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吳紹霆習慣性的在七點鍾不到醒來,天氣已經是秋末時節,窗外的天色尚在白蒙蒙的一片之中。他看了一眼懷中睡熟的馮雅楠,昨晚的風雨隻怕讓這小女孩受累了,依偎在自己的懷裏安靜而恬美。不過仔細看去時,他發現馮雅楠眼角還有濕潤的痕跡,也不知道是因為夢裏思家,又或者是處子之身承受太重的疼痛。
他沒有叫醒馮雅楠,自己起身找了一件睡衣穿上。
侍從早已準備好熱水,洗漱過後,簡單用了早餐,吳紹霆來到樓下辦公室詢問徐州戰況的最新消息。通訊處在淩晨四點鍾時就收到了徐州的電報,侍從處整理好文檔早已經送到吳紹霆的辦公桌上。看完進攻徐州的詳細始末,吳紹霆這才了解第十二師麵臨的問題,曹錕倒是沒有任何隱瞞,把十二師軍紀敗壞的一麵做了詳盡的描述。
整個晚上曹錕幾乎沒有合眼,花了六個鍾頭的時間來整治違反亂紀的士兵。進攻徐州一共陣亡了六十八名士兵,可是因為*傷人和奸x婦女而被槍決的士兵,多達九十七人。經過統計還有十二名士兵在混亂中失蹤,不排除是畏罪潛逃,目前憲兵隊正在按名搜查這些下落不明的士兵。
吳紹霆放下電報,心中有幾分欣然,曹錕還真是一個有魄力的人!
隨後,他立刻讓秘書處簽發一份執政官命令,讚賞曹錕和孫傳芳整頓軍紀之舉,同時全權委托曹錕負責十二師的整頓工作,無論賞罰晉貶皆可自行處之。這份命令其實是多此一舉,以曹錕集團軍總參謀長的身份原本就有這樣的權力。他之所以還要簽發這樣的命令,就是在暗示曹錕不必忌諱各種背景人士,放手去做即可。
十一月三日,在準備兩天時間之後,吳紹霆正式動身前往北京,南京之事交給馮國璋、蔡鍔、梁啟超等人負責。隨同他一行前往的大部分是*官員,此次北上的用意旨在磋商海軍部重組和全國海軍整編之事,以及北京大本營的籌建工作。這是公開的行程安排,然而背地裏還有另外一項未公開的行程,吳紹霆將會在山東濟南停留幾日,專程會見山東軍務總督靳雲鵬和省長張懷芝。
總統府專列抵達徐州時,吳紹霆在這裏留了半日,與第十二師師部的眾軍官見了一麵。
十二師師部是之前張勳的定威將軍府,定威將軍的招牌早已被拆掉,掛上了五色旗和十八星陸軍旗。曹錕、王承斌、熊炳琦率領眾軍官來到大門口迎接。吳紹霆與眾人見麵之後,熱情的一一握手慰問。
“仲珊公,別來無恙,徐州一戰辛苦諸位了。”吳紹霆客氣的說道。
“大執政官客氣,分內之事理所應當,隻可惜好事多磨,咱們十二師頗有丟臉之處,還望大執政官教訓。”曹錕歎了一口氣說道。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錯不改。然,仲珊公雷烈風行之舉當是國軍上下仿效學習的典型,讓人感歎讚佩不已。”吳紹霆由衷的說道。
“哪裏哪裏,在下對違法亂紀之事同樣深惡痛絕,身為長官理當嚴厲治下才是。大執政官裏麵前。”曹錕說著,側過身請吳紹霆等人進師部大院。
吳紹霆與諸軍官簡單聊了一些軍中之事,以及暗示性的表達自己對重典治理軍紀的讚同,之後又與曹錕、王承斌高級將領進行一次午餐會晤,聽取十二師關於軍需要求的匯報,吳紹霆讓隨行的軍務副官李選廷、參謀副官吳佩孚做了記錄。
曹錕等人也沒有什麽特別要求,隻是希望能盡快統一十二師製式準備,減輕後勤供應的壓力。十二師和十三師的裝備情況是近畿鐵道集團軍裏最複雜的,士兵們不僅有裝備恩菲爾德步槍、勃朗寧重機槍,還裝配有漢陽造和“紹霆”式自動步槍,子彈口徑混雜不堪。
吳紹霆答應曹錕盡快安排7.92毫米口徑的步槍配置,用德國原廠毛瑟或者廣東廠仿製新式毛瑟(仿M1898式)來替換英國、美國步槍。至於替換下來的步槍,翻新之後可以高價出售給朝鮮、越南等周邊國家。
這件事談畢之後,吳紹霆又與眾人簡單聊到張勳的聯省通緝之事,曹錕信誓旦旦的承諾一定辦好此事,限期與安徽、河南方麵協同逮捕張勳。
下午,吳佩孚是曹錕的老部下,特意與曹錕在後堂單獨見了一麵。二人倒是沒有敘舊寒暄,吳佩孚直接對曹錕說道:“三哥,吳執政特意吩咐我來跟你會一麵,是有一些要緊事必須得讓三哥你先知道。不過三哥切記,此事萬萬不可輕易泄露出去,隻三哥一個人記在心裏即可。”
曹錕怔了怔,問道:“吳執政讓你來見我?他為何不親自對我說?”
吳佩孚歎了一口氣,表情認真的說道:“人多舌雜,此事關係重大,吳執政為了避嫌才讓弟來跟三哥一談。總之吳執政相信三哥是自己人,所以才提前安排此事。”
曹錕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他知道吳佩孚在吳紹霆身邊做事肯定經常接觸一些機密,而這次又是吳紹霆親自派吳佩孚來跟自己談,可見一定有十足的分量。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深沉的說道:“承蒙吳執政信任,又是子玉老弟你親自來說,放心吧,老哥我知道分寸。說吧,究竟是什麽事?”
吳佩孚不由自主的壓低聲音說道:“吳執政此番北上另有目的,並非是單純的撮合海軍。三哥,你應該已經猜出吳執政在北京設立大本營的用意吧?”
曹錕並非腦袋不靈光,而是之前確實沒有用心考慮過這件事,因此隻當吳紹霆在北京設立大本營是為了監管北方諸省的局勢。不過現在聽到吳佩孚如此神秘的提及這件事,他當然知道自己所想的一定隻是片麵罷了。
“子玉老弟,你直接把話說明白一些,我當然知道吳執政做事肯定不簡單。”
“三哥,那你可知道日本已經決心對德國開戰了吧?咱們就算不知道日本國內政府的動靜,可是之前日本公使與段總理簽署的條約,以及後來又向執政府提交的條約,已經可以看出日本是要對青島下手了。”吳佩孚繼續說道。
“這麽說……”曹錕立刻皺起了眉頭,臉色變的凝重起來,“吳執政要跟日本翻臉了?”
“這事尚且沒有定論,但吳執政的意思,青島終歸是中國的領土,小日本狂妄至極,三番四次不顧我們中國的主權挑起事端。這次吳執政是下定決心,絕不能讓日俄戰爭重蹈覆轍,日本如果膽敢侵犯中國海域和領土,咱們可是決不能坐視不理的。”吳佩孚肅然說道。
“我早該料到了……”曹錕意味深遠的點了點頭,眼神十分尖銳。
他雖然是一個重視個人利益的人,可是國家大義始終是一個難以逾越的坎兒,自己還沒有狠下心來連老祖宗都不認了。隻是長久以來列強欺負中國羸弱,中國的實力也確實讓人堪憂,更何況這次日德矛盾又與歐洲大戰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背後國際勢力錯綜複雜,實在難以有太多的把握。
“三哥,吳執政知道你是咱們北洋這邊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才讓弟前來囑咐一番,無論如何三哥一定要站在吳執政這邊。”吳佩孚語重心長的說道。
“唉,要跟東洋人幹我沒話說,老子我早就不服這口氣了。可問題是,咱們能不能幹過東洋人?前有甲午,又有日俄戰爭,要是打不過反倒把事情鬧大了,對吳執政來說可是極大的影響,對咱們新生的中央政府也是無妄之災呀。”曹錕憂心忡忡的說道。
“隻怕三哥還沒有明白吳執政的意思。就算要打,到時候也是中央政府調集精銳去打,三哥這邊大可不必去操這個心。關心是吳執政要清楚三哥你在這件事上的立場,隻是需要三哥的一個態度,順便借三哥的威望拉攏一把咱們北洋的其他兄弟。打得過自然是好事,到時候三哥也會是支持吳執政的大功臣,而且,就算打不過也傷不著三哥的地位。”吳佩孚把話說得更直接了一些。
曹錕恍然的點了點頭,隻要吳紹霆不拉自己上戰場就行,如今北洋政府沒了,他們這些北洋舊將本來就聲勢銳減,如果連手裏這點兵都握不住的話,那結果可就更糟糕了。他故作沉思了一陣,歎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道:“難得吳執政信任,我老曹還能說什麽呢?子玉老弟放心,既然咱們與吳執政同在一個屋簷下,此事又是國家利益的大事,到時候我老曹一定竭盡所能聲援吳執政。”
吳佩孚欣然的笑道:“有三哥這句話,弟回去就容易交代了。三哥,說句良心話,咱們中國總不能一直受人欺淩。雖然咱們是北洋出身,可眼下吳執政能消除南北的矛盾不失是一件好事,再者也隻有吳執政有這個雄心壯誌帶領咱們中國走出去啊。”
曹錕有些疑惑,吳佩孚才跟了吳紹霆多久,怎麽會說出這樣心向吳紹霆的話?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歎著氣點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