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鎮守使署衙,此時已經是淩晨二點鍾,曹錕依然沒有睡覺,雙眼遍布血絲的在參謀室內盯著地圖。
“閩軍第三師竟然去金華了?那麗水豈不是無兵可守?”時不時的,他嘴巴裏都會念叨著這句話。這個消息是昨天下午剛剛收到的,起初讓他高興了一陣,以為福建那幫山猴子一點常識都沒有,竟把腹背敞開麵對敵人,簡直是自尋死路。
可是曹錕仔細一想,這麽淺顯的道理閩軍豈能不知?可為什麽閩軍第三師還是義無反顧的向金華轉移,作勢要進攻杭州去呢?
為了這個問題,他從傍晚開始研究,直至此時此刻腦海裏仍然是一個困局。
“福州......福州有一個師,可是就這一個師能做什麽?難道在我進攻麗水時,福州直接攻打溫州,來一個圍魏救趙?”曹錕糾結的說道。
“大人,咱們不能再猶豫了,天亮了立刻就發兵進攻麗水。就算福州第二師要抄我們後路,城裏不是還有吳子玉的四十師坐鎮嗎?”高級參謀長陳調元打著哈欠,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雖然他現在的身份是曹錕的手下,可是之前一直擔任馮國璋的參謀官,實際上是馮國璋安排在曹錕身邊的聯絡人,自己幾乎不必在乎曹錕的臉色。
曹錕如果沒了馮國璋的支持,別說什麽鎮守使,就連手裏的新八師都會解散而去。
“不能草率,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曹錕強調的說道。
“還有哪裏不對勁呀?曹司令,曹師長,你到底怎麽了這是,下午你要是果斷一點,現在我們差不多都打下麗水了。”陳調元沒好氣的說道。
要讓曹錕說出哪裏不對勁,他自然不能一五一十的說出個所以然,總不能說是閩軍故意設下的疑兵之計吧?但是他心裏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仿佛浙江省內的一舉一動都是策劃話的陰謀,是掌握早敵人手中的一場布局、圈套。
就在這時,參謀室外匆匆跑來一個勤務兵,把一份電報交給了正在院子裏麵納涼的值班軍官。值班軍官看完電報,馬上又跑了進來,來到曹錕麵前遞上了電報,說道:“大人,上海發來的急電。”
曹錕問道:“上海鎮守使發來的電報?”他剛剛問完話,順手已經打開了電報,這才發現這份電報是從上海海軍司令部發來的。看完電報,他臉色驟變,立刻說道:“難怪呢,難怪呢,難怪閩軍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讓麗水大開門戶。”
陳調元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先前困頓的精神狀況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連忙問道:“什麽事,上海那邊怎麽了?”
曹錕陰鬱著臉色說道:“上海海軍司令部發現福州和廣州軍艦的動靜,有一支南方的艦隊已經在浙江沿海遊弋一兩天了。”
陳調元怔了怔,立刻說道:“難道南方要用海軍對付我們?”
曹錕點了點頭,嚴肅的說道:“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很大。來人,馬上派人去龍灣的海邊,給我看看海麵上是什麽情況?”
副官連忙跑了過來,有些不解的問道:“大人,您要看海麵上的什麽情況?現在可是大半夜呀......”
曹錕大聲的說道:“看看有沒有可疑的艦艇,肉眼看不到就派船出海。”
陳調元也意識到情況的危急,雖然上海海軍司令部沒有說明南方的艦隊出現在什麽地方,可溫州畢竟是港口城市,而且距離福州很近,最適合成為海軍炮火覆蓋的目標了。更糟糕的時候,這種炮火覆蓋必定是曠日持久,福州海軍港口的後勤可以源源不斷的供應附近海域的作戰任務。
他連忙附和的對曹錕副官嗬斥道:“叫你去你就去,囉嗦個什麽勁兒,趕緊的。”
副官見了這境況,一點都不敢怠慢,連忙應聲跑出去了。
陳調元轉向曹錕,憂慮的問道:“要是真有海軍瞄準咱們溫州,我們可一點海防力量都沒有,那可是白挨打的事呀。”頓了頓,不等曹錕回答,他緊接著又說道,“要麽,索性我們拚一拚,如果南方真用海軍壓製我們,我們調集部隊直接殺向麗水。敵人害怕什麽,我們就做什麽,以本換本不虧。”
曹錕雖然臉色很著急,不過在心裏還是在縝密的盤算著。陳調元的建議未必不是一個辦法,既然沒有應付海軍的措施,光挨打肯定是不劃算的。南方動用海軍牽製溫州,正是擔心溫州會抄閩軍的後路,這個時候行動再合適不過,大不了丟掉溫州,閩軍一旦被抄了後路,那就有可能丟掉全局。
“你說的對,我們有必要拚一拚。”他神色堅毅的喃喃說道。
“那還等什麽,馬上下令吧。”陳調元催促的說道。
曹錕向參謀室內部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遲遲沒有吩咐任何命令。
陳調元追了上來,疑惑不解的問道:“大人,你這是又怎麽了......”
曹錕皺著眉頭,沉默了許久,冷冷的開口說道:“海軍的大炮根本不可能牽製陸麵上的部隊,南方這麽安排一定另有目的。”
陳調元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我的曹大人,你什麽時候變的如此優柔寡斷了?先前閩軍第三師去了金華,你猶豫說是陰謀;現在南方調來軍艦火力牽製我們,你又說另有目的。我說曹大人,你怎麽跟曹操一樣疑心重重呢?”
曹錕瞥了陳調元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那你說曹操最後怎麽樣了?還不是成為一代霸主?我跟你說,海軍的火炮可以摧毀我們的防線,可以消耗我們的戰鬥力,也可以打得我們翻不了身,可是它終歸不能占領我們的地盤。如果南方單單指望海軍牽製那就太傻了,他們的火炮隻會逼我們的部隊離開溫州,而不是留住我們。”
陳調元想了想,覺得曹錕的話確實很對,可是正因為如此才更應該下令主動出擊才是。
曹錕不等陳調元開口,他接著說道:“海軍是進攻性的兵種,也就是說,南方真正要做的是利用海軍提供炮火壓製,緊隨其後是部隊的進攻呀。”
陳調元凝神問道:“你的意思,南方不光是海軍進攻,福州第二師還會打過來?”
曹錕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嚴肅的說道:“正是如此。閩軍故意把麗水的部隊調往前線,參加對杭州的進攻,目的就是在引誘我們偷襲麗水。一旦我們的主力部隊西去,福州的閩軍第二師配合海軍進攻溫州,輕而易舉就能拿下溫州。”
陳調元恍然大悟,不過轉而又問道:“可是不管怎麽說,我們留在溫州也是白挨打,索性還不如抄了閩軍的後路,這與咱們之前以本傷本的想法也無甚差別。”
曹錕搖了搖頭,苦笑道:“差別大的去嘍。你以為我們是抄了閩軍的後路,讓前線的閩軍陷入夾擊?可是換過來思考,溫州沒了,我們同樣也陷入閩軍的前後夾擊。前線的閩軍可以支撐多少天我不知道,可一旦失去溫州的保障,我們能支撐天數肯定比不過閩軍。”
他雖然不在乎溫州這塊地盤,畢竟這個小地方可容不下自己的野心,但歸根結底第八師和四十師的所有家當都在這裏,如果有充足的時間準備或許可以完成戰略轉移,可南方軍隊會給自己時間嗎?運氣好的話,也許是後天才會開戰,可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還沒等到天亮就開炮了。
陳調元聽明白了曹錕的話,這時忽然發現原來多點疑心也不是一件壞事,如果真那麽草率就開始下令行動,弄不好真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局。他沉默的思考了起來,身為參謀長自然要有參謀的作用,總不能坐以待斃。
“這下可好,打不是,不打也不是,這算個什麽事呀。”來回踱了幾步,他懊惱的說道。
“馬上給我接通四十師師部的電話,我要跟吳子玉商議一件事。”曹錕突然說道。
“商議什麽事?”陳調元滿懷期待的問道。
“南方自以為一切能在意料之內,我偏偏就要打一場出人意料的戰鬥。我們破釜沉舟,直接打福州,我倒要看看誰能撐得住。”曹錕鄭重其事的說道。
他的話參謀室內所有人都聽到了,每個人都吃驚不已,誰也沒料到曹錕居然下達這樣的命令。他看著眾人的臉色,非但沒有擔憂,反而在心裏暗暗高興了起來,連自己人都始料未及,更不用說敵人會有任何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