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沒有,這位新來的段小姐,怕是要成為趙家下一任的主母了呢!”
下人聚集的地方,有關於宅院權利內部更迭的消息,總是傳得飛快。
之前是段夫人即將登堂入室,今天,就換成了她的侄女,也有可能要嫁入趙家的消息了。
林夢雅尋摸了個好位置,手裏還掐著一把廚房大娘塞給她的果幹,聽得那是一個津津有味。
“不會吧?子非少爺才多大?”
問話的顯然是個想象力不太豐富的老實人。
果然,這話一出來,就被旁人給嘲笑了。
“多大?來年馬上就要十八歲了!都已經成年了,何況看這架勢,說不住他馬上就要被認回來了,現在訂下一門親事正合適。”
林夢雅不由得暗自咂摸。
十七歲,也許在現代社會還隻是個稚氣未脫的青少年。
但是在這裏,卻已經足以成為一家的頂梁柱了。
按照這個時間,她往回倒了幾圈。
方姨再嫁之時,霍驍當時也不過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到今年,他也才不過二十七八歲。
也就是說,趙子非若真的是趙長老的兒子,那趙長老跟段夫人還真是在他發跡之前就在一起。
可她記得很清楚。
方姨的再嫁,是方家跟趙家兩家合謀的結果。
也就是說,那是趙長老才在趙家有一定的地位,但也還絕對沒有現在這般重要。
可段夫人,可不是個普通的女人。
如果她當時就那麽有遠見地選中了趙長老這個潛力股,又怎麽可能任由他另娶別的女人為妻?且在這麽多年,也從未出現過。
若說她為人高傲,不肯與人共侍一夫倒也能勉強說得通。
但觀她如今種種行為舉止,卻也不像是那般剛烈的性子。
更何況,這些年來,她跟老夫人一直在暗中來往。
這些事情,無一不在顯示段夫人就是個心機深沉,精於算計的人。
看來,這個段夫人的身上,也藏著不少的秘密呢!
那邊的討論聲雖然不大,但內容卻經過了各位婆子丫頭的充分培育,也不知歪曲到哪一路上去了。
林夢雅把吃了一半的果幹收進胸口的暗袋裏,拍了拍手,意猶未盡地準備離開。
該聽的她都聽到了,剩下的那些,也都是大家的猜想,實在是當不得真。
但沒想到,剛離開後廚的小院,趙子非就迎麵走了過來。
如今的他已經儼然有了趙家少爺的派頭,身邊隨時都帶著兩個小廝伺候著。
聽說,老夫人更是送了好幾個得力的婆子丫頭過去,就為了照顧好她這位來之不易的金孫。
也不知到底真的是心疼孫子,還是隻是為了控製趙家下一代的繼承人。
她立刻站在路邊,低垂著頭把自己當成路邊的裝飾物。
聽著腳步聲離開,剛鬆了一口氣,那三人卻又折返了回來。
“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覺得,看你有些麵熟?”
少年的音色已經有了低聲的底色,但卻飄得很,說不上磁性,但也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林夢雅沒抬頭,隻是頭垂得更低了一些,
倒是令人覺得她在害怕。
趙子非似乎很意外她的反應。
緩了緩語氣,頗有耐心地說:“你怕我做什麽?我想起來了,你是母親新提拔上來的那個啞奴?是我唐突了,你在這裏做什麽?可是母親有什麽吩咐?”
林夢雅搖了搖頭。
心想她是真的沒工夫跟這位大少爺在這裏閑聊。
但不知為何,趙子非卻顯得聊興大發。
雖然也沒說什麽有用的,但就是不肯離開,也不肯讓她走。
“說起來,我倒是覺得你這樣的性子很好。”
趙子非笑著說道:“如果我院子裏的人,也能像你這樣每天安安靜靜的就好了。”
林夢雅低頭低得脖子都要斷了。
想要安靜還不簡單?找個亂葬崗一待,保證一天到晚除了陰風啥也沒有。
但趙子非此刻卻又開始自嘲。
“趙家的人,大概都覺得我運氣好吧?一夜之間,就成了趙家的少爺。可是,若有選擇的話,我寧願一輩子都跟母親待在我們的那處小宅院裏。”
而後,他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林夢雅忍不住了,她抬起頭,小小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頸。
再這樣下去,她非得得脊椎病不可。
卻不想趙子非看到她的動作,心中一喜。
他自然是知道,沒有哪個侍女能受得了自己這一番話。
也借著這個機會,他看清楚了這個啞女的樣子。
五官還算得上清秀,麵皮也白嫩。
不會說話也好,也免除了不少的後患。
想到這裏,他倒是對眼前的目標十分滿意。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可是一見到你,我也不知自己怎地了,就是想要跟你說一說,心裏也能好受些。”
林夢雅已經很想翻白眼了。
知道不該說還說,這是跟她顯擺他嘴巴好用能說話是嗎?
趙子非看她一臉不讚同的樣子,臉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落寞。
“都說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沒想到,這宅院內,我的知己竟是一個小小的啞女。”
別!千萬別!
林夢雅一聽他這麽說,腦袋都大了。
這要是以後逮到她就這麽瞎叭叭一頓,恐怕她會控製不住自己,把這家夥的頭給擰下來。
她趕緊搖了搖頭,力求用眼神來跟對方溝通。
知己什麽的就算了吧,大家就當個陌生人不好嗎?
趙子非卻誤解了她的眼神信息,有些激動地說道:“不,我並不覺得你身份卑微!相反,我倒是覺得你我這樣的身份,能成為知己,也是一種莫大的緣分。啞奴,我們不能囿於身份的差別,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知己!”
話沒說完,他竟然激動地抓住了林夢雅的手。
她反應也快,立刻就後退了一步。
說話歸說話,動手幹什麽?
可趙子非卻覺得她隻是過於害羞了,臉上居然露出了一抹淺笑。
“無妨,其實我覺得,倆個人的交往,最重要的是要心靈契合。身份、地位,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林夢雅卻覺得不行。
起碼趙子非這樣的人,是不配跟她交朋友的。
更何況,她可不覺得對方有那麽“平易近人”,逮誰就跟誰交朋友嗎?
嗬,都不過是想要占她便宜的大豬蹄子罷了。
林夢雅可不想繼續跟他耗下去。
這家夥嘴太碎了,而且又不安分,還想要動手動腳。
點了點頭,她快步走開了。
她得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並且以後都得避開這位碎嘴子公子。
否則,她還有個清靜?
趙子非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外。
旁邊的兩個心腹小廝也一直很安靜。
直到某個在暗中窺探著這一切的人離開之後,他們才走到趙子非的身後。
“公子,段姑娘的人也走了。”
“哦,想來我這位表姐,也一定去我母親那裏告狀了吧。”
所謂的深情、儒雅隨和全都消失不見。
如今的趙子非冷下來的麵孔裏,隻有精明的算計與冷漠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個啞女,同樣也不在乎段茹萱的人。
但他卻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人生,被段家的兩個女人,牢牢掌控在她們的手中。
“公子,就算是段姑娘真的嫁了您,她也礙不著您什麽事。何況,您如果現在就跟夫人撕破臉的話,隻怕夫人會對您不利。”
他的小廝也是為他著想。
但就是這句話,卻引爆了趙子非的憤怒。
他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袖口,額頭上,甚至已經露出了青筋。
“段家的女人可沒那麽簡單。我母親苦心謀劃,暗暗忍耐了十五年,才換來了今日的榮耀。段茹萱那個女人更是,苦熬到了十八歲還未出嫁,你覺得,他們會輕易地放過我?”
身為段夫人的兒子,他最清楚母親的個性。
但是他絕地不允許,自己以後的妻子,會是一個如同毒蠍般可怕的女人。
尤其是,她居然可以隱忍那麽久。
而且,母親還有許多秘密,就連他都不知道。
“少爺是喜歡那個啞奴?”小廝又問道。
這一次,趙子非隻是冷冷一笑。
“她?不過是我用來擺脫段茹宣的工具而已。你們倆個仔細地盯著點,如果我母親或者是段茹宣的人來為難她,你們隻需要不輕不重地幫她一把即可。”
倆人點點頭,示意自己都明白。
趙子非眯了眯眼。
他知道,自己越是表達出“在乎”那個啞奴的意圖,母親跟段茹萱就越是要對付她。
小小一個啞奴的生死他並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在跟母親的拉鋸戰中,能不能盡快地壯大自己的實力,好真正地掌握住自己的人生。
此刻,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來林夢雅,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剛剛好了點。
但不知是不是她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本來以為自己碰到趙子非已經夠倒黴的了,這才剛到安置龍天昱的那個小院門口,就遇到了那位“傻白甜”段茹萱段小姐。
“恩公,我知道我不管做什麽,都無法報答你的救命大恩。但茹宣的婚事從來都由不得自己,還請恩公能允許我用其他的方式補償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