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佬爺,你是在躲著我爹啊。”郝夢金不解地看著冷先生問道。
“嗬嗬,你爹給我出難題來了,我不會做,幹脆繞開吧。”冷先生和藹地道。
“我爹他遇到了啥難題?”郝夢金追問道。
“你爹啊,他正在做一道大題,可惜,他的思維走進了死胡同。”冷先生意味深長地道。
聽著佬爺的話,郝夢金的眼睛裏閃動著一片迷惘,他尚未涉世,自然領悟不透其中意蘊。
不等郝夢金繼續問,冷先生便道:“夢金啊,人這一輩子,其實就做了一道題,這個問題是:怎樣做人。”
“怎樣做人?”十八歲的郝夢金有些摸不著頭腦。
冷先生道:“你爹剛才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好好想過?我覺得他說得很對,你就應該跟優秀的人物多多接觸,像厲中河這樣的人物,他有好多東西你是學不來的,但你必須要思考!”
“佬爺,厲中河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郝夢金饒有興趣地問。
“嗬嗬,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冷先生笑道:“在很多人的眼裏,厲中河是一個聰明的人,學曆高,會說話,會結交人,在一部分人的眼裏,厲中河卻是一個奸詐之徒,心計多端,城府深不可測,令人膽戰心驚,還有一部分人,則認為厲中河是一個和藹坦誠的人,講感情,重義氣,夠兄弟,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很快樂。嗬嗬嗬,這個世界豐富多彩,而厲中河也是一個豐富多彩的人物。”
“佬爺,你對厲中河這麽了解啊!”郝夢金不無羨慕地看著冷先生說道:“我覺得厲中河是你剛才說的第三種人,和藹坦誠,講感情,重義氣,夠兄弟。”
“嗬嗬,那麽你也就是這樣一種人,和藹坦誠,講感情,重情義,夠兄弟!”冷先生笑道。
“佬爺,你可不能這麽說我,我跟厲中河比起來,差遠了。”郝夢金笑道。
“是誰在談論我?”
正當郝夢金和冷先生在談論厲中河的時候,隻聽得茅屋外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聲音剛落,門開了,厲中河笑盈盈地進屋來了。
“厲大哥?”郝夢金一見厲中河進來,興奮得雙目放光,似乎看到了夢寐以求的心中偶像。
“夢金,你的學習怎麽樣了?”厲中河真摯的詢問。
郝夢金激動地道:“厲大哥,你上次跟我講了那幾道題,對我太有用了,好多難題我現在都能做了。”
“嗯,很好,我看你各個科目都已經複習得差不多了。”厲中河道:“現在是2005年11月份,再過七個月時間,你就要參加高考了,在這七個月的時間裏,你一定要加強身體鍛煉,我看你身子很弱,應該把體能提上去,體能提上去了,就能把分數提上去,這符合辯證法!”
“好,厲大哥,我聽你的,明天早上就去爬山。”郝夢金感動得說道。
冷先生看著厲中河將背包放在桌上,拿出兩隻燒雞,又拿出兩包真空包裝的花生米,還有兩瓶茅台,冷先生笑道:“怎麽,又想跟我喝酒了?”
“嘿嘿,老前輩說得是。”厲中河攤開一張塑料布,撕開燒雞,又把牛肉掰開,接著開了酒,朝著郝夢金道:“夢金啊,你去拿兩個碗來。”
郝夢金趕緊跑到隔壁的房間裏拿來了兩隻大碗,並主動拿過酒瓶來倒了把兩瓶酒統統倒入碗裏,一碗端給了厲中河,一碗端給了冷先生。
“夢金啊,你去學習吧,早點睡,不要太晚了。”厲中河笑嗬嗬地道。
郝夢金滿臉不情願的樣子,他很想跟厲中河坐到一塊好好聊聊,在他的心目中,厲中河絕對屬於偶像級別的人物,能夠跟偶像在一起,那絕對是一份無上的榮耀啊!然而,偶像讓他去學習,他卻很難拒絕。
不過,郝夢金最終還是聽從了厲中河的話,回到隔壁房間裏學習去也。
冷先生端起碗來,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選舉的事,準備好了?”
厲中河點點頭,道:“準備好了。”
“嗯,很好,桃花溝變天的時候到了。”冷先生道。
“我今天來,專門是為郝祥林的事,我想跟你談談。”厲中河坦誠地道。他今晚來找冷先生,就是為了談這個問題。因為,他和冷先生的關係實在深厚,絕對算得上忘年之交,而郝祥林又是冷先生的女婿,一個女婿半個兒啊,冷先生又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婿淪落到如此境地呢?
“不要說了。”冷先生依舊很平淡地道:“我已經跟他說過不止一次了,這就是他的命!他的路,能走到什麽程度,這是他的路,這是他的命,他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明白道理的?人這一輩子啊,非得栽幾個跟頭,才知道什麽是人生!”
聽著冷先生的話,厲中河沉默了,這位山村隱士,說得多好啊——“人這一輩子,非得栽幾個跟頭,才知道什麽是人生!”這話實在是至理名言,隻有經受過一番挫折,經曆過一番磨難,才能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人生啊!
“祥林在桃花溝長大,打小就嬌橫慣了,二十一歲就幹上了生產隊隊長,二十五歲幹上了副村長,三十歲就當上了村長,四十歲就當上了村支書,大半輩子走過來了,一帆風順,沒栽過什麽跟頭,從來都是他欺負別人,他命令指使別人,嗬嗬,經過這次的事,讓他栽個跟頭撿個明白,這不是壞事。”
厲中河萬般感動之中,高高地舉起酒碗:“冷老前輩,您深明人生大義,我厲中河實在慚愧,跟您在一塊兒,受教了!來,我敬您老人家!”
說著,厲中河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酒,滿滿的一碗酒,此刻隻剩下了少半碗。
此刻,在茅屋外,一個瘦弱單薄的身影正伏在門口,靜靜地傾聽著冷先生和厲中河之間的談話。他那依然湧動著稚氣的臉上,閃動著一層層思索的波瀾,他,正是郝夢金。
在郝夢金的心裏,外公隻是一個很有個性的老人,除此之外並無特異之處,但他的偶像厲中河竟然對外公如此敬重,還是讓他吃了一驚,外公在他的心目中,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
“夢金,在門外貓著幹什麽?進來吧。”冷先生雖說八十歲了,但他的耳朵卻格外的靈敏,似乎早已知道郝夢金在門外了。
郝夢金隻得推門而入。
冷先生拿起一隻雞腿,塞到了郝夢金的手裏:“吃吧。”
郝夢金趕緊說:“佬爸,你們下酒的,我不吃。”
“婆婆媽媽的,像什麽樣子,吃!”厲中河笑道。
郝夢金這才拿起雞腿朝嘴裏塞。
厲中河笑盈盈地將酒碗遞向了郝夢金,“山裏寒氣重,喝口酒吧。”
郝夢金長了十八歲,從來都沒有喝過酒,此刻,他的偶像給他遞來了酒碗,他顫抖著手接了過來,把目光轉向了佬爺。
冷先生笑道:“喝兩口吧。”
郝夢金不再說話,咕咚喝了一口酒,酒剛入口,頓時臉紅脖子粗,辣味直刺他的渾身上下,整個身子猛地哆嗦了好一陣子。
“哈哈哈……”冷先生和厲中河捧腹大笑。
厲中河拿出軟中華來,遞給了冷先生一支,又親手給冷先生點上。
冷先生吐著煙圈,道:“中河啊,夢金看來是迷上你了,嗬嗬,以後你就多多引導一下這孩子吧,這孩子也很聰明,很活的。”
“我隻是比夢金多活了幾年,多上了幾年學,我們以後就是兄弟吧。”厲中河道。
“啊——”郝夢金一聽厲中河的話,頓時驚得合不攏嘴,能跟偶像以兄弟相稱,實在是人生之大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