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季芳村跟厲曼的家回來，林夢雅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整整一夜，龍天昱就坐在院子裏，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扇門。
清晨，白蘇端著一碗熬的稀爛的小米粥，並上兩碟子清清淡淡的小菜，走到了他的麵前。
“殿下，主子還沒動靜嗎？”
龍天昱瞧了一眼那些吃食，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這些東西......”
“先放著吧。”他隨口說道。
白蘇點點頭，眼中卻帶著幾分擔憂。
雖說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而且厲曼跟主子也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
但她仍舊擔心，自家主子會過於自責。
龍天昱的手，一直沒離開過輪椅的扶手。
昨天雅兒才說厲曼與她的母親很像，若是......
他垂下眸子，掩住了幾分冷冽。
讓她傷心的人，他可一個都不會放過！
終於，她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主子！”
白蘇立刻走了上去，龍天昱緊隨其後。
“嗯。我正好餓了，你們也沒吃吧？一起進來吃。”
她的神色如常，除了有些看起來有些疲憊。
白蘇默默的把東西端了進去，然後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
林夢雅喝了一大口米粥，隻覺得自己從裏熱乎到了外麵。
看她還有胃口吃東西，龍天昱總算是落下了一顆心。
等她吃飽了，他給她遞上了一杯熱茶，關切的問道：“要不要補補覺？”
“先不忙著睡，昱，這半宿我也沒閑著，總算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龍天昱示意她坐過來些，一雙修長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揉捏著穴位。
“你看，這是我的畫的圖跟製作的表格，雖然有些潦草，但你應該能看明白吧？”
林夢雅把一疊紙，送到了他的麵前，隨後眯起眼睛，享受著自家男人頂級的按摩技術。
龍天昱手裏的動作不停，側著頭看了個大概。
隻是越看，眉頭就皺的越緊。
最後，她覺得差不多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龍天昱這才把那些圖表，看了個仔細。
握著茶杯，林夢雅隻覺得手心暖暖的。
“從我們第一次接觸到‘長生之術’的時候，我就留心這些人身上的異常。後來，我發現他們其實是各不相同的。”
盡管她並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成功案例，但也許是因為對方隱藏得比較深，但她倒是仔細研究過不少的失敗案例。
所謂的“長生”，其實就是以某種方式，把前人的記憶，轉移到一個合適的人身上。
至於是通過什麽轉移的，林夢雅還沒研究明白。
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在後人的選擇上，其實是有一定規律的。
“這裏，是我之前讓他們收集到的消息。”
她指了指其中的幾頁，龍天昱看了一眼，抿緊了薄唇。
那上麵寫著之前遇到過的那些追求“長生”之人，他們相中的備用身體，都或多或少的，有著血緣上的關係。
雖然有幾個看起來是不相關的，但深入挖掘之後，他們都得到了同樣的信息。
“所以，之前你跟清狐，差點被移植的也可能是跟你們有血緣關係的人的記憶。”
林夢雅輕聲說道，而龍天昱，則是臉色愈發的難看。
“是他？”
林夢雅點點頭。
“的確有可能是你的父親，龍輕寒那個傻子，很有可能就差點被他拐過去當你的替代品。”
想到這裏，林夢雅不由得再次唾棄那位的狠心無情。
明明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卻能做出來這種事。
龍天昱倒是沒什麽難過的情緒，畢竟，他早就已經認清了那個人的真麵目。
隻是，既然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他不免多了幾分擔心。
“他既然想要對我們動手，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到寧兒的身上！不成，我得多派點人回去護著他！”
“你想別急。”
瞧他一副著急的樣子，林夢雅不由得好笑。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另外一個問題了，在這些失敗者的人的身體裏，我都發現了一些被藥物改造過的痕跡。你跟清狐之前吃的那種可以讓你們暫時失憶的藥，也可能算是其中之一。根據我的推測，如果沒有這段空白記憶的話，移植十有八九是要失敗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咱們家的那個小東西，天生就免疫了。”
龍天昱一愣，隨即響起了小家夥的體質。
有時候還真是機緣巧合，當初雅兒千辛萬苦才得來的體質，沒想到竟成了小家夥的護身符。
不過，他才放心了一秒鍾不到，又愁了起來。
“可是，這件事咱們知道，他們又不清楚！而且，我們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告訴他們，不成，我還得去......”
“他們應該是檢測過了。”林夢雅淡淡的說道。
龍天昱眉頭一皺。
“什麽時候？”
“就是慧姐姐，也就是我嫂子他們兩個被抓走的時候吧。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按說以慧姐姐跟我的關係，他們若是真的隻為了對付我，更應該把慧姐姐當做人質，而不是僅僅當做奴隸虐待。所以我懷疑，他們當初抓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有更深層的意義。”
林夢雅這話，絕不是簡單的猜測。
的確，她在一開始的時候懷疑過，也許他們抓自己親近的人，就是為何報複要挾她。
但她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論身份，她當初在晉國的時候還算得上頗有地位。
可是當她來到衛國的時候，宮家當時隻是一個破落戶。
又有誰，會如此費盡心思的對付她呢？
而且，晉國的政變，幾乎也席卷了其他的三國。
這股力量，絕對不是她能抵擋的。
也可以說，是當初她那個檔次根本就觸及不到的。
如今，隨著她手中勢力的增強，她也似乎在一點點的窺探到了一些，她原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隻是，那些事情就像是宇宙中吞噬一切的黑洞。
她不敢靠近，卻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它”的存在。
屋子裏一時間很安靜。
龍天昱也不再翻閱那些圖表，隻是眼神中一直在閃爍個不停。
他在思考。
究竟應不應該，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給她。
良久之後，他做出了決定。
“你打算怎麽做？”他想先聽聽她的想法。
林夢雅茫然的搖了搖頭。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厲曼的死，讓我開始有些投鼠忌器了。”
厲曼屍體上的傷口，是她從未見過的。
人體的骨骼是很堅硬的。
雖然在現代醫學的技術支持下，也可以做成這樣。
但就目前的技術而言，她根本無法想象。
這讓她意識到，一直以來，一個超然、神秘，卻又滲透在她生活的世界裏極深的一股勢力的存在。
當她麵對“它”的時候，所有的掙紮與反抗，都是徒勞無功的。
所以，“它”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取走厲曼的性命，卻根本沒有出手對付她。
這是“它”的傲慢。
因為自己，根本就對其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他們就像是一隻隻被關在飼養室的小白鼠。
他們的天翻地覆，“它”絲毫不會關心，“它”隻要需要他們的存在就好了，“它”是遠遠淩駕在他們之上的存在。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是“神”。
龍天昱稍稍思考了一下，才開口。
“你害怕鬥不過他們？”
林夢雅搖了搖頭。
“我從來不怕失敗，隻是有些不寒而栗。”
她不怕與“神”的搏鬥，何況她隻覺得對方隻是比他們所知道的技術超前了一些。
在這一點上，她所攜帶的現代最尖端的技術，可以彌補一些。
但未知而又強大的敵人，讓她的恐懼無法具象化。
就像是人人都懼怕老虎獅子這樣的猛獸，但大家都知道是有方法製服對方的，所以可以悠閑的在動物園裏觀賞。
她是個務實的人，一旦有了具體的目標，再難她也會去嚐試。
但目前來說，她卻一無所知，這讓她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
龍天昱大致能猜到她的想法，所以，他決定告訴她一些消息。
“他們也不是毫無弱點。”
一開口，林夢雅就疑惑的看向了他。
龍天昱盡量用一些輕鬆的表情跟語氣。
“比如這次他們殺死厲曼，動手的人是那個六公子。”
她還有些困惑。
不過仔細思考了片刻之後，她恍然大悟道：“對呀！從前到現在，我們所接觸到的，都是有跡可循的人呢。”
“難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並不能直接對我們出手？”
真是聰明！
龍天昱不由得在心中讚賞，輕輕點頭。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雖然我們並不清楚，六公子這樣的人，跟對方有什麽關聯。但我跟清狐之前接觸到的，也應該不是屬於‘它’的人。”
“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我隻能看到‘它’的影子，影響力，而真正屬於‘它’的人，我一次都沒有見到過。”
林夢雅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之前被層層憂愁包裹的眸子，瞬間明亮了起來。
“的確是這樣！”
如果把“它”比作神的話，那麽從神，是不能直接對“人”出手的。
神，也有神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