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勘醒來的時候,感到眼前有一股強烈刺眼的光芒,他好不容易才適應過來。
粗喘了幾口氣,嗓子裏麵還有酒精的味道,隨著每一口喘氣吐出。
他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的情況,竟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裏,隻有正麵一盞距離自己非常近的煤氣燈,燈光正衝著自己的麵部。他讓燈光照著,對四周的感覺反而更加黑暗,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一個屋子,反正除了自己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暗。
他動彈了一下身子,但手腳完全動不了,低頭一看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被綁在一張座椅上。恍惚的腦海立刻打了一個抖擻,後背驚出了一片冷汗,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怎麽回事?這......誰他媽的把我綁起來了!誰!“他惶恐的喊道。
在目前能夠想起來的記憶裏,戴勘隻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跟手下的軍官們慶祝打下資陽城,開懷暢飲了一番。這已經是資陽城攻破後第三天慶祝了。他的部隊率先占領了資陽地方政府的府衙,從府衙地窖裏找到幾百壇陳釀的好酒,自然不能浪費。
昨晚晚上喝醉之後,是一團團部的警衛護送他返回住所,隻不過因為喝的太多,在半途中就睡著了過去。沒想到再次醒來時,竟然是這幅場景!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戰場上打打殺殺的場麵都經曆過,這點定力還是有的。他飛快的在腦海裏思索,究竟發生什麽事,難道是資陽城中央第三師的殘部所為?又或者是山匪趁著戰亂混進城裏來了?
就在這時,前方黑暗裏傳來一些響動聲,聽上去像是有人在拖動一把椅子。
戴勘警覺的喝問道:“什麽人?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他盡量眯著眼睛,想要透過直射自己眼睛的燈光看清楚黑暗裏的情況,然而燈光實在離自己太近,眼前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其他東西。不過他在低頭的時候,總算避開一些直射光,看到一個人的下半身就在前麵三、四米開外的地方,那是一對穿著長筒軍靴的腿。
軍靴......中央第三師的營部級軍官才會有軍靴,難道.........!想到這裏,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打了勝仗自己反倒失手被擒,簡直是奇恥大辱。
“戴旅長!”前方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就像是死人。
“你是誰?”戴勘極力的保持冷靜,喝問道。
“你不用緊張,”那人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似乎是在安撫,又似乎是在譏笑,“我可以如實的告訴你,我是參謀總部直接派來處理上次宜賓造反案的專員。用這樣的方式來招呼戴旅長,雖然有些過分,不過實屬無奈之舉。”
“宜賓.........造反案!”戴勘很快意識到現在是什麽情況,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參謀總部竟然到現在都不放過宜賓的那場意外,更是將其定義為“造反”!他想到現在自己的處境,知道這次是在劫難逃,梧州方麵擺明是要秋後算賬,而且還是連本帶利的算!
“戴旅長,有些事我不得不挑明了說。宜賓的造反案影響頗大,之間吳總裁特意派下陳參謀官入川調查,可惜戴旅長一直在敷衍了事,以至於這件事拖延到今天已經再也不像之前那麽簡單了。”黑暗中的人冷森森的說道。
“你,你們到底要怎麽樣?事情都過了這麽久,好歹資陽都打下來了,下一步我會馬上進攻成都,難道這還不能將功抵過嗎?”戴勘大聲的說道。
黑暗裏發出了一陣沉吟的聲音,似乎是在冷笑,又似乎是在歎息。
沒過多久,那人又說道:“戴旅長,原本你一直是這麽在做打算,以為一拖再拖這件事就能蒙混過關。我代吳總裁轉告一句話,就算宜賓的事情所有人都能置之腦後,但對參謀總部來說這件事絕不會就此罷休。這件事對我們南方統一留下了禍根,如果不嚴肅處理,南方執政府的權威隻能是一紙空談。”
戴勘抗議道:“你們不能拿我怎麽樣,我是黔軍的人,該怎麽處置也是貴州軍政府的事。”
突然,一個白影閃過,在地麵上拖拉出輕撩的碎響。那是一個文件夾,就這樣被扔到戴勘的腳下。他低頭看了一眼,不過因為光線的問題很難看清楚是什麽。
黑暗裏的那人再次開口說道:“這是劉都督發給梧州參謀總部的電文。如果沒有劉都督的首肯,我們也不會用這樣方式與戴旅長見麵了。”
戴勘心中一堵,他早就知道不能相信劉顯世,更不能指望劉顯世在這件事上為自己開脫什麽。一股失望的情緒正在蔓延全身,劉顯世竟然借著這個機會把自己出賣了!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軟弱無力的問道:“這麽說,你們要殺了我,然後收編我的部隊?”
不用多猜,這是吳紹霆跟劉顯世串通好的陰謀,前者為了鞏固統治權,後者為了排除異己,就這樣把第三混成旅廢掉。真是一拍即合!
黑暗裏的聲音說道:“戴旅長,你多慮了,堂堂的旅長不至於因為手下犯錯就要受到同樣的懲處。我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參謀總部都不會對你下手。”
戴勘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鬆一口氣,他說道:“那你們要怎麽樣!”
那人說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你可以選擇不妥協,明天一早貴部會被判定為南方聯軍的叛軍,運氣好的話你可以帶領手下從資陽撤出去,不過從此以後南方聯軍和北洋軍都會容不下你。第二,貴部接受改編,取消黔軍番號,編入第七師團。如果不出所料,戴旅長很快會榮升師長。正所謂識時務這,這兩個選擇應該不難分辨。”
戴勘怔了怔,歎了一口氣說道:“說來說去,還是要收編我的手下!吳總裁真是有心!”
那人不冷不熱的笑道:“收編總比消滅要好,戴旅長你也樂得所成,何樂而不為?吳總裁這是在保舉戴旅長啊。我們可不算不講理,總之選擇權在戴旅長手裏,不管你如何抉擇,稍後我們終究會放了你,所以真正的抉擇不是在嘴巴上,而是在心裏。”
戴勘明白對方的話,自己可以現在撒個謊,然後出去之後馬上集合自己的手下,所以說真正的抉擇是在出去之後。他心裏幾乎沒有想太多,因為這兩個選擇一眼就能看出輕重,可以說自己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犯不著把我綁起來,難道你們不能發一封密電?”他有些生氣的說道。
“這麽做不是威脅戴旅長,隻不過是一種.........暗示!”那人在最後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我們今天能這麽對待戴旅長,如果哪一天戴旅長又犯了錯,我們同樣還能這麽做。不過到那個時候恐怕就不會這麽友好了。”
戴勘震了一下,這難道還不是威脅嗎?
“吳總裁的原則很簡單,自己人什麽都好說,不是自己人那就什麽都不好說了。”
“我明白。”戴勘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他不是笨蛋,在宜賓發生的那次*已經可以說明問題,熊克武站在吳紹霆一邊,所以川軍才會得到那麽多資助,一下子從土包子搖身變成大地主。既然貴州軍政府都不幫自己這個貴州人,何必還要頂著一個毫無用處的黔軍番號呢?
這時,黑暗中的那人走上前,把煤氣燈推開,露出了真麵目,正是王長齡。
“戴旅長,你明白就最好了。”王長齡上前幫戴勘鬆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