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在家人的麵前擺家主的款。
如果現在她還不明白馮文媛的意圖,那她可就太蠢了些。
宮斌心裏頭有些發堵。
他不明白為何小妹會忽然之間轉變態度,如果是不滿他私自驅趕了那兩個侍女,她完全可以明說,沒必要這樣陰陽怪氣的吧?
“小妹,不要任性。你要是實在舍不得那兩個,可以再把她們叫回來。”
宮斌退讓了一步,到底,他還是疼愛小妹的。
但她卻略略的偏側了頭,狹長的眼尾微微挑了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來。
“你私自進了我的院子,處置了我的侍女,拿了我的衣裳給外人穿,還說讓我不許任性。宮斌,我在你心裏,還是家主麽?”
說完,她的臉色徹徹底底的冷卻了下來。
再轉身的時候,那張美豔如初的臉上,卻再不見半絲從前的天真嬌憨。
大概是她在家人的麵前,永遠都是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妹的原因。
而讓她不再可以收斂滿身的芳華,迫人的氣勢,也在一瞬間完全釋放開來。
整個院子裏,從宮斌再到馮文媛,而後是那些婆子丫環,既然沒有一個,敢與她對視。
“從即日起,任何人都不許私自再進我的院子。違者,亂棍打死。”
那沾著寒氣的話,一字一句,都帶著讓人無法忤逆的威嚴。
“馮文媛,你身為外客,我已對你容忍良多。”
她一步步的走向了對方,馮文媛卻是不自覺的後退。
然後,在她馬上就要摔倒的前一刻,林夢雅忽然笑了。
“你不是想讓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在故意針對你麽?那麽好,從此以後我不會讓你失望。”
她這話,唯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
馮文媛硬撐著才沒哭出來,但這次卻是真的,因為剛才的她,簡直太過可怕。
宮斌卻被她的態度,刺激得忽然間清醒了不少。
他猛地回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後悔得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小妹,你聽我解釋,我......”
但對方卻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後,帶著人進了主屋。
“砰”的一聲,房門在他麵前關閉。
他這才意識到,小妹是有秘密的!
他隻覺得剛才自己怎麽像是被豬油蒙了心?怎麽就覺得隻是一件衣服的事情,卻根本忘了,小妹有那麽多秘密,她房間,旁人又怎麽能輕易的踏進一步?
這些事,他原本都該記得的。
為何,剛才他卻一件也沒想起來?
“宮大哥,都是文媛的錯。要不、要不文媛去給宮小姐道歉吧!”
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
宮斌卻搖了搖頭,臉色有點一言難盡。
此事怨不得旁人,都是他考慮不周,還說了那麽傷人的話。
小妹,該不會再也不原諒他了吧?
揮了揮手,他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不關你的事,是我做的不對。好了,你先回去吧,以後小心些就是了。”
他怎麽能怪文媛姑娘呢?
當時文媛姑娘也說過隻怕私自動小妹的東西會不好,是他覺得小妹跟他那麽親,自然不會怪罪他。
隻是到現在,他也不知道,不過一件衣服的事,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馮文媛哭哭啼啼的離開,隻是剛出去了東苑沒多久,她就漸漸的止住了哭聲,坐在了旁邊的石椅上。
旁邊的侍女,則是有些憤憤不平。
“這個宮家大小姐真是一點也不善解人意。姑娘不過就穿了她一件衣裳而已,怎麽就發這麽大的脾氣?”
馮文媛搖了搖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臉上帶了幾分得意。
“她什麽都有,而我除了哥哥,已經一無所有了。哥哥說過,人生要是過得太過順遂,老天爺都可能會看不下去。所以,我這是在幫她消災。”
能把玩弄心機手段,說得這麽義正言辭,林夢雅若是聽到了,也隻會讚歎一聲邏輯鬼才。
對著湖麵,稍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馮文媛正在心安理得的欣賞的時候,卻絲毫無防備身後,冒出來一個人影。
那人影來的快,動作快,去的也快。
不過瞬間,馮文媛就覺得一股子大力推搡。
“噗通”一聲,她就一頭紮入了池塘內。
旁邊的侍女還沒反應過來,在馮文媛嗆了好幾口塘水之後,才猛地大叫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快來人呀!”
池塘內,馮文媛拚了命的撲騰著。
但周圍,居然連一個路過的都沒有,最後,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被侍女撈起來,幾乎去了半條命。
而“始作俑者”采茹,則是在完成了任務後,就趕回了東苑。
此時,白蘇也剛剛把受了委屈了白芨跟白芷帶回來。
院子裏,隨著宮斌的離開,那幾個婆子跟侍女,也瑟瑟發抖。
她們其實也不是有意背主。
隻是這幾日來,小姐太過偏重新來的白芨三人,她們隻是嫉妒而已。
林夢雅沒有及時的覺察到這一點,也算是她的過失。
但她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
她們來這裏伺候的時候,她曾經嚴令禁止過隨意讓任何人進出她的院子。
可她們,卻把自己的情緒,淩駕到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至上。
從這一點來,她們就不如白芨她們。
“主子,外麵的人怎麽處理?”
推一個小丫頭入水,對采茹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
而且她自覺不如其他的幾個人溫柔細心,就主動的承擔了這些“粗活”。
林夢雅坐在桌子前,手指撫弄著光滑的茶杯,臉上卻不見一絲一毫的怒氣。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采茹一眼後,輕聲道:“當初我怎麽說的就怎麽罰,還有,從今天起,采茹也正式成為我院子裏的一員。”
能正大光明的跟在主人身邊自然是好,但采茹也有自己的顧慮。
“主人,要不要跟寧亮知會一聲?”
“不用。我是宮家家主,這樣的事情,我說了就算。”
對此,采茹也沒了意見。
但除了白蘇之外,其他的三人的臉上,卻帶了幾分猶豫。
最後,還是白芨柔聲勸道:“小姐,我們也沒受什麽委屈。要不,就算了吧,您何必讓人抓到你的話柄呢?”
白芨這話,倒是真的。
其實宮斌就算是再昏頭,也絕對做不出對她的侍女打殺這樣的事。
就連外院也沒出,隻是禁止她們,不許再進東苑而已。
但如果小姐這樣做,那就是等於直接跟宮斌撕破臉了。
林夢雅卻不這樣想。
“從前我也是這般想的。但現在我才發現,家主跟妹妹,我必須要有一個清晰的界限。”
她知道宮斌不是有意這麽做。
但在宮斌的眼中,她還是作為一個妹妹,多過於一個家主。
妹妹他可以管,甚至可以越過她,去處置她院子裏的人。
因為在兄妹這一層身份上,兄長原本就有管教妹妹的這一責任。
但作為家主,她的所有權力,都是這個家至高無上的。
這兩個身份一旦糅合到一起,有了衝突,那是遲早的事情。
隻是在馮文媛的故意引到跟挑撥來,提前爆發了而已。
“可是這樣做,那其他的幾位少爺,該怎麽想您呢?”
白芍也表示出了自己的擔憂。
林夢雅卻隻是搖了搖頭,顯然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
“宮家也不盡是糊塗人。采茹、白蘇,我之前讓你們追查的事情,可有了線索?”
兩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比較擅長說話的采茹開口。
“屬下已經大致打聽得差不多了。之前柳倩蓉跟大少爺形影不離,二人的關係極好。但在遇到馮氏兄妹後,他們才有了摩擦。最後,在大少爺把您之前挑選的人都打發走了之後,柳倩蓉跟大少爺大吵了一架。之後就不知所蹤了,大少爺也在派人暗中尋找,卻沒找到人。”
這一點,讓林夢雅有些意外。
想來以柳倩蓉的通透,也早就覺察到了對方的目的。
但是她並不覺得,柳倩蓉會真的離開大哥哥。
那姑娘是個敢愛敢恨,眼中摻不得半點沙子的烈性女子。
如果她要走,至少,會跟自己道別。
也許,她是故意要這麽做的。
想到了這裏,林夢雅立刻吩咐道:“你們去告訴白麓,讓他最近留意一下來往的商隊跟世家。我總覺得,倩蓉應該不會走得太遠。也許,她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才藏起來,不讓我們找到她。”
白蘇跟采茹立刻去辦。
而經過方才的那一場風波,才剛恢複平靜沒多久的宮家,又再次迎來了一場狂風暴雨。
“我說,你整日裏躲躲藏藏的,不嫌煩麽?”
一輛馬車內,一位俊朗的男子,正十分無奈瞪著坐在他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原本極為姝麗,但此時卻扮作了一個滿臉都是褶子的老婦人。
隻是那雙眼睛卻太過靈動,好在女子很有變裝的經驗,把眼尾的部分粘住,變成了一個耷拉三角眼的老相了。
“我願意躲,你要是嫌煩我就走。”
女子白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客的說道。
男子卻隻能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嘬著牙花子說道:“賠了賠了,這筆買賣,小爺我可是虧得連本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