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江牧野生來就討厭這種束縛,許元軍的話放在大部分人身上,可能都會很感激這個老人的賞識,甚至放在以前沒有得到畫境的江牧野身上,雖然有些別扭,可也不會太反感,畢竟對方的身份地位,也足以有資格這樣說話。
可是現在,江牧野剩下的就隻有別扭,這種感覺不隻是因為有了畫境,可以隨意給他帶來財富,更是因為在畫境中生活的日子,更讓他那種骨子裏閑散的性格養到了極致,這樣的束縛型對話,對他來說隻能起反作用。
當然許少是他的哥們,許元軍也是一個以這個社會的成功標準來說,是值得尊重的老人,所以他沒有直接反駁,隻是委婉的說:“老許,我現在還沒有畢業,以後等畢業了再考慮工作的事情,雖然許氏集團很好,但是我還年輕,不想這麽快就綁住自己。”
“什麽?”這次輪到許元軍愕然了,“你認為我們集團會束縛你,我不相信,在我們國內還有比我們集團更能讓你伸開手腳的地方,就算是你打算創業,也可以在我們許氏積累經驗,積累人脈,到時候還想出去,我許元軍不隻不會為難,還會幫助你。”
“小江,我爸很少親自來請人的……”許少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他也很希望江牧野答應,有這個家夥在身邊,以後能省不少事,也能讓老爸更舒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讓自己的父親能夠開心,其實他心裏對老爸是非常尊敬是孝順的。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謝,不過老許可能是誤會了,我說的放不開手腳,或者說束縛手腳,並不是說其他的地方就能夠放開了,我的意思是在商界或許一個剛從墨都大學畢業的畢業生能夠進入許氏集團擔任這樣的職位,絕對是非常好的,可商界之外呢?”
說到這裏,江牧野故意停了一會,才接下去:“每個人的誌向並非都是一樣,有人喜歡經商,有人喜歡技術,有人喜歡當老師,如果強求一個人做他做不了,又不喜歡的事情,那自然對這個人來說就是放不開手腳,沒有發展潛質。”
“你的理想是什麽?”許元軍問了一句,卻沒有給江牧野機會回答,就接著說:“你還年輕,可能現在還會談理想,可是我認為你現在說的理想事實上並不是理想,而是你的興趣。這個社會判斷成功的標準不是興趣,而是金錢和權勢。年輕人,你並不是沒有這個能力,有這樣的能力,還去做其他的事情,這不是耽誤自己的未來麽?”
“老許,成功的標準不是社會定義的,是個人。在國外一些發達國家有人可以因為自己的興趣放棄做了很多年的高薪職位去做自己有興趣的事情,有人可以一輩子依靠一點微薄的讚助和收入,常年在海邊,在深山研究氣候、研究動物、或者就在城市裏自己的小窩裏做著各種實驗,他們隻需要保證有吃有喝不會挨凍,就能夠很開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了,對他們自己來說這就是成功。”
“可是這裏不是國外。”
“無論是哪裏也沒有關係,自己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前提不會連累拖累他人,沒有違反法律,這就足夠了。”江牧野說:“我相信我做其他的事情,能夠養活自己,甚至還能回報父母,那有什麽問題?”
許元軍呃了一聲,一時間找不到什麽話反駁,江牧野就趁熱打鐵,說:“其實許少他很有能力,不過他的喜好並不在經商,你的許氏集團雖然是許家的,但是也未必非要傳給自己的兒子,現代社會,家族企業越來越少,完全可以尋找有能力的能夠讓許氏數十年不敗的人接班,並且定下準則,希望每一個接任者都尋求最有能力的人擔當最高職位,而不是任人唯親。”
“你……”許元軍看了眼江牧野,神色有些嚴厲:“你這麽說什麽意思,許家的企業自然由許家人繼承。”
“你可以留給你兒子財富,不過企業讓其他人經營。許少不喜歡也不懂得經營,就為了讓你開心,對你孝順,才勉強去做這些,他的能力在其他方麵,你卻沒有關注。”江牧野非常認真的說。
許少卻在一邊嚇的心跳過快,忙說:“別說了,小江……”許元軍也沒有理會許少的話,直接打斷說:“他什麽能力,如果不是我以前驕縱他,他死去的媽媽放任他,又怎麽會到現在這個地步,我看他都四十了,還成天隻知道圍著女人轉,一點出息都沒有。”說到這裏,許元軍歎了口氣,喝了口茶,放平了心境,緩和的說:“小江,你還年輕,我在這個社會上打拚比你活的年都長,你也不必要用你的觀點來說服我。”
江牧野當然明白許元軍的意思,這位商界大佬就是在說我做事,用不著你這個小子老說教!如果現在麵對的是其他人,比如那位周耿生,很可能就要失態的這麽一句話把自己打發了,哪裏會說上前麵那些什麽驕縱許少的話。
而許元軍能夠快速讓心態平穩下來,和聲緩氣的說,讓江牧野對這個老人產生了更多的佩服,到底可以說是商界的一方梟雄,涵養也算是做到了極致,還能夠和自己說上一些。
“老許,我明白,我說過每個人的成功是由自己定義的,他自己感到舒服,沒有影響到其他人,那他自己也就覺得成功了。好像你的成功是商業上的,我自然不會去說服你改變誌向,也就好比許少最喜歡的是足球,而您也不應該去強迫他做你要求的事情。說實話,別看許少平時有些花花太歲的姿態,可是心裏很善,很孝順,不是為了讓你舒坦,他也不會勉強自己,一直沒有去足球界發展,現在這樣弄的兩邊都不行,最後可能一事無成。”
“足球?”許元軍這一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就說:“許忠,你喜歡足球?可是哪怕是倒回二十年,你在足球界也不見得成功,我們國內的足球環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送你出國,這條路可不是好走的,會踢球的天才多的是,你成不了一線球員,恐怕就起不來了。”
沒等許少回答,江牧野就繼續說:“第一,我剛才說了,成功是自己定義的,能夠養活自己,並且做有興趣的事情,無論是否在這個行業是佼佼者,都算是自己的成功。第二,你當年白手起家的時候,混商界也不見得比足球容易,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這個世界沒有容易的行業,你能成功,你就認為你兒子不能?第三,許少踢球還可以,不過我也說實話,他的技術想要有作為那是很難的,不過他的長項在於戰術,他是一個很好的足球教練。”
“小江,你,你怎麽知道我想做教練……”許少心裏一直很惶恐,現在聽見江牧野說出這句話,還真有點激動,雖然他在業餘賽上負責布置戰術,並且還不錯,可是他從沒有提過自己喜歡以教練為職業。
“教練?”許元軍忍不住問:“你真的喜歡?”
“是的,爸,我其實一直想經營一家俱樂部,並且擔任教練的職位,可是不敢和你提。”許少終於鼓起了勇氣說。
“那不還是經營麽,你在這裏學不會經營,去搞俱樂部也是一樣。”許元軍認真的說。
“我知道,可是足球是我最感興趣的事業,如果我有一家自己的俱樂部,一定會很認真的學習經營之道,再說和我們許氏集團的一些業務又不完全一樣,俱樂部的發展從幼兒到最高梯隊以及設備等等都有一套自己的體育管理學,我平時都研究過一些。”
“是啊,老許。如果說許少是很窮困的家庭出身,大學畢業連溫飽都暫時解決不了,還要依靠父母的一點錢生活,那當然不能談什麽興趣,這樣的情況隻能屈從於已經完全病態的所謂社會現實,可是他現在有您這樣的父親,這樣的條件,你也全心希望他有自己的事業,為什麽不同意不支持他呢?”
“你們說的我會考慮……”許元軍沒有遲疑,在江牧野一說完,就冒出這樣一句話:“我還有點事,許忠,你陪小江繼續,那我先走了。”
“老許,有個好消息給你……”江牧野一個念頭冒出來,張口就說,他既然推辭了許元軍的邀請,又冒犯了許元軍幫助許少說話,那他就決心一幫到底,現在這樣半吊著。他也不知道許元軍會怎麽想,影視作品裏的梟雄,可都是涵養很足,但內裏疑心很重的,搞不好還懷疑他利用自己兒子的憨厚,想做什麽特殊事情呢。於是他有了個新念頭,這就立即叫住了許元軍。
“什麽?”許元軍正要起身,又坐了下來,他待人處事,一向做到客氣,無論心理有多大的衝擊,都能夠最快的壓住,即便麵對江牧野這個完全和他不同階層的年輕人,他同樣是如此。許元軍知道,任何人都可能在任何突然出現的機遇下成功,或者成為敵人或者成為朋友,所以對人留餘地,總沒有錯。
“老許,你還記得許少給你的花嗎?”江牧野開口說。
“嗯,記得,你怎麽知道,你也看過了?”許元軍有點奇怪江牧野這麽問:“那些都是花中的上品。”
“那些花兒是我的,其實我也已經從你那兒賺了不少錢。”江牧野說,“所以我的誌向不是在你的集團裏任職並且發展,隻依靠我的花兒,就可以過上相對富足的生活,在用獲得的錢財,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個喜歡的事情,對於你們商人來說,可能一定要獲得增值,要有投資價值,但是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獲得精神上的滿足和樂趣才有成功的愉悅,或者用你的話說,應該屬於精神投資。”
“你會培育花兒?”許元軍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不過長期的習慣讓他還是等到江牧野說完了,才開口,隻是他開口的語速已經比之前激動的時候還要快了許多,這也是許少第一次看到老爸這樣,不過他也能理解,老爸這麽幾個月來一直想要見見許少買花的賣主,現在就在眼前,還是這樣一個似乎有點全才的年輕人,換誰都不得不驚訝。
“是的,是我和我一位遠房叔叔學的,不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現在的技術不及我十分之一。”江牧野不是傲慢,是不得不這麽說,既然選擇了用花“誘拐”這個商界大佬,就必須要解釋清楚培育花兒的手段,所以就必須提到遠房叔叔,而提到遠房叔叔,這個有著花癡一般性格的老許一定會又想見他的叔叔,所以幹脆一句話給堵死,就明擺著說,他雖然技術學自叔叔,但是技術高超的程度,他算是獨一份。就憑借當初那兩盆極致的花兒,江牧野也清楚,這個本事,全國可能都難以找出第二家。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許元軍已經有點失態了,嘴上喃喃自語,急忙說:“你和花卉協會的人有聯係嗎?”
“沒有,我不喜歡炫耀這些,我隻是沒錢了,就會想辦法培育一兩株,用來還錢。”江牧野說:“不過培育起來也很費事,還不是每次都成功,要有特殊的機遇,尤其是嫁接,在嫁接前,我也預計不了最後生長成什麽樣,會不會形成價值高昂的奇花,不過我有自己獨特的方法,讓嫁接後的品種在特定環境下,有更高的幾率出現特殊的生長變異。”
“什麽技術……”許元軍張口就問,不過立即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樣的技術,不用說全國,整個地球恐怕都難得,江牧野當然不會說,於是又謙和的笑了笑,說:“不用說,不用說,我隻是好奇而已。”
“很抱歉,這個也算是我的一門最特別的技藝,所以不能夠透露,我叔叔教給我的時候,也叮囑我不要透露。”江牧野說:“不過老許,我以後可以定期為你培育一些特殊的花兒,隻希望你不要和外人說,你知道我這樣的技藝,如果傳出去了,那可就麻煩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來拜訪。”
許元軍連連點頭,說:“放心,這個我明白,再說了那幫花卉玩家每次都來炫耀,上回你賣我的兩株,讓我贏回了不少麵子,我可不想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到時候都找你賣,我的也就不稀奇了。”
許元軍一說到花兒,就展現出了年近七十的老頭的可愛的一麵,他愛花,賞花,也喜歡鬥花兒,如果他有個正常的普通家庭,現在也該退休了,每天和一群玩花的人聊花,談花,比比誰的花好,這也是很快樂的生活,江牧野忽然感覺到,老許這麽大年紀還在支撐這樣大大的商業集團,應該很累了。
“最近我已經在培育了,估計還有一個多星期就會有結果了,隻是不知道好壞,如果挺稀罕的,我就拿給你。”江牧野見許元軍越來越開心,索性就這麽說了,當然他需要重新去買一盆,種植到畫境中一段時間,再取出來。原本畫境了的那株嫁接品種,已經生長了畫境時間的大半年了,香氣清新不說,花色也越發的美麗,一種清雅的美麗,看起來非常誘人和奪目,他知道如果直接把這株拿出來,許元軍就算不肯說,隻要放到其他人那裏一看,立即會招來無數的熱議,不說賊,就說世界上那些植物學家恐怕都要來尋個究竟,那時候就比較麻煩了,所以這株極品就讓它一直呆在畫境裏,江牧野一個人獨享好了。
“真的麽,那太好了。”許元軍又像個老小孩一樣,興奮的說。
“爸,那我……”許少適時的插話,想問問俱樂部的事情,剛才父親雖然很生氣,但是說了考慮,他知道就一定會考慮,父親一向言出必行,如果想拒絕,對於他這個兒子,不是談生意的對象,向來都是直接拒絕的,不用這麽委婉。
“嗯,我會考慮的,當然如果你真想做,希望你做一個詳細的計劃報告,不是簡單的看看體育管理學就可以的。”提到這個事情,許元軍的表情立即就嚴肅起來,不過語氣緩和了很多。
收發自如,江牧野心裏感歎了一句,許元軍果然不愧為商界大佬。不會因為高興,而隨意答應什麽事情,這就是所謂的不乘喜而輕諾。
“好的,謝謝爸……”許少也開心的抖動起厚唇來,三個人又聊了一些,許元軍就起身告辭,走前還沒忘提醒一句江牧野,花好了,要趕緊告訴他。
老頭子樂嗬嗬的離開了,許少長長的舒了口氣,說:“小江,今天可是謝謝你了,你不知道,我爸雖然平時挺和氣的,不過很少有人違逆他,你今天這樣,居然讓他考慮了,太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