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下,轉過身來,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烏木的紙扇輕輕點著他的薄唇,似乎對她的態度,有點不太滿意。
“剛才,可是我救了你。”
“你是奉了他的命令來的,不過是完全你自己的任務而已,救我,也不過是你的本分。”
對方顯然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看穿了。
不過,也就那麽一瞬間的驚訝罷了。
“要是我不出手的話,你可能就得遭點罪了。我的任務,隻是把你解救出來,隻要你活著,我就不算違背。”
“可是,不管我受什麽樣的罪,他,或者是我自己,都會向人討回來。而你,也會被他的怒火所波及,不是麽?”
那人笑了笑,似乎覺得她的話,十分的有趣。
“你這是,恃寵而驕?”
“這也是個本事,起碼你就不行。”
看她這樣絲毫不避諱的承認了,那人的心中,卻升起了幾分奇怪的感覺。
“在下薛華。”
林夢雅點點頭說道。
“我記住你了。”
薛華的臉色微微一變,這語氣,好似有些不妙啊。
“小姐這是,準備要告我一狀麽?”
沒想到,對方卻笑了。
那張本來沒什麽特點的臉,卻在此刻活色生香,帶著張揚而耀眼的光芒。
“你怕了。”
薛華愣住了,他是怕了麽?
盡管不想承認,但還是又那麽一點點。
不過此時,林夢雅卻突然正色道。
“也許,在你們的眼中,我大概隻是一個仗著他的權勢,惹是生非,不知好歹的女人。但你們再有能力又如何,還不是怕我告你們的黑狀。請你轉告你的那些同僚,我是誰,我有什麽樣的勢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怕我,因為我擁有淩駕於你們之上的權力,這就夠了。”
她說些話的時候,那股子渾然天成的睥睨之姿,讓薛華無比的熟悉。
他在殿下的身上見到過,那是一種,絕對高位之上的尊貴之人的自信。
他以為自己,今日會見到一個被寵壞了的嬌嬌女。
但事實卻澆了他一頭的冷水。
看著林夢雅離去的背影,薛華用扇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才是井底之蛙。
前院,觥籌交錯,舉杯換盞,正是熱鬧的時候。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坐在他旁邊的男子,正是那位豪氣萬千,卻又神秘莫測的蘇岩先生。
四泰學院裏的人,都知道他曾經為了討好佳人,竟然一擲千金,給蘇梅重新建造了一座更加奢華精致的院落。
但誰也沒想到,他為何會在今日,選擇赴宴。
難不成,是要為了蘇梅找場子麽?
隻是經過了剛才的事情之後,倒是沒幾個人記得對他的揣測了。
“公子,人已經平安離開了。”
薛華壓低了聲音說道,而蘇岩聞言,卻看了他一眼。
“被她懟了。”
話,生生的噎在了喉頭。
殿下太過分了,這種幸災樂禍的模樣,究竟是跟誰學的?
“公子,您能稍稍對我好點麽?”
“為何?”
“就憑我是你最忠心耿耿的得力部下。”
“嗬,你算計過她,活該。”
龍天昱連眉頭都不挑,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薛華心裏拔涼拔涼的。
遲疑了片刻,薛華才找回開口的勇氣。
“屬下甘願受罰。”
龍天昱慵懶的靠在椅子裏,杯中的酒抿了一點點入喉,黑眸生氣了幾分笑意。
他就知道,他夫人一定會給薛華點顏色看看。
以前是他想的不周到,自己的仇自己報,那感覺多爽?
“罰你沒什麽意義,你也算是在她的麵前露了臉,以後該如何對待她,我想你也該清楚。”
薛華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就知道比起記仇來,殿下的功力,絕對不會比那位小姐少一分。
“是,屬下清楚。”
龍天昱滿意眯了眯眼,他其實早就知道這些人在暗地裏做了什麽事。
從前不說,是因為覺得沒必要。
可他們越發大膽,居然敢對自己的女人伸手。
不過他們可打錯了主意,他的夫人,那可是一朵渾身是刺的薔薇。
想要拿捏她,做夢!
“公子可還要繼續待下去?”
學了一次乖的薛華始終不明白,為何殿下在接到宮家的邀請後,竟然執意來赴宴。
畢竟,哪怕是要給蘇梅來撐腰,他家殿下也不該親自前來。
而且那位小姐已經安全離開了,為何,還不走。
“不急,方才的事情,還沒結束。”
薛華頓時,響起了不久前發生的意外。
本來宮屠宴請,是要把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請過來。
可偏偏,宮屠卻“忘了”宴請程家跟馬家。
雖然大家都覺得,宮屠做事未免太過小氣,哪怕他有意染指宮家家主之位,可也不該如此厚此薄彼。
這樣一來,豈不是不給那兩家臉麵?
程家跟馬家那是什麽樣的存在,得知此事之後,隻怕會氣勢洶洶的來質問,亦或是就此離開,從此跟宮家交惡。
卻不想,宴會剛開始不久,程家馬家的人就到了。
為首的,還是那位聲名在外的馬家大公子馬北辰。
馬北辰倒是個人物,來了這裏之後,不僅送上了禮物,而且態度熱絡的,絲毫不像是來找事的。
盡管如此,宮屠還是暗中加派了人手來看著。
隻因為馬北辰此次前來,幾乎帶來了他們兩家來這裏的所有人。
整個宴會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誰也吃不準,馬北辰是不是來砸場子的。
直到,他親自開口,要求給宮家老祖請安。
宮屠不好阻攔,隻推脫宮家老祖最近身體不適,不能見人。
但就在此時,宮舞卻帶著輪椅上的老祖到了宴會上。
宮屠以為馬北辰會突然發難,卻不想馬北辰僅僅是給老祖請了個安,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又安安靜靜的退回去喝酒了。
將信將疑的宮屠,隻好順勢而為。
但他卻始終,存著幾分戒心。
馬北辰,可不像是能把委屈吞下去,往肚子裏咽的人。
酒過三巡,馬北辰突然端起酒杯,遙遙向宮屠敬祝。
“今日屠老爺的盛情款待,真是讓馬某畢生難忘。”
他本就長得不帶奸相,所以說起話來,也多了幾分真誠。
縱然宮屠再懷疑他,此刻卻也放下了幾分戒心,隻是笑了笑說道。
“馬公子客氣了,宮某第一次宴請各位,也多虧馬公子賞臉,還望馬公子,多多包涵。”
眾人的眼神,有些微妙。
雖然在門口,宮屠跟宮舞出了那樣的事情,但如今,馬家跟程家在未曾被邀請的情況下,居然都來了。
還有蘇岩,本應該最不賞臉的人,如今卻坐在宮家的宴席上,這,無疑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
難不成,宮家真的要易主麽?
但沒想到,馬北辰卻大笑了幾聲後,“啪”的一聲,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馬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情勢急轉,宮屠微微的愣了愣。
誰知那馬北辰渾然不在乎,還冷笑了幾聲。
“我說過,我來,隻是為了給宮老爺子請安。你宮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坐在宮家的主席上麽?”
誰也沒想到,馬北辰居然會選擇在此時砸場子。
這可是完完全全的,給宮屠找不痛快了。
宮屠瞬間冷下了一張臉,手中的酒杯,也被他摔在了桌子上。
“馬公子,你喝多了。”
“我才沒喝多,我且告訴你,我馬家跟程家,隻敬你們宮家唯一的家主宮雅。憑你跟那隻不知從哪裏撿回來的小野貓,也妄圖想要顛覆宮家。我馬家,第一個不許!”
世家之人,多多少少的還是要講些顏麵。
哪怕看一個人再不順眼,也極少會在公共場合拆台。
但但凡不顧臉麵了,那便是意味著,真的要反目成仇了。
宮屠也絲毫不客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這是我們宮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插嘴。今日別說是你了,就是馬廉跟程如鬆來,他們也不敢如此說話。馬北辰,難道你是想要讓馬家,跟宮家為敵麽?”
“宮家?你代表得了宮家麽?我今天就在這裏明說了,若是以後宮家由你接管,那麽我馬家,就會處處找你宮家的事兒。我不為難宮家,我為難的是你,還有,那個來路不明的宮舞。名不正言不順的,休想覬覦宮家家主之位!”
他才說完,程家派來的代表,也明確的表達了一樣的意思。
頓時,宮屠跟宮舞的臉,都氣綠了。
“既然馬公子是執意來搗亂的,宮某就不客氣了。來人,把馬公子給我請出去!”
“慢著!”
沒想到,馬北辰倒是一點都不害怕。
此刻他帶來的人,已經成了他的底氣。
隻見他十分囂張的看著宮屠,嘴角的笑容裏,帶著十足的不懷好意。
“你還有什麽話說?馬北辰,我勸你不要欺人太甚!”
宮屠都快要氣瘋了。
宴會好不容易才開始,本來他還想著有個好的結尾,也能讓這些人對他改觀一些。
卻沒想到,全然都被馬北辰給破壞了。
“你放心,我該說的話都說了,自然不會再重複。”
但很明顯,馬北辰說出來的,不會是什麽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