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楚經業這邊,也沒有預想當中的那般順利。
他可比楚靈韻聰明得多。
明知道自己若是此時上門,定然會讓對方知道這場蜂災是出自他的手。
即便是他並不在乎,但也仍舊小心翼翼的不想讓自己留下這麽一個明顯的把柄。
他楚經業就該是運籌帷幄,最好是能夠讓那些蠢貨們對他感激涕零。
來到族會議會廳的大門口,他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衣衫,臉上也堆著和善的笑意,挺直了胸膛準備去迎接那些人感激的目光。
可沒想到的是,裏麵居然是空的!
空的?怎麽可能?
他之前可是特意選在大部分人都在的時候,命人將毒蜂放出去的。
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了呢?
“咦,你是哪家的呀?樂正家主大人不是說了,領藥之後要好好在家裏藏著,他每天都會讓人給你們送藥去的嗎?快些離開吧,藥已經不再這了,你就算是想要也沒有。”
那是個負責打掃的老仆人。
看到楚經業的時候,還以為又是哪家貪心不足的,跑來要藥了。
藥?什麽藥?
楚經業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測,他顧不得其他,抓住了老仆人的胳膊,沉聲道:“你剛才說的藥,是什麽藥?”
老仆人一臉的疑惑,“還能有什麽藥,就是那些驅蟲藥啊!我知道你們都想要,的確,那藥是好用,我隻用了一顆,咱們這再也進不來毒蜂了。但是你也得為其他人想一想,若都給你了,那其他家怎麽辦?行了,快回去吧,別在外麵亂跑。”
“轟隆”一聲,猶如一道驚雷在楚經業的耳邊炸開。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有人先他一步買斷了這個大人情。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百裏睿!
沒想到那老家夥不聲不響的,居然還有這份能耐。
隻是,區區一個外族人而已,真當他們古族的人情是那麽好賺的麽?
轉眼間,楚經業就想到了一個借刀殺人的好方法。
如此一來,既可以讓百裏睿將釋放毒蜂的罪名背下,還能把功勞給搶過來。
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所以他帶著人,先去找了與自己關係不錯的一家。
可沒想到,他剛想要把這個事兒往百裏睿的身上引,對方就一臉疑問地糾正了他的話:“錯了錯了,這些藥不是你說的那個百裏睿送過來的。”
“什麽?不是他,那會是誰?”
再一次,楚經業再一次被這意想不到的消息打懵了。
隻見他的那位多年好友神秘兮兮地說道:“這事兒首族家主那親自下的封口令,我隻能告訴你,送藥來的人絕對不是什麽百裏睿!”
“那是誰?餘兄你就告訴我吧,我真的是好奇的緊啊!”
此時的楚經業,心頭又驚又怒。
而友人的再三拒絕,也讓他的臉色徹底的沉了下來。
從友人家出來之後,拿著對方一臉肉疼的塞給自己的半顆驅蟲藥,楚經業恨不得將那個礙了自己事的人抓出來,將其大卸八塊才能泄憤!
“爺,咱們現在去哪?”手下人低聲詢問道
。
楚經業的確是個能忍的。
現在事情已然脫離了他的掌控,那他就更不能輕易地暴露了,免得得不償失去。
捏碎了手中的半顆藥球隨手一扔,那清冽濃鬱的藥香立刻讓周圍瘋狂飛舞的馬蜂退避三舍。
這讓楚經業更生氣了。
就連他身上用的最好的避蜂藥,也僅僅是能夠在亂蜂飛舞之中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卻沒有這般好的效果。
他眯了眯眼,陰沉地盯著那些碎裂的藥粉一會,道;“我先回去。你們留下來給我好好打探一下,這些東西究竟是誰弄出來的。”
竟然敢破壞了他的好事!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這個人揪出來,讓他知道多管閑事的下場。
“是。”
負氣而離開的楚經業,一直沒有想起來跟自己出來的女兒的安危。
楚靈韻已經哭腫了眼睛。
她被關在後院的柴房裏,林夢雅甚至都懶得審她。
外麵還是能聽到馬蜂飛舞的“嗡嗡”聲。
這卻簡直要成了楚靈韻的催命符。
他不斷崩潰的哭泣大叫辱罵外麵的人,言語惡毒的去詛咒威脅他們,看樣子是絲毫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可惜,卻一個人都沒來過,這讓楚靈韻更害怕了。
她不僅怕那些人可能會把自己生生地困死在這裏,更害怕那些在天上盤旋的鬼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衝進來。
於她而言,大約是過了半輩子那麽久,才聽得門口,有人正把鎖頭打開的聲音。
“爹!是你來找人救我了嗎?”
他充滿希望地看向門口,卻在看清楚進來的人之後,表情迅速僵硬在臉上。
“怎麽是你?我知道,你是想要來看我笑話的!呸,小賤人!就算是我被困在這裏,我阿爹他們早晚都會來找我。你跟外麵那些人一樣,都會不得好死!”
這樣惡毒的咒罵,宋嘉在楚家的時候不知聽到了多少次。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覺得難過委屈,甚至還會躲在角落裏默默地流眼淚。
但現在,她卻覺得不痛不癢。
低垂著頭,把手裏的籃子放在了楚靈韻的麵前,她淡淡地道:“這裏有新鮮的饅頭跟水,你要是餓了就吃一口。宮家主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他們與你不同,他們都是好人。”
“我呸!誰稀罕你那些破東西!想要在我麵前裝好人,我隻嫌你惡心!”
楚靈韻就這般尖銳地叫罵著,一腳踢翻了那隻籃子。
從裏麵滾出了三隻白胖胖的饅頭,瞬間沾滿了塵土,變得髒兮兮地無法下咽。
宋嘉歎了一口氣,抬頭平靜地看向了對方。
“楚靈韻,我不是欠你的,我也不是裝好人。我給你送東西過來,是因為當初我跟先生好在也在楚家待了一些時日。雖然我很清楚,楚家是看在先生的麵子上才容許我留在那的。我這麽做,不過是想要還楚家一個人情而已。”
楚靈韻恨恨地瞪著對方,“你跟那個老不死的都一樣!我們楚家當初對他那麽好,可他呢?他是如何回報我們楚家的?”
“就他那個樣子,居然還敢看不上我?嗬,笑話!我楚靈韻肯跟他學,那是他八百
念修來的福氣,真是給臉不要臉!”
“你夠了!”宋嘉皺著眉頭,第一次對楚靈韻疾言厲色:“楚靈韻,你說我可以,但你不該這麽說百裏先生。”
“你以為百裏先生真的不知道,你楚家為何非得要他待在那嗎?”
楚靈韻的心頭一跳,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占理,剛要繼續辱罵,就聽得宋嘉緩緩地道:“百裏先生來的時候拿的那些東西,現在可還在?”
“什、什麽東西?”楚靈韻開始心虛了,眼珠子有些亂轉,儼然是在硬撐。
“先生他醉心於毒學,所以並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我之前替整理先生衣物的時候就發現,他有許多衣服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是那老不死的自己丟的,關我們楚家什麽事?”楚靈韻依舊還在嘴硬。
宋嘉見她到現在還是一點都不知錯,終於知道楚家為何會毫不顧及同族之情,對大家夥下手了。
“我與先生見到宮家主的時候,宮家主就順嘴問了一句先生慣用的那些東西都哪去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宮家主給個先生用的,都是一價難求的好東西。”
宋嘉的神色平靜,卻似已經看穿了楚靈韻心內的齷齪,令她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所以那些東西,早就被楚家人偷拿走了。別說是先生與我兩人了,就算是你楚家上下幾百口子,那些東西也養得起了。”
楚靈韻緊咬著唇,突然她更加癲狂的辱罵起宋嘉。
而且聽她話中的意思,怕是根本上就覺得百裏先生的那些東西,本就應該給他們楚家。
我既然是錢貨兩訖的事,偏偏那楚家上下卻像是施恩一般,若不是先生性子特殊,不計較這些事,恐怕早就會與楚家翻臉了。
宋嘉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從前我倒是真正把你當做個對手,現在看來,卻是我錯了。”
“楚靈韻,你根本就不配當先生的弟子,也不配當我的對手。”
從這一刻起,宋嘉是真真正正地與從前判若兩人了。
這段時間的經曆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貴自重。
便是她宋家已然敗露,可她宋嘉的錚錚傲骨卻不能丟,否則,就跟無恥貪婪的楚家沒什麽兩樣。
楚靈韻看著對方眼底的漠視,那感覺比被人扇了一個嘴巴還難受得多。
看起來,就像是她真的不如對方了似的。
“宋嘉!你這個小賤人,你這輩子都趕不上我!你永遠都隻能被我踩在腳底!你回來!你不許走!”
宋嘉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恩怨已償,那三個饅頭是她這幾天拚命幫芸娘她們做活賺回來的。
當然,林夢雅還不至於那麽摳門。
隻是她會得不多,不管是針線還是其他都幫不上太大的忙,隻能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何況她吃住都在這裏,自然是不好意思要其他的報酬。
正想著繼續做什麽能幫到大家夥的時候,卻被路過的宮雅叫住了。
“宋姑娘,你過來一下!”
“您叫我?”
她怯生生地走到了林夢雅的麵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