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郝祥林和趙盡忠跟著麻金旺進了辦公室,郝祥林知趣地關上了門。
麻金旺坐在沙發上,郝祥林和趙盡忠則坐在旁邊的木椅上。
“瞧你們這副熊樣兒!”麻金旺剛剛落座,第一句話就發了狠:“說,你們的傷,到底是咋回事?”
“昨晚上,我們連夜朝鎮裏趕,剛走了一個來鍾頭,遇到了狼。”郝祥林道。
“不是一個狼,是一大群狼。”趙盡忠在這個時候非常知趣地和郝祥林站到了一條戰壕裏:“把我們前前後後的路都堵死了。”
聽著兩名部屬的話,麻金旺眉頭緊皺,道:“怎麽會出現這麽多的狼?這麽多的狼,到底是咋回事?”
“我,我們也不知道。”郝祥林道:“猛不丁地就從山背後冒出來了。”
麻金旺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詢問,這桃花溝四麵環山,山裏有野獸出沒也是正常的事,郝祥林和趙盡忠雖說受了傷,但沒有送了性命,這已經很不錯了。
“那麽,我給你們布置的任務呢?你們不會忘了吧。”麻金旺點上一支白沙,隔著煙霧看著郝祥林和趙盡忠,冷冷地道。
郝祥林趕緊把事先商量好的對策說了出來:“桃花溝最好看的幾個女孩子,最近這段時間都到縣城打工了,我呢,我已經讓人去找了,我看這樣,今晚再留工作組呆一宿,麻哥,你看……”
麻金旺掐了煙,擰著眉心,道:“你知道麽?這次兩級工作組來的目的,主要就是針對桃花溝的!”
“主要是針對哪些方麵?”郝祥林和趙盡忠異口同聲地問。
“脫貧!”麻金旺直截了當地道。
“脫貧?”郝祥林和趙盡忠有些愣。
“桃花溝必須得脫貧!”麻金旺再次點燃一支煙道。
“我記得前年的時候,你給我倆說過,好像是說上麵的領導們不想讓桃花溝脫貧,一旦摘了貧困的帽子,國家的補貼可就沒有了。”郝祥林壓低聲音道。
“形勢變了嘛。”麻金旺笑了,道:“以前,各級領導都想守著貧困地區的帽子不放,可現在呢,國家出台新規定了,貧困地區如果不脫貧,領導就沒有政績,嗬嗬,沒辦法啊,形勢就是這麽個樣子,國家有精神,誰敢不聽?哪個領導敢拿自己的政績開玩笑呢?”
“那,那咱們應該怎麽脫貧?”郝祥林問。
“具體的脫貧方案,一時半會不可能出台,這需要時間,需要認證。”麻金旺道:“現在先別考慮這個問題了,咱們來談談呆會向工作組進行工作匯報的問題,現在是七點半,會議九點鍾正式開始。按照安排,你們兩個將要分別匯報一下桃花溝黨建工作,還有村裏經濟建設情況。”
“啊——”郝祥林和趙盡忠一下子驚呆了。他們擔任桃花溝村支書和村長這十年多時間來,除了在鎮領導麵前匯報工作時走走過場,還從來沒有直接跟上級領導匯報工作。桃花溝四麵環山,形同山中之國,他們想不到各級領導在突然之間會對桃花溝如此關注!
“你們兩個,也不要怕。”麻金旺笑道:“這次雖說是兩個工作組同時前來,但事實上,隻有一個工作組。”
“啊?隻有一個工作組?”郝祥林和趙盡忠不無驚詫地看著麻金旺。
麻金旺淡淡地一笑:“桃花溝可是咱們雞鳴縣的地盤,雞鳴縣可能讓海中市領導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麽?嗬嗬,所以,現在雞鳴縣、江石鎮、桃花溝,這三級領導班子,都在共同應付海中市的工作組!”
郝祥林和趙盡忠雖說沒有見過多少世麵,但他們同樣能夠領會麻金旺的意圖。
“麻哥,你說吧,我們兩個現在應該怎麽辦?”郝祥林和趙盡忠異口同聲地道。
麻金旺抬頭看看他們兩個頭上纏著的厚厚的繃帶,長長歎息一聲,指了指他們兩個的頭和臉,道:“你們現在這副樣子,肯定是不能參加呆會的會議了。”
郝祥林和趙盡忠同時一怔,又有一陣竊喜:隻要有麻金旺來撐腰,那一切都很好說。
“現在,必須找一個副職代表你們村委會向領導匯報工作。”麻金旺道:“你們村的幾個副職,能擺得上台麵的,隻有史懷英了。”
“啊——”郝祥林和趙盡忠無限驚詫,道:“史懷英被安排在村裏值班了。”
“啪!”麻金旺大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你們這是怎麽搞的!像這樣的場合,為什麽不找幾個有口才有形象的人過來?你們啊,你們的工作是怎麽做的?”
“麻哥,嘿嘿,麻哥別著急,哪天我讓那史懷英單獨向你匯報工作。”趙盡忠獻媚地道。他知道,這麻金旺一直以來都對史懷英的美貌垂涎三尺的。
郝祥林也接過話來道:“麻哥,要不這樣,下回你組織召開一次全鎮計生工作會議,到時候,史懷英到你辦公室裏談工作,嘿嘿,名正則言順嘛……”
麻金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絲淫淫的色意來,用手指揪著小胡子,嘿嘿笑道:“你們哥倆都給我盯緊嘍,史懷英是老子的,誰都甭跟老子搶,誰敢打他的主意,我跟誰急!嘿嘿嘿嘿……”
郝祥林和趙盡忠心中一震,倆人不愧為多年的搭檔,不愧為多年的哥們,他們同時在想:這個時候,正是對付厲中河的最佳時機啊!厲中河那小子成天跟史懷英泡在一塊兒,那小子也太有點狂了,如果在麻鎮長麵前告他一狀,貌似麻鎮長絕對饒不過這小子,即使弄不死他,也得把他從桃花溝調走!這一招,就叫做借刀殺人!
然而,郝祥林和趙盡忠又有點猶豫了——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夜裏,他們被厲中河折磨得太慘了!如果一旦打了厲中河的小報告,如果麻金旺向厲中河下手,厲中河一定會來一個非常猛烈的反報複,到時候,他們的處境就不是很妙。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接觸,尤其是昨晚的麵對群狼的事,他們對厲中河的為人越來越是清楚。
“呆會工作匯報,你們兩個就在我辦公室裏窩著吧。不過,你們還是要找一個副職來匯報工作,這正常的程序還是要走的。”麻金旺道。
“徐浩洋這次跟我們一塊來了,要不讓徐浩洋匯報吧。”郝祥林道,他盡管對徐浩洋恨之入骨,但他覺得除了徐浩洋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能承擔這項任務了。
“徐浩洋?不行不行,肯定不行。”麻金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徐浩洋別看五大三粗的,真要讓他登台講話,他還真不是那塊料,這次市委、市政府聯合組成的工作組,要對桃花溝進行一番詳細的了解,如果讓一個口才不好的村幹部匯報工作的話,一旦哪方麵講得不好,這可是給咱們丟分的,老郝,你小子點不好,咋就把腦袋給砸了呢?瞧瞧你那腦瓜子,就像一個爛南瓜。”
麻金旺一邊說一邊歎息著:“哎,要不然,這次由你代表桃花溝來向工作組匯報情況,這個可對你有好處的啊,咱們江石鎮這次也被列為脫貧脫困的重點對象,鎮裏打算建一個養殖基地,到時候,我給你爭取一下,讓你來幹個副廠長什麽的,不比你在桃花溝好得多?”
郝祥林一聽,眼睛瞬間大亮,亮了幾秒鍾後又暗淡下來,如果不是昨晚在山裏遇到狼,老子哪能成為這副得性。
再往深裏想,郝祥林又把心頭所有的怒火牽扯到了趙盡忠的身上,趙盡忠啊趙盡忠,老子的前程都他馬讓你小子給廢了,老子的傷,都是拜你小子所賜,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而此時,趙盡忠的心裏卻是樂開了花,他樂什麽呢?他樂郝祥林無法向工作組匯報工作了,他恨不得郝祥林永遠都在桃花溝窩居下去!再想想昨夜在山道上郝祥林揚著石頭猛砸他的頭,趙盡忠更是歡喜,你小子砸了老子的頭,老子砸了你的前程!
當然,郝祥林和趙盡忠此刻也得以大局為重,既然他們兩個匯報不了工作,徐浩洋也不是那種耍嘴皮子的料兒,而史懷英也沒有來,唯一的一個人選,就是厲中河這位掛職副村長了。
“你們頂不了事,厲中河怎麽樣?”麻金旺問。
郝祥林和趙盡忠對視一眼,趙盡忠率先說道:“小厲在桃花溝還算不錯,角色進入比較快,跟群眾們之間的關係也很好。”
趙盡忠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不想讓郝祥林搶先說出來。通過昨晚的事,這哥倆的多年的感情已經化為一旦了,貌似以後再也無法恢複了,既然如此,那就幹脆在麻鎮長麵前大大表揚厲中河,千方百計地突出厲中河,讓郝祥林的風頭大幅跌落,進而達到暗中打擊郝祥林的目的。
嘿嘿,郝祥林你小子想上去,門兒都沒有!趙盡忠心中陰陰地笑著。
郝祥林此刻太了解趙盡忠的用意了,不由得對趙盡忠恨得咬牙切齒,但他也不能說什麽,趙盡忠先把厲中河那小子誇得跟一朵花似的,如果我再說厲中河的壞話,這分明讓麻鎮長覺得桃花溝的*不太和睦嘛。
“嗯,盡忠說得沒錯。”郝祥林道:“厲中河自從到桃花溝掛職這一個月來,表現真的很不錯的。”
麻金旺眉頭微微一皺,他想起了一個月前雞鳴縣招商局局長傅一斌給他打的電話,要他千方百計地把厲中河整死,但他同時也接到了縣委組織部副部長丁家輝的電話,要他照顧一下厲中河。當時他權衡各方麵的矛盾,一直沒有指示郝祥林和趙盡忠對厲中河下手,現在看來,厲中河已經在桃花溝紮了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