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鍾之後,距離最近的二十四鎮附屬炮兵標的幾十名士兵們聞訊跑了出來。
站在樹林外麵的李銘山趕緊招呼了這些士兵,指著樹林的方向,大呼道:“弟兄們,亂黨就在樹林裏麵,我親眼看到的。立功就在今日,抓捕亂黨,必有重賞!跟我來。”
他耀武揚威的帶著這幫士兵們就衝進了林地之中。
就在這時,正在掩埋前兩具屍體的三個士兵,已經用泥土把屍體掩蓋住,不過因為土坑挖太深了一些,原計劃是讓屍體更難被發現,所以還有一小半沒有填上。
李銘山跑了過來,從一個炮標士兵手裏奪下了一支步槍,對著這三個還在填土的士兵就大喝了道:“不許動,撲街的東西,你們鬼鬼祟祟在做什麽?快說,埋的是什麽!”
那三個士兵沒有辦法,隻好丟下了手裏的鐵鍬,不敢再繼續填埋了。不過他們當中卻沒有一個回答李銘山的話,一個個雖然冷汗連連,卻努力保持著堅毅的麵孔。
“丟你老母,你們啞巴了嗎?快說,不然老子可對你們不客氣了。”李銘山怒氣更盛,“哢哢”一聲就把手裏的步槍拉栓上膛。
三個新軍士兵還是不肯說話。
李銘山惱羞成怒,他認出了這三個人是剛才在執法處外麵站崗的士兵,心想這些人既然是吳紹霆、倪端的手下,一定是在掩飾著什麽重大的秘密。他一開始就對地牢角落裏麵的三個木桶懷疑不已,尤其是吳紹霆和倪端看到自己接近木桶時反應那麽激烈,更加印證了心中的疑惑。
本來他在被吳紹霆、倪端從地牢裏趕出來之後,還下意識的在地牢附近蹲點守了一會兒,打算找機會再偷偷進去看個究竟。可是他一直苦等了一個多小時之久,實在是沒耐心了,最終還是悻悻離去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則算是機緣巧合,他今天晚上正好到炮兵標這邊賭博,剛才出了撒泡尿時就看到樹林裏麵有一群人影鬼鬼祟祟在做什麽,沒過多久其中還有兩個人影向西邊跑掉了。他見樹林裏麵人太多,擔心自己貿然進去被發現了會遭到滅口,因此就在林子外麵大呼小叫,引來更多人再行動。
等了好一陣,李銘山實在沒耐心了,舉起步槍就要來一個殺一儆百,怒氣衝衝的吼道:“撲街的東西,嘴硬是吧?老子看你們嘴硬還是子彈硬。”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身後突然衝上前一個人,一把就把李銘山手裏的槍奪了下來。
“撲你老母,誰他媽的搶老子的槍!”李銘山正在氣頭上,還沒有來得及回過頭來看清楚身後的人,一句髒話就先從嘴巴裏冒出來了。不過當他看清楚身後的人時,立刻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趕緊堆上了一副笑臉。
“這是你的槍嗎?”站在李銘山身後的,是一個隻穿著短褂和大褲頭的人,年齡不過三十來歲,身材精瘦,但裸露在外的四肢卻甚是結識。雖然此人穿著打扮不甚講究,可是與生俱來有一種威嚴的氣勢,即便不動任何表情都有一股不怒而威。
“韋大人息怒,剛才是卑職的嘴賤,沒看到是您來了。嗬嗬,這槍當然不是卑職的,是韋大人炮標兄弟的槍呢。”李銘山換上一副龜孫子的樣子,對著這位“韋大人”點頭哈腰不已,心中直叫自己今天太背時了,怎麽偏偏誤罵韋大人了。
這位韋大人名叫韋汝驄,字樹屏,廣東中山人。1878年(清光緒四年)生,早年隨伯父到上海謀生,後考入江南陸師學堂。
韋汝驄在1898年經選拔,被派赴日本留學,先入成城學校(即振武學校)學習日語,於次年進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隊第一期步兵科。學期結束之後,他又調入日本近衛步兵第四聯隊擔任見習士官。1902年3月畢業。回國後回廣東任職,1902年任廣東武備學堂總教習,1904年任廣東隨營將弁學堂學兵營指揮官,1907年任廣東陸軍小學堂總辦。
1900年是中國留學生前往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的第一班期,雖然第一期學員當中在曆史上成名者並不多,但是卻奠定了中國學員學習先進軍事經驗的基礎。這一期學員回國之後,大部分都是擔任各地軍事院校的教官,極大的推進了中國新式陸軍的建設。
韋汝驄這幾年在廣州軍界名聲十分響亮,畢竟甲午戰爭之後第一批留學外國的學員。他回國之後雷烈風行的整頓武備學堂冗舊的體製,提高武備學堂辦學的效率,這件事在軍教界一直深受好評。
此外,廣東隨營將弁學堂原本是配屬在二十三鎮隊列,後經過廣州將軍孚琦的調整,將隨營學堂轉移到了二十四鎮隊列。如今韋汝驄身兼二十四鎮炮標總參謀官、隨營學堂總辦、陸軍武備學堂總辦三個要職,放眼整個第二十四鎮,完全沒有第二個人的威信能出其右。
從年初開始,就一直有傳言韋汝驄極有可能成為二十四鎮代理統製。
在韋汝驄麵前,別說李銘山這個小角色宛如一直蒼蠅一樣,就算是李銘山的舅舅黃士龍見了麵也要畢恭畢敬說一聲“末將參見大人”。
“哼,我問你,你剛才要做什麽?”韋汝驄冷冷的喝問了道。
“這……韋大人,卑職剛才……隻是嚇唬嚇唬這三個家夥。”李銘山吞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的回答了道,額頭上早已經是冷汗連連了。
“我再問你一遍,你剛才到底要做什麽?”韋汝驄一字一頓的重複問了道。
雖然韋汝驄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是李銘山還是嚇了一跳,韋汝驄擺明是要對付自己了,這下子可真是慘大了。他不敢多作遲疑,趕緊說了道:“韋大人,這三個家夥鬼鬼祟祟在這裏填埋東西,問他們話他們又不說,卑職我也是為了教訓他們呀……”
韋汝驄大聲吼了道:“你說他們是‘家夥’,你他媽的沒看到他們穿著是新軍軍服嗎?你想要教訓他們,怎麽教訓,開槍打死一個?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你就敢開槍,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是天皇老子嗎?”他剛說完,舉起手就一巴掌抽在了李銘山臉上。
李銘山被打得原地轉了一個圈,好不容易再回過身來,臉頰火辣辣的痛。他心中雖然恨,可是卻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隻能一個勁兒的向韋汝驄賠罪:“韋大人,是卑職的錯,是卑職的錯,卑職知錯了……韋大人息怒呀……”
韋汝驄“哼”了一聲,斥道:“你一個消防營的營官,竟然管到我們新軍頭上了?趕緊給老子滾蛋,這件事我會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