞的貪婪狠毒。
宮屠也知道此事有些棘手,要是放在平時他大可不理會,但此事的處理結果,卻事關他在這些人麵前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