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蝶徹底傻了。
她隻覺得自己仿佛白活了這二十年，又好像是從她出生開始的厄運，都隻是為了這一刻幸運降臨而提前付出的代價。
突然間，她想到了點什麽，眸色瞬間黯淡了自立自強
雅姑娘剛才隻是說讓她去收攏其他人，並沒有說她也可以享受這樣好的待遇。
雖然她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低落。
也是，如她一般，既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還什麽都不會做，自然是不配享有這樣好的機會的。
她立刻就想到，要是能讓相公擁有這樣的機會，她不是也會跟著好過些？
可是在心裏頭，她還是不免有些淡淡的失落。
為啥，為啥她偏偏是女人呢？
林夢雅沒想到趙小蝶的心思完全走偏了。
其實她倒是挺看重趙小蝶的。
別的不說，至少在這半個月來小蝶開始學著給芸娘打下手，倒是讓她看出點從前不知道的潛質來。
大約是因為從小就受人白眼的關係，趙小蝶更加的仔細敏感，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雖然自卑但卻能接受自己的缺點，並不一味的將視線盯在別人的身上羨慕嫉妒，也不會老抱怨老天爺的不公。
她就像是一株堅韌的小草。
即便是向往著天空，卻還是在努力地一點點紮根在貧瘠的土壤中，汲取著養分，讓自己跟孩子能更好地活下去。
這樣的人，若是給她一個合適的機會，林夢雅覺得她一定會給自己一個驚喜。
想了想，她又起身去書桌那裏，親自給趙小蝶寫了一封推薦信。
“這封推薦信你拿好，我也不好破壞規矩，讓你直接入職，但是我們對於推薦而來的實習員工，都會有為期三個月的崗前培訓。
你放心，這三個月內我們是包食宿的，所以你隻要盡力去學習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她把推薦信塞到了趙小蝶的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給別人寫推薦信呢，你可別讓我失望，一定要努力哦！”
推薦信，算是大商會給各個世家開的後門，也屬於商會內部成員的一項優勢。
當然，哪怕就算是在現代社會也是不能夠免俗。
何況是在更加注重麵子跟人情的時代呢？
隻不過為了杜絕各個世家通過往大商會塞人的手段，來為自己的家族謀取私利。
這一部分推薦而來的員工則是要有為期三個月的培訓。
除了專業技能之外，更重要的是對於員工本身的人品的甄別，以及增加他們對於大商會本身的歸屬感。
說白了，就是洗腦。
這一套路，還是林夢雅根據現代某些極具傳染性的商業營銷手段，以及心術裏的某些心理暗示的小手段改造而成的。
可不要小瞧這短短的三個月。
絕對可以讓新來的員工重塑自己的三觀，甚至有些還會對大商會產生狂熱的心理認同感。
等到那些老謀深算的世家，發現自己他們推薦而來的精英子弟非但不聽他們的操控，反而還會處處以大商會的利益為先，甚至不惜違抗他們之前所接受的父權、族權的命令之後，恐怕會拍著大腿後悔。
不過她可不會覺得有一星半點的過意不去。
誰讓他們是自己是沒安好心在前呢？
“姑娘，你的意思是我、我也能當夥計？”
趙小蝶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林夢雅的答案。
隻見後者，輕輕地點了點頭，帶了點理所當然的味道。
“當然可以了，我們那裏除了不招十五歲以下的童工，還有六十五歲以上的退休員工之外，任何人不管出身是何種族，也不管性別如何，哪怕是叛奴出身，都可以在大商會謀求到合適的職位。
前提是，要有那個能力。”
林夢雅的話中，自然而然的帶著些驕傲。
還真不是她吹牛，放眼望去，除了他們宮家跟大商會之外，誰還有這樣的前瞻性眼光？
世家內部選拔的條條框框實在是令人頭禿。
首先一點，所謂的宗族出身，就讓無數分支庶出的子弟們抱憾終生的了。
試想一下，不管是誰，看到能力品德都遠遠不如自己的人上位，而自己卻因為所謂的血脈出身不僅要低人一等，甚至還要因為上位者的決策而受到傷害跟損失。
這誰能忍得住？
忍不住就要爭權奪利，爭權奪利多了就勢必會削弱這個世家的實力。
再有那缺心眼的跟外麵的虎狼謀皮，內憂外患之下，真是親者痛同的仇者快，不僅削弱了自己的實力，還喂飽了外麵的那些虎狼。
所以，林夢雅現階段要做的，就是收攏那些有能耐有眼光，但苦無機會的人。
隻要給所有人一個充足的晉升空間，再給他們一個相對來說公平的晉升機會。
那麽，是靠著勤奮工作獲得更多的資源，更好的職位？
還是抱殘守缺，隻能一輩子當個井底之蛙，跟其他的蛙內鬥？
她相信，聰明人都會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趙小蝶的手在發抖。
她鄭重其事的將那封推薦信疊好，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服最裏麵的夾層裏。
這就是她跟她閨女的命啊！
是另外一種生活，也是她唯一逃出泥潭的機會！
“雅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拚命努力的去學，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她眼眶又紅了些，隻不過這次，淚水卻終於沒有了從前的苦澀。
林夢雅滿意地點了點頭。
想她第一次看到趙小蝶的時候，對方還怯懦柔弱，實打實的小可憐的模樣。
但經曆了喪母之痛後，她非但沒有被打擊到崩潰，甚至還能以最為柔弱的姿態，硬生生地撐起了她跟女兒的一片天空。
現在的趙小蝶雖然身子已然瘦弱，但卻再也不是那種孤獨無力的弱者姿態。
她甚至有些期待，這樣的趙小蝶，究竟還能改變成什麽樣？
有了她的推薦信，趙小蝶也像是有了充足的底氣。
她這次依舊選擇拒絕了趙永才的懇求，也並沒有拿著推薦信回家耀武揚威，給婆婆難堪的小家子氣行為。
她反而是更加淡定平和地跟丈夫開誠布公的談了一次。
她不再是一個誰都可以
欺辱的婚姻奴隸。
她隻是她自己，是趙小蝶，也是燕兒的娘。
林夢雅在得知趙小蝶對丈夫提出的要求後，不免覺得有些欣慰。
總算是讓趙小蝶邁出了這千難萬難的第一步，以後，她相信會更好。
除夕，舊年的最後一天。
作為古族人，他們也迎來了最重要的一項節日祭禮——拜神。
作為外鄉人，林夢雅並沒有混亂地參與進去，免得讓大家覺得她失禮。
但方姨還是邀請了她旁觀拜神的儀式。
哪怕是在動蕩不已的趙家，拜神也依舊擁有著極為重要的位置。
而且出乎她意料的是，趙家那兩個一直龜縮起來，準備暗戳戳搞事的老家夥也出現了。
還有趙家南院的正室夫人白靜。
隻不過她今天來並沒有帶自己的兒子來，反而是選擇帶了庶子前來。
在拜神儀式前，所有人都不得不放下了從前的前仇舊怨，至少，表麵上是如此。
可林夢雅深知，再重要的儀式也無法掩蓋住他們身上那陰謀算計的腥味。
從方姨冷著臉，卻依舊將他們讓進了內院開始，那些人的視線就沒有從林夢雅的身上離開過。
“小雅，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方姨有些擔心地詢問。
她倒也不是怕自己護不住林夢雅，而是那些人的眼神，她看著就覺得惡心。
林夢雅沉思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她對拜神儀式的好奇是另一方麵，另外一方麵則是為了方姨。
如今方姨跟霍叔已經知曉他們彼此的身份。
所以對於趙家他們已經沒有了一星半點的認同感。
而這次的拜神儀式，方姨之所以接受了趙家二老跟白靜的要求，無非是打心底裏覺得自己不再是趙家人，也就不適合再參與到趙家人的拜神儀式中。
她們兩個同為“外人”，林夢雅不想看著方姨被那些人為難。
索性，就留下來觀禮。
果然，趙家那兩位老太爺跟白靜一來，就對方姨出言不遜。
“她怎麽在這？”
盛裝的白靜冷淡地撇了一眼林夢雅。
雖說她是有心收攏林夢雅，但終究還是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哪怕是結交，也是帶著幾分施舍的味道，更無需拉低自己的身價，去討一個棄族家主的歡心。
林夢雅看都沒看對方一眼，擺明了是不把白靜當回事。
白靜頓時被激起了重重火氣。
精心描繪的美目中，也多了幾許掩飾不住的憎惡。
整個人剛才還顯得雍容華貴，現在嘛，嘖，林夢雅覺得白靜更像是一個混不講理的潑婦。
作為南院的正室夫人，白靜還從未被人忽視得如此徹底。
剛想給林夢雅一個教訓，又想到自己盤算多時的目的，不得不把怒火壓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自己給自己台階下。
“也難怪，你們宮家已經被舍棄多年，自然是不知道我們族內的規矩了。等到我有時間了便來親自教你規矩，也省得往後，你給你家長輩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