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看了一眼怕是存了最後一分決絕的心思,來找自己的樂蠱族的族長,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我恐怕不能接受。”
樂蠱族族長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灰暗無光。
像是被人,強行將最後一點點的希望,都剝奪去了。
可林夢雅的話,卻是峰回路轉。
“但我可以讓你們拿回失去的東西,你們自己的血仇,自己來報豈不是更好?”
族長驚愕的看著她,發不出任何聲音的唇,難以自控的蠕動。
她像是一下子就有了讀心術,點點頭,自顧自的說道:“沒錯,我可以讓你們拿回完整的幻蠱。”
幻蠱的威能,她在查閱古籍跟青箏譜後,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
據說當年樂蠱族興盛那陣,一曲便可喚出無上仙境。
凡是看到過的人,無不為之癡迷,甚至還有人一輩子迷在樂曲中,羽化成仙而去。
當然,用她的話來說,定然是被幻蠱直接取了性命。
可即便如此,天下人依舊對幻蠱推崇備至。
就連神工的那些手下所露出來的半成品,都足以讓人癡迷。
若是真正的樂蠱人施展開來,該是何等厲害?
樂蠱族族長愣住了。
他著急的左右看了看,恰好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發現了紙筆。
立刻激動不已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
“夫人當真能替我們尋回完整的幻蠱?”
她點點頭。
上一次,她就徹徹底底的研究過樂蠱族人的身體。
作為生來就是要控製幻蠱的族人來說,不知多少代人的傳承,已經讓樂蠱族的族人的身體,發展成了最適宜控製幻蠱的體質。
就算是幻蠱被削弱之後,他們控製其他蠱的方式,還是用的音律。
族長狂喜不已,隻是,依舊還有些焦慮。
“可是,完整的幻蠱秘法早就已經失傳了。”
林夢雅沉思片刻,才道:“族長可知,一個被人稱作神工的人?”
族長的眼中,滿是迷茫。
她心下了然,又問道:“那族長可知,你們樂蠱族被抓走的那些人,現在是生還是死?”
提到這裏,樂蠱族族長的神色,有些黯然。
他提筆寫道:“那些被抓走的族人事後杳無音訊,我族之前隱居的地方,也被付之一炬。”
現在的樂蠱族,不過是在苟延殘喘。
看來,樂蠱族還真是被蒙在了鼓裏。
她稍稍整理了一番線索之後,緩聲道:“族長,我倒覺得,樂蠱族那些被抓走的族人,很有可能還活著。”
樂蠱族族長一聽到這話,立刻激動的不行。
“不過,您還是先別報太大的希望。
您可知道,現在有一夥人,正用幻蠱,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樂蠱族族長愣住了,又寫道:“這絕對不可能!完整的幻蠱秘法,隻有我們族中的那些族老才知道!
就算是他們沒死,被人控製住了,也絕對不會吐露出我族的秘密!”
“所以,他們用的幻蠱也是不完整的,頂多會讓人產生一些幻覺而已。但是有一個,應該知道完整的幻蠱秘法。”
“誰?”族長急急寫道。
“那位神工。”
人,還在她的地牢裏關著。
據說乖巧得不得了,隻是每隔幾日,就鬧著要喝酒。
她研究過,那所謂的“神脈”,對於神工來說,就是某種補品。
隻是她可不做賠本的買賣。
經常去挖那人的秘密,換一壇被稀釋得跟水差不多的酒,也就打發了。
不過近來,那人的要求愈發頻繁。
真是還不滿的想要讓她增加一下濃度。
若是不給,就茶飯不思,整個人萎靡得厲害。
這讓林夢雅不禁提高了警覺。
看來這神脈的作用,可能沒那麽安全。
“我想見見他,不知可不可以?”
樂蠱族族長再三思索,才寫下來問道。
林夢雅答應了下來,又問了一些關於樂蠱族的事情。
後來,她還是將自己的擔憂,直接跟對方說了。
“他們做這樣的事情,隻怕以後會反噬到樂蠱族的身上,畢竟能認出幻蠱的,肯定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畢竟,隻有樂蠱族才能控製幻蠱。
樂蠱族長老歎了一口氣,寫道:“除非我們改頭換麵,從此以後再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否則,終究會被人誤會。
但若是如此,那又跟死了有何區別?”
區別還是有的。
在她看來,苟且偷生也好,拋棄自己的族訓尊嚴也罷。
人能活下來,才能最重要的。
可人各有誌,她理解樂蠱族族長的想法。
一如當年的宮家,若她不回來,隻怕也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人各有誌,她勉強不來,隻能盡自己所能。
“好吧,我明白了。”
轉頭,她吩咐道:“去把神工帶上來,不要透露樂蠱族族長的身份。”
“是。”
就在幾個月前,還被人奉若神明的神工大人,此刻卻憔悴得厲害。
他的臉瘦削得就像是隻覆蓋著一層皮的骷髏,整個人萎靡頹廢得緊,唯獨一雙眼睛,泛著令人不安的晶亮的目光。
看到他這樣,林夢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嗬嗬,夫人,您還能記得我,真是難得。”一進門,那人就陰陽怪氣地說道。
林夢雅也懶得理他,眉頭微皺。
“你這是怎麽回事?”
“我好得很!”
神工捏住自己雞爪子似的手,臉上卻帶著一抹冷笑。
“我從來沒這麽好過!”
林夢雅眉間的溝壑更深了。
這人,不對勁。
“我請你過來,是想要問問關於幻蠱之事,你能不能交出完整的幻蠱秘法?”
這件事,她之前並沒提到過。
一來是她不感興趣,二來是希望對方能放鬆警惕,好掌握主動。
神工聽了這話,卻用猩紅的舌頭,舔了舔蒼白幹裂的唇。
“可以,但是,我要神脈!要最精純的神脈!你休想再拿些摻水的東西打發我!”
對方的反應,讓她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測。
她見過這樣的人,就是染上毒癮的那些癮君子。
她當時跟導師的研究課題,有一部分就是希望通過對大腦的控製,才幫助病人擺脫毒癮的控製。
隻是礙於當時的條件所限製,最後,他們的研究擱置了。
但她當年,也曾經跟老師,一同去過一家規模不小的戒毒醫院。
在那裏,像是神工的人,多得不計其數。
這神脈,也能讓人上癮?
“我也沒有那麽純的神脈,頂多,是多給你幾壇而已。”她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但神工,卻顯得有些暴躁。
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她。
“你撒謊!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神脈的味道!”
他近乎陶醉的,使勁嗅聞著那誘人的味道。
林夢雅不由得心聲警惕。
老伯身上剩餘的神脈,的確是在她的身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處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反應,她被收斂起來的異毒,瞬間擴散至全身。
“味道怎麽沒了?”
神工使勁的聞了聞,發現那味道真的漸漸消失了,這才不甘心的,重新癱到了座位上。
林夢雅悄悄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異毒竟然可以掩蓋神脈的味道。
她心思一動,想起自己之前也喝過老伯給的酒。
雖然當時是醉的不省人事,不過後來,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老伯釀酒也有幾十年了,若各個常喝他酒的人都像是眼前之人,那麽老伯也肯定早就幹不下去了。
看來,是神工本身的問題,也許,是跟他的所謂的體質、血脈有關係。
“換還是不換?”她不想跟對方繼續糾纏下去。
神工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聞言勾了勾唇,比出五根手指頭。
“五壇,一點水不能攙。我喝過那老家夥釀出來的酒,你糊弄不了我。”
林夢雅沒立刻答應,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
“一壇酒,換一個秘密。反正你秘密多,不如再說出來幾個聽聽。”
她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酒她倒是要有,但這人明顯對神脈的渴望已經不可遏製了。
她隻覺得這樣下去,萬一出了點什麽控製之外的事情,以後可就不好辦了。
神工惡狠狠的瞪著她。
“你耍我?”
她勾唇:“你不就是送上門給我耍的麽?快點,答應還是不答應,我可沒那麽多時間陪你耗!”
神工不情不願,可惜她的態度更加堅決。
這下子,這人總算是清楚的認識到,她今日的所作所為,也隻不過就是心血來潮。
如果自己不答應,下次的機會,還不知是什麽時候。
“倆壇!不然,我就算是死了,也絕不會告訴你!”
麵對對方的耍狠,林夢雅特別淡定的說道:“一壇就一壇,把他送回去。以後沒我的命令,連摻水的都不要給他。”
“你!你怎麽能這麽做?”神工慌了,指責道:“這是我們合作的條件,你這是背信棄義!”
“合作?”林夢雅卻冷笑著,看著對方。
“合作的基礎,是你得對我有用。可是你現在,對我還有什麽用呢?”
不得不說,林夢雅的一番威嚇下來,神工早就自亂陣腳了。
他再也無暇顧及到其他,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
盡管,是在咬牙切齒,萬分不情願的情況下。
見目的達成,林夢雅也不跟他廢話。
命人準備了筆墨紙硯,順便還讓人拿了一壇酒,就放在神工的麵前。
後者立刻掀開了蓋子,像是品嚐瓊漿仙釀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酒氣。
“快寫吧。”
她冷聲催促。
神工戀戀不舍的蓋上了蓋子,伏案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