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國向郝祥林、趙盡忠問候了一下,接著又向徐浩洋問候。
徐浩洋貌似對牛大國並不感冒,牛大國左一句右一句地向他問好,他卻隻是點頭不語,這使得牛大國好生鬱悶。
“我說老牛,鎮裏來了這麽多的領導,你也不及時給村裏捎個信兒?”徐浩洋冷冷地道:“虧你也曾經是桃花溝的人。”
牛大國臉一紅,三角眼裏閃過一抹無辜,趕緊說:“哎呀,浩洋啊,你可太不公道了,你咋能這麽說我?咱桃花溝的電話我打了不下一千遍,可就是打不通。”
徐浩洋不再搭理牛大國,而是依舊坐在那條長凳上自顧自地抽著煙,臉上一片冰冷。
厲中河能看得出來,這徐浩洋雖說曾經與郝祥林、趙盡忠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但經過了昨晚的生死考驗,雖說大家都活著走出了大山,可他的心裏卻永遠地留下了陰影,他對郝祥林和趙盡忠的態度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轉變,由先前的熱烈擁護變為現在的冰冷萬丈。
“厲副村長也夠累的了。”牛大國自然不能把厲中河遺落,畢竟厲中河也是桃花溝的掛職副村長。而且,他牛大國消息靈通,早已知道這次兩級工作組要來的消息,早已知道今天上午開會的重要性,而厲中河能夠跟隨郝祥林和趙盡忠一同前來,本身也說明厲中河和桃花溝的幾名領導處得關係不錯。當然,這是他自己的猜測。
“牛哥辛苦了。”厲中河答道。
正說著,隻聽得一陣噠噠噠的聲響傳入了眾人的耳朵晨,是皮鞋觸地的聲音,聽聲音,是一個女子。緊接著,一個靚麗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正是江石鎮政府辦公室主任柴秋菊。
柴秋菊也是從桃花溝走出來的女子,相貌自是不凡。烏黑亮麗的秀發直垂至肩,白皙的臉蛋分外可人,上身一件淡紅色的夾克,下身一條淡藍色的牛仔,她依然是那樣的靚。當然,在厲中河的眼睛裏,柴秋菊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她的眼睛裏,少了幾許純樸與淡然,多了幾分世俗與浮躁。雖然這江石鎮地處偏遠,但她的身上卻湧動著聰明甚至還有那麽一點點狡黠。
按照厲中河一慣以來的審美觀點,他其實是很看好柴秋菊這樣的女人的。這樣的女人,能夠適應這個社會,更能從一般意義上吸引任何的男人。
柴秋菊的手裏,拎著一袋撐麵,她朝著郝祥林等桃花溝的村幹部們熱情地打了招呼,並自然而然地看了厲中河一眼,然後稍稍一貓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撐麵,隨即,臉上一片燦爛笑容,打開辦公室的門,進去,然後又關上了。
郝祥林和趙盡忠、徐浩洋也不多說什麽,他們按照麻金旺的安排,出了鎮政府辦公樓,找了個犄角旮旯,準備潛伏。
郝祥林輕輕拉一拉趙盡忠的衣角,道:“老趙,走,咱哥倆喝兩口去?”
趙盡忠掙脫了郝祥林的胳膊,冷冷地道:“想喝你自己去喝吧,我是不去。”
郝祥林一怔,眼裏閃過一絲不悅,這麽多年來,不管做什麽事,不管他郝祥林說什麽話,趙盡忠都不會有什麽反駁的,此刻,當著徐浩洋的麵,趙盡忠竟然駁了他,他頓覺自己顏麵大失。
郝祥林硬著頭皮道:“昨晚的事,咱哥倆得好好嘮嘮。”
“嘮個屁!”趙盡忠猛抽幾口煙,道:“沒什麽好嘮的,誰怎麽樣,誰心裏有數。”
郝祥林知道趙盡忠是個直腸子,心裏有什麽話從來都不掖著藏著,他拍拍趙盡忠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兒,難道我心裏就沒氣?昨晚……”
“少來上眼藥!老子不吃你這一套!”趙盡忠的話語間不無怒氣。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昨晚的事,全都是老哥我的錯,好了吧?。”郝祥林再次道。
郝祥林身邊桃花溝的村支書,的確不想破壞跟趙盡忠之間的關係,一旦跟趙盡忠破裂了,這對於他以後開展工作是極為不利的。
“老趙,就算咱哥倆以後做不成哥們了,可你總得為咱桃花溝的大局想想罷?”郝祥林道:“咱哥倆就這麽拜拜了,以後還幹不幹工作?”
“老子跟你這種人渣在一塊幹工作,肯定倒黴!哼!”趙盡忠這個時候越來越不冷靜:“大不了,老子不幹這個村長了!”
“啊——”不光是郝祥林,站在一邊的徐浩洋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了,他們兩個沒想到趙盡忠竟然如此說話。
不過,細細想想也並沒有多少奇怪的,昨晚的事,換作了任何的人,心裏都不會有好氣受的。
郝祥林這個時候禁不住感覺到一陣孤單,桃花溝村委會的這幫人,必須得維護好趙盡忠和徐浩洋,這兩個才是真正的骨幹,這兩個才能真正跟他扭到一塊兒,至於史懷英和瘋狗婆這兩個女人,史懷英倒是沒說的,幹工作絕對不會有問題,但不會跟他站到一條陣列裏。瘋狗婆雖然對他擁護,但這個爛婆娘卻是個沒腦子的貨。
無比鬱悶之中,郝祥林這位桃花溝的一把手,滿腔的怒火無法排遣,他一咬牙,繼續拉著趙盡忠的胳膊,道:“老趙,你冷靜一下,好不好?昨晚上的事,難道全都是我的錯?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過錯?要我說,咱哥倆都他馬的怕死,真到了死的時候,誰都會光顧著自個兒。”
看著趙盡忠的臉上怒氣有所緩和,郝祥林道:“昨晚的事兒,咱哥倆各打五十大板,咋樣?過去的就都過去了,咱以後吸取教訓,咋樣?”
趙盡忠拿出香煙來,點燃,猛吸幾口,然後長長地吐出。看得出來,他的心裏同樣鬱悶到了極點。
“老趙,我剛才已經把話說到那種份上了,如果你繼續跟我摞*,那好吧,等下次換屆選舉的時候,讓一個新人來當咱們桃花溝的村長,你想幹啥幹啥去,你想咋幹就咋幹去!咱桃花溝又不是少了你趙盡忠轉不過來,咱桃花溝三四千號人,有本事的人多的是,為嘛當初我想盡一切辦法給你拉票,給村裏人宣宣,還不因為咱們是鐵哥們?昨晚那事,我覺得人家厲中河說得沒錯,那是在非正常條件下產生的非正常的反應!”
聽著郝祥林的話,趙盡忠長久的沉默。他看看郝祥林,又看看徐浩洋,郝祥林昨晚為了搶在他前麵靠近歪脖子老樹,竟然拿石頭跟他玩命,徐浩洋和厲中河率先爬到那株老樹上的時候,竟然對他不管不顧。他心頭的怒火便再一次燃燒起來,還有什麽東西能比生命更加重要呢?左右兩側,一側是朋友,一側是生命,相信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們都會選擇後者,都會為了後者而拋棄自己的朋友!
郝祥林又走近了徐浩洋,正要開口勸解,徐浩洋卻大手一擺,冷冷地道:“少跟我囉嗦,我不會聽的。”
頓時,郝祥林沉默了,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娘的,老子的左膀右臂難道就這樣失去了?
突然,郝祥林腦子裏再一次湧出一個招法,他再次靠近了趙盡忠,道:“老趙,如果咱哥幾個鬧翻了,最倒黴的是咱們!那麽誰最高興呢?你好好想想到底誰最高興呢?是厲中河,厲中河才是最高興的。你,我,還有浩洋,咱哥幾個以前對厲中河怎麽樣,厲中河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你不比我心裏有數?如果咱哥幾個再也不來往了,那好吧,厲中河肯定會越來越狂的,到時候,厲中河在桃花溝一旦順風順水了,他難道不會對付咱們麽?不管怎麽說,昨天晚上的事都過去了,咱哥幾個還得捆在一塊兒,厲中河才是一頭最凶猛的狼啊!”
“啊——”郝祥林的話,果然起了效果,趙盡忠和徐浩洋一下子怔住了。此刻,他們的心裏,重新出現了厲中河進入桃花溝以後的事,他們幾個聯手對付厲中河,處處給厲中河使拌子,如果厲中河哪天得勢了,難道不會掉轉槍口對付他們麽?
郝祥林伸出雙手,分別搭在了趙盡忠和徐浩洋的肩膀上,道:“兩位兄弟啊,走吧,咱們喝兩口,大家都消消氣兒,好不?咱們好好嘮嘮。”
趙盡忠和徐浩洋對視一眼,倆人沒有說什麽,任由郝祥林拉著他們的手,朝著一處飯館而去。
……
江石鎮政府辦公樓,柴秋菊的辦公室。距離九點鍾的會議還有兩個小時。
辦公室主任柴秋菊看著厲中河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喝著茶,禁不住笑道:“小厲啊,呆會開會,你可是要作重點發言的,我看你這樣子,好像都準備好了,是麽?”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姐姐難道是在為我擔心麽?”
柴秋菊一怔,笑了:“為你擔心?我在為桃花溝擔心。”
“嗯,我知道姐姐是桃花溝人啊。”厲中河坦誠地笑道:“沒想到姐姐離開了桃花溝,竟然還在牽掛著桃花溝,這真是太好了,我們這些桃花溝的人來鎮裏辦事,以後也方便多了。”
柴秋菊暗讚厲中河聰明,說話之間雖有恭維之氣,但卻抓不著痕跡。她雖然隻是一個鎮政府辦公室主任,但也時常接觸各方麵人等,厲中河這麽聰明,又這麽年輕,她相信一定很有發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