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林夢雅的心中有些忐忑。
她不是不知道他心中的疑慮,也怕自己會打亂他費心布置好的計劃。
但她舍不得,舍不得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她所做的種種,不過是希望能夠與他並肩而行。
而現在,她也算是有了一些底氣。
視線交匯,龍天昱忽然間讀懂了她的想法。
他毫無心理負擔的笑了。
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相信你。”
懸著的一顆心,被這一句話就熨帖得妥妥當當。
她笑得燦爛,雙手攀上了他的脖頸。
“嗯!”
他信她,這比任何情話,都要來的美妙。
白家的反應,比她預料當中的慢了些許。
那天的情況哥哥跟昱都親眼所見,若不是有白實安帶回去的那一隊人拚死守護,隻怕昨日白家肯定會被屠了滿門。
第三日的下午,她終於看到了疲憊不堪的白實安。
比起之前的幾次見麵,現在的白實安臉色晦暗,眼中布滿了熬出來的血絲,就連衣服,也不如從前整潔。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幾天幾夜沒睡似的。
事實上,從那天開始,他也的確有幾天沒有合眼了。
他獨自坐在廳內的椅子上,微駝的背影透出幾許孤寂。
林夢雅站在門口,遲疑了片刻。
裏麵的人似乎有所感,轉過頭來就看到了她。
無力的扯出一抹笑來,卻不知想到了什麽,而沾染了苦澀。
林夢雅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沒事吧?”
那裏麵,也帶了些真心的問候吧。
白實安發現,不過也才幾天沒見,當他再度看到她的時候,竟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終究,他還是意識到了,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
猶如那天他奮力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那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敵人,卻被那個男人跟他的手下,輕飄飄的打敗了。
他不是嫉妒,也不是不甘,隻不過是不想要如此輕易的認命。
但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了跟他們之間的差距。
白家,還是太自大了,自大到完全失去了警惕,沒有覺察到在腐朽中滋生的蛀蟲。
他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林夢雅有些感同身受。
當年的宮家,大約也是這樣的光景吧。
二人各有所思,一時間竟然無人開口。
把自己的胡思亂想告一段落,白實安才艱難的開口說道:“白嘉柔勾結外敵,甚至還想要在你回去的路上設伏。幸好我那天晚上的行動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我不清楚他們還有沒有同黨。你回去的時候,一切還是要小心為上。”
幹巴巴的叮囑卻不掩擔心,林夢雅點點頭,承了他的好意。
事實證明,白家最被低估的一個,便是白實安。
他能從蛛絲馬跡裏,查出那晚會有人逃跑,還瞞著白家所有人去圍剿,便是最好的證明。
隻是,她想要把人才挖回自家的計劃,怕是要告吹了。
白家,離不開白實安。
她不由得有些惋惜,他應該有更加廣闊的舞台,而不是困在白家這一潭淤泥內。
但他們都清楚,這是他們躲不開的宿命。
白實安張了張嘴,卻覺得他們之間似乎完全沒有了可以當做談資的內容。
不由得苦笑著搖頭,人人都道他能言善辯,更是能憑著甜言蜜語,能哄得那花樓裏的花魁笑逐顏開。
但在她的麵前,他卻像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般毫無章法。
真是,這些年都是白活了。
林夢雅瞧見了他的欲言又止,以為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處於對盟友的關心,她主動詢問了一句。
“可是需要我們幫你什麽忙?”
“不,沒什麽。對了,成叔那邊傳來消息,馮晨的案子很快就會有個結果了,到時候你要旁聽麽?”
他有些惴惴,明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但他卻想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林夢雅想了想,道:“去是自然要去的,不過馮晨的案子一結束,我們就要回去了。這些日子以來,多謝你的照顧。”
她的笑容溫暖,一下子就讓他心中的不安,漸漸消褪。
那還沒有來得及變得洶湧的愛意,此刻竟然悄悄的隱匿了起來。
他似是在瞬間頓悟,知道有些愛意,從來不是以占有為目的的。
他放鬆了下來,甘於隻頂著一個朋友的名義。
“以後若是有機會,請你們再來玩。”
林夢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總覺得眼前的人,仿佛柔軟了不少。
“嗯,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一笑,卻沒有絲毫的曖昧。
院子裏,正盯著裏麵看的某人,卻悄悄的鬆開了自己緊攥的拳頭。
算那小子識相!
轉身,他卻看到了身後,沒來得及遁走的宮家三兄弟,正跟他大眼瞪小眼。
宮二神色未變,隻是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人嘛,何必這麽小氣。”
但龍天昱卻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大步流星的離開。
末了,還傳來一句尤其欠揍的話。
“以後,麻煩你大大方方的讓開我回房間的路。”
聞言,三人立刻變臉。
尤其是宮二,恨得咬牙切齒的揚了揚拳頭。
“臭小子!早晚我會揍得你滿地找牙!”
另外兩人卻垂下了頭,掩住了滿臉不甘的神色。
他們才不會承認,每晚想要堵住那人進他們妹妹閨房的行動,都是以失敗告終的呢!
日子一下子就變得悠閑了起來。
馮晨的案子要重審的日期,就定在兩日之後。
她知道之所以會這麽快,是因為白嘉柔的暴露。
她沒有刻意的參與進去,隻是讓分堂跟昱的人,隨時報告一下事情的進度而已。
他們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隻等著馮晨的案子一結束,他們就會踏上歸程。
對此,家裏人都興奮不已。
離開那麽多日子,他們也都想家了。
轉眼間,重審的日子到了。
盡管一大早白實安就派人來請了他們,但當他們到達護衛營的時候,還是看到裏三層外三層的民眾。
經過之前潯陽先生的事情之後,現在的人們心中早已有了疑問。
那些之前被人刻意引導而被忽視的細節,也逐漸的浮出了水麵。
被篡改的真相,呼之欲出。
他們到達護衛營的大堂後,白成也剛剛出現。
見到他們這一行人的出現,並沒有感到意外,隻是朝她微微頷首示意。
林夢雅也乖巧的回禮,她這次來隻是旁聽,並不會介入。
白成坐在主位上,表情嚴肅的命令手下。
“帶人犯。”
不多時,一身青衣的馮晨,就在白麓的陪同下,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周圍的人,時不時的交頭接耳。
他們其中有人經曆過三年前的那一場風波,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些感慨。
三年前,馮晨意氣風發,哪怕受千夫所指,但依舊慷慨激昂,不屈不撓。
當初他們都覺得馮晨死不悔改,但現在想來,那何嚐不是因為他問心無愧?
既然無錯,那為何要承認?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他起了敬佩的心思。
但他們卻忘記了,三年前就是他們,對馮晨唾棄、謾罵,甚至把他釘上了恥辱柱。
那些人的議論,林夢雅雖然聽到了,卻無感。
這便是輿論,它可以讓人成為千古聖賢,也能讓人遺臭萬年。
好在她已經練就一身的鋼筋鐵骨,旁人的話,再也無法讓她動搖半分。
她看向馮晨,隻見那人脊背挺直,無俱無畏,臉上也是沉靜如水,絲毫沒把那些人的議論,放在心裏。
不由得在心中讚了一聲,都說逆境之中出人才,這馮晨倒是個好苗子。
“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放開我!”
尖銳的吵鬧聲,從另外一邊傳來。
兩個護衛押著一個狼狽的人,往這邊走來。
她眯起眼睛,好一會兒才認出來,眼前這個蓬頭垢麵,衣服完全皺吧髒汙得不成樣子的人,居然是風度翩翩的荀子陽。
那人還在吵鬧不休,試圖掙脫開旁邊人。
但他哪裏是那兩個護衛的對手,幾乎是一路被拖了進來。
“大統領,犯人已經帶到。”
兩個護衛不管不顧的把人往地上一扔,便歸隊了。
趴了好一會兒,他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隻不過那雙眼中,早已經被惡毒的怒火所填滿。
“你憑什麽抓我?我無罪!”
“大膽!”
白成眼一瞪,怒喝一聲。
荀子陽立刻瑟縮了一下,但臉上依舊帶著幾分不服氣。
周圍的人再度開始討論了起來,不過目標已經從誇讚馮晨,變成了貶低荀子陽。
這一次,可是什麽難聽的話都有。
荀子陽就像是一隻青蛙似的,怒視著那些對他評頭論足的人。
“閉嘴!你們算是什麽東西,也配說我?”
可現在,誰還買他的帳。
立刻就有個厲害的,使勁的啐了他一口。
“還當自己是潯陽先生的首徒呢?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狗德行!”
“你竟然敢這麽說我?你找死麽?”
荀子陽瞬間被激怒,像是失去了理智,向那人衝了過來。
但旁邊的護衛可不是死的,一巴掌就把他給拍了回來。
他往後退了幾步,一下子摔倒在地,周圍一片哄笑聲。
唯獨林夢雅,卻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