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應該改,但是……萬一到時候北洋政府收到通電不滿意,變卦拒絕把粵北五縣交還給我們,咱們又該如何應對呢?到那時都督您已經公開發表言論了,而您跟袁世凱的協議又屬於保密,粵北五縣的移交也不會公之於眾,北洋政府說變卦就變卦,咱們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吃啞巴虧呀。”王長齡擔憂的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畢竟北洋政府前幾天已經抓到嫌疑人,案情沒有突破好歹也有進展,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不過,我相信袁世凱還不會因為幾句措辭跟咱們鬧翻天。未來一年裏北洋派都會忙個不停,又是大選又是北伐蒙古,袁世凱應該很清楚在這個時候得罪我,我一定會趁他北伐蒙古時讓他後院起火。”吳紹霆好整以暇的說道,說完之後,端起已經半涼咖啡小喝了一口。
“都督說的有道理。不過話又說回來,袁世凱竟然有到手的粵北五縣來交換,這口氣還真是大的厲害,讓我簡直都有些不敢想。”
“袁世凱他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當初拿下粵北五縣是擔心咱們粵軍日後發展的太厲害,可是現在他更明白,就算北洋軍在粵北五縣駐軍也擋不住廣東的勢頭。他現在的策略已經改了,硬碰硬讓他吃了大苦頭,為了保全北洋國府的地位,隻能換以懷柔的方式。這次把粵北五縣還給咱們,也算是一種安撫了。”吳紹霆緩緩的說道。
“不管怎麽說,這樣咱們得了利就好。”
吳紹霆沒有再接王長齡的話,雖然這次是得了利,但隻要自己回到廣州發表了這份公開通電,廣東算是真正讓北洋政府“招安”了。他並不是覺得不好,畢竟未來一段時間廣東可以好好修生養息,可日後自己的任何行動都將失去名義上的優勢。
罷了,日後的事日後再算,先走好眼下的步子吧!他在心中暗暗的念著。
“老王,有件事我還得找人去辦一辦。”
“都督有什麽事?”王長齡立刻問道。
“王雲還在北京養傷,都督府特勤處缺人來管事,你先過來接手吧。這幾年一直讓你閑職,並非我不信任你,隻是昔日你跟將軍太久,我手底下那些革命心重的人怕是多有不服,所以才一直壓到現在,老王你可不要埋怨才是。”吳紹霆語重心長的說道。
“都督,你這話就見外了,我王長齡是知分寸的人。”王長齡爽快的笑了笑。
“你昔日對我有恩,這一點我吳紹霆絕不會忘。等回到廣州,你馬上與上海情報站的人取得聯係,安排人手暗中調查究竟是誰策劃了這次刺殺。這對我來說很重要,連誰想殺我都不知道,還真是被動到家了。”吳紹霆嚴肅的吩咐了道。
“我明白,一定不讓都督失望。”王長齡鄭重的答應了下來。
七月二日下午,商船抵達了廣州碼頭。廣州城防司令倪映典早已安排衛隊等候迎接,回到都督府之後,吳紹霆立刻召開軍事會議,一時間讓所有人都有些擔心,誤以為大都督是要就遇刺之事采取報複行動。不過會議結束之後,所有軍官都是一臉和顏悅色,在這次會議上所交代的不是軍事行動,而是對粵北五縣的接管工作,以及粵軍番號的撤換事宜。
沒過多久,收回粵北五縣的消息便在廣州城內傳開了。不過為了遵守秘密協定的要求,吳紹霆的都督府一直沒有正麵做出公開回應,任由民間自己去傳說。
當天下午,廣東軍政府與粵北五縣進行了電報接洽,約定雙方具體商談的時間地點。
吳紹霆還在返回廣州的途中,北京總統府的命令已經傳達了湖南和江西。湖南都督湯鄉茗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區區樂昌縣上麵,而且一個對自己鞭長莫及的縣城,攢在手裏也沒有什麽意思,索性做個順水人情直接交還給吳紹霆。不過李純卻沒有湯鄉茗這般豁達,江西軍拚死拚活打了大半年,結果才到手四個縣城,原本就不夠分,這才過了幾個月的時間竟然又要還給廣東軍政府,說什麽都不能心甘情願。
但是李純在處理這件事上也有兩難的境地,一方麵是袁世凱的壓力,另外一方麵是吳紹霆的壓力,權衡之下他自己可以做出割舍,但是手下們卻不好交代。
吳紹霆在接到江西都督府的電報,從措辭中分析到李純的態度,他自然不想再起爭端,但既然粵北五縣能搞到手,保全一個完整的廣東省,自己沒有理由不去爭取到底。他暫時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一邊把江西的情況發到北京,故意拖延公開通電澄清北洋政府嫌疑的事,一邊大刀闊斧的整頓粵軍,借著撤換番號的名義,把主力軍全部調到韶關南麵,拿出武力威脅的態度來。
李純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因為四個縣城再跟吳紹霆打一仗。
廣東戰爭已經讓李純吃苦頭了,經過上次的大戰,北方的軍隊再也不敢小瞧南方的軍隊。更何況大總統在這件事上的態度肯定會向著廣東,一旦打起來,沒有中央的支持,他就算有十萬人馬也頂不住半個月。
七月五日,五縣交接工作會議在韶關舉行。湖南駐樂昌代表僅僅是過來湊人數,僅僅一個半天就完成了手續工作,反正湖南沒有在樂昌駐兵,辦事處套上車直接走人。廣東代表與江西代表的談判卻是實打實,大家各執一詞,絲毫不願意退讓,總歸一句話,要想江西軍撤總得拿點好處,要不然李督軍是沒辦法向手下交代。
“你們李督軍不好向手下交代,那要不要向大總統交代?”負責談判的馬錦春氣勢也不弱,扯著嗓子一副死磕到底的態度。
“咱們不說其他,隻說一個明擺著的道理,要想咱們江西軍撤,可以,這開拔費算誰的?好歹幾萬人的軍隊,這夏天暴雨又暴曬,出個什麽山洪泥石流的亂子,誰來負著責任?咱們李督軍不是不講道理,打仗時咱們南北是死敵,打完仗你們換了番號咱們也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更應該相互體諒了你說是不是?”江西代表軟硬兼施,先前來硬的,現在又換上講道理的一麵。
“既然自己人,咱們不說兩家話。這開拔費是開拔誰呢?能算在我們廣東頭上?這不是明擺著勒索敲詐嗎?要開拔費你們也是向上麵要,這命令可是上麵下來的。”
“話雖然這麽說,上麵下來的命令是你們廣東跟上麵的事情,我們江西這邊頂多是執行。總之咱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裏,沒錢兄弟們是走不動的。終歸是把地盤還給你們廣東,你們是占了大便宜的,難不成還在乎這點開拔費?”
馬錦春看出這些江西代表是抱定態度,好在對方不是蠻狠霸著地盤不放手,無非是想討要一些好處彌補一下心中的不甘。他從廣州來之前已經得到岑春渲的叮囑,必要的時候可以做出讓步,先把談判的局勢穩住對大家都有好處,如果談判到了沒得談的地步那才是既損了人又不利於己。
“好,既然貴方一定要把開拔費算在我們頭上,咱們不妨各退一步你看怎麽樣?開拔費我會請示我家吳督軍,到時候核對出來的費用咱們跟中央政府各攤一部分。”他故作沉默了一陣子,隨後擺出一副讓步的樣子說道。
“既然有得談,那咱們自然也樂意談。也不說咱們江西人訛你們吳督軍,粵北四縣的駐軍有多少,開拔的路程有多長,前前後後的輜重需要多少,到時候你們廣東可以派人去合計。開拔費該多少是多少,不管是你們拿大頭還是上麵拿大頭,反正銀子到手咱們立刻走人。”江西代表總算看到苗頭,馬上先把自己的誠意擺出來,生怕這到手的利益又跑了。
“如此甚好,我即刻請示廣州方麵,一有下文咱們再細談。”馬錦春官腔官調的說道。
傍晚,這些剛剛在談判桌上拚得麵紅耳赤的人又坐在了酒宴桌上,大家推杯置盞、談笑風生,各自把家鄉的葷段子、土笑話都扯出來當談資,轉眼之間一下子都成了無話不談的親兄弟似的。馬錦春跟江西代表好好攀了幾杯,後來又聊到關於交換粵北四縣的事,喝醉的情況下大家都盡量往好話去講,江西代表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說,隻要銀子到了,五天之內保證撤空,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