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作以前,牛奔說不得要和這些農村婦女理論一番。
隻不過現在對於這些婦女的嘲諷,他不僅僅連半點憋屈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能站在那裏笑吟吟的看著這些人越說越激動,越說就似乎越是認定,牛奔不可能攢得起錢買摩托車,其言外之意完全就直指牛奔應該是做了什麽不正經的事情,才弄到了這大幾千塊錢,回來打腫臉充胖子。
不做正經事兒,這樣的行徑在一向求穩妥的農村人眼裏,無疑是應該被嘲諷的對象。
隻是牛奔自家知自家事,所以就懶得跟這些農村婦女費口舌。這會兒他甚至還能想到,為什麽有些人舉手投足之間,行事看起來有股雲淡風清的味道兒。因為人一旦有了底氣,根本就不屑於理會別人的嘲諷。就像所謂的腹有是詩書氣自華一樣,手裏有了錢,你還怕別人說你的窮鬼?!
牛奔現在正是如此,雖然旁邊有幾張嘴在數落,他也隻是微笑著看父親學車,純沒作理會這些村婦。
要說父親年紀大了,按理說學東西都很慢,不過在這件事情上,父親卻一點都不比年輕人差。大抵是有常年騎自行車的基礎,他不多時功夫就已經能帶著一檔慢慢溜彎兒,相信再學一陣,慢慢熟悉之後就不會存在問題了。而且父親學的高興,轉到牛奔這塊兒來了之後,還笑嗬嗬的說道:“奔兒,以後你要是回來,我就騎車到鎮上接你。這玩意兒,就是比老永久帶勁!”
“嗬嗬,那敢情好,以後就讓爸給我當司機。”牛奔笑著接了一句。
隻是他話聲落地,旁邊的李嬸卻再度開腔道:“我說牛家大兄弟,摩托車肯定是要比自行車好。可如果來路不正的話,騎在路上怕是也不安心呦!”
“你啥意思?!”父親當即停下車,臉色不豫的問了一句。
“沒啥意思,就是想說你家小子可真孝順。你這個年紀有兒子送摩托車,可真是村裏上百戶人家頭一份兒!”李嬸有些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隨即又說道:“我家小子還說,等他攢一年的錢,給我家老頭子也買一輛。可如今這生活開銷越來越大,他攢了大半年,也不曾攢到五千塊錢。”
“那是你家小子喜歡胡亂花錢。”父親哼了一下,道:“不是說他每個月有兩千四,兩千五的工資麽,這半年下來都有一萬好幾千塊錢,連五千塊錢都攢不到,真不知道他在城裏是怎麽個花銷法。”
“是呦,我家小子半年拿一萬幾,就是頂不住小奔頭攢得多啊!”李嬸撇了撇嘴,隨即扭著腰朝身邊的幾個長舌婦說道:“咱們家的男人都在鎮上上班,這鎮上的花銷比城裏的還多啊!話說趕明兒咱們是不是也得攛掇著家裏男人去城裏找份事兒做,這一年盡落下來的錢,嘖嘖,還真是很可觀啊!”
“李家嬸子,你什麽意思!”父親終是禁受不住對方的冷嘲熱諷,忿忿道:“我家小奔頭在城裏,不比你們家男人掙得少。他回趟家就給家裏每個人都買了不少東西。雖然這些東西都算不得挺稀罕的物件,但總勝在孩子一片孝敬之心,比那些隻知道找家裏伸手拿錢要強得多。”
父親說的話自然是反諷李嬸,因為村裏人都知道,李嬸家的小子談了個鎮上的女朋友,要說這花錢吧,指他自己的工資差不多也夠使。但是這小子自己的工資發了之後,每個月都會存上一點,然後不夠花的時候就朝家裏伸手。甚至有一次,家裏不給錢,那小子還跟家裏狠狠吵了一回,鬧得全村皆知。
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村裏村外的,誰家還沒有別人可以說道的地方啊!
隻是這李嬸平時說東家長西家短倒是挺利索,可是一旦聽到別人說她自己家裏的事兒,就會立馬跟人家狠狠的頂上幾句,不把人家說煩就絕不罷休。
這一次也一樣,聽到父親如此說,她立即就變了臉色,跳腳說道:“姓牛的,我家的事哪輪得到你指手劃腳。給孩子錢用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聽說哪家的父母不養孩子。倒是你自己,看看別人家的男人都去鎮上打工了,村裏你這般年紀的,就獨剩下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在家,你也好意思啊你!”
“閉嘴!”牛奔聽這村婦越說越不像話,頓時臉罩寒霜,道:“我爸,不稀得去打那個工!”
“呦,你家都那樣了,還不稀得打工啊!”李嬸上下看了牛奔好幾眼,臉露不屑的說道:“也不知道誰家每到下雨的時候,都要往外舀水。哼,不稀得打工,那你去城裏幹嘛,當老板啊!”
她說話是越來越尖酸刻薄,就仿佛不把牛奔父子說得抬不起頭就不會罷休一樣。
父親似乎還彈反唇相譏,不過牛奔卻是沒什麽閑心思跟她在這裏胡扯。見父親也差不多可以自己騎著車了,他便轉身朝父親說道:“爸,咱回去吧,這裏呆著真吵得慌。”
“那,那咱就回吧。”父親從善如流,轉身跨上了車子,便啟動了說要載著牛奔回去。不過牛奔見他還不是很純熟,就笑著擺擺手拒絕,自個兒獨自慢悠悠朝村裏走去。隻不過他要走,那李嬸卻是頗有不依不撓的勢頭,就鼓動著幾個長舌婦跟著牛奔,一路走一路不斷對他冷嘲熱諷。
對此,牛奔隻當作耳邊風,仿佛沒聽到一樣繼續朝村裏走去。
大抵到了村口,李嬸幾人見他如此模樣,頓時忿忿嘟囔了一句:“這小子打眾臉充胖子,充得真是徹底。估摸他在城裏都是不吃不喝攢了點錢,然後回來故意炫耀的吧。說不好,現在他連回城的車費都沒有呢!”
聽到這句話,牛奔依舊是笑著搖頭不語。他這樣,別人自然不可能一直追著諷刺,所以李嬸幾人就停住了腳步,似乎是準備各自散去。不過這個時候,一直沒現身的汪海燕卻是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見到牛奔後她忙忙說道:“小奔頭,你趕緊回去看看吧。你買的那台洗衣機,我和牛嬸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咋使喚。”
“什麽使喚啊,那玩意兒又不是牲口。”牛奔笑著接了句,隨即道:“走,跟我回去看看。”
說著,兩人便一前一後牛奔朝家裏走去。
他們才挪動腳步,後麵的李嬸幾個人,卻是個個愣了一愣。直到好一會兒之後,李嬸才疑惑的眨巴著眼睛,朝身邊的人問道:“剛才燕子說的啥,牛家,買洗衣機啦?!”
旁邊的幾人猶豫一下,個個點頭不已。
“那,咱們去看看?!”李嬸朝周圍幾人看了看,大家頓時紛紛應和:“去看看,去看看。”
於是,一行數人跟著已經走得沒了影兒的牛奔和汪海燕,急急朝牛奔家裏趕去。
不多時功夫,眾人已經來到牛奔家門口,隻見得他家的自來水,一台洗衣機正帶著嗡嗡的聲音旋轉著。這時候牛奔剛剛從洗衣機後麵由蹲著改為站了起來,朝旁邊的汪海燕和父母說道:“這種滾筒式洗衣機後麵有四個大螺絲固定了滾筒,不卸掉這幾個螺絲,洗衣機哪裏轉得動啊!”
“啊,原來有這麽大四顆螺絲啊!”汪海燕驚訝的叫了聲,道:“我還以為插上電,按幾個鍵就直接可以洗衣服呢。沒想到還要先卸掉螺絲啊!”
牛奔和父母均是笑了笑,並未接話。
隻有李嬸,這會兒在被洗衣機震了一下後回複過來,立即緊走兩步上來道:“哎呀呀,真是洗衣機啊。這玩意兒隻在電視裏和城裏人家有過,咱們村裏,這還真是第一次見。”其他幾個長舌婦這時候也圍了上來,圍著洗衣機七手八腳的摸來摸去,不停嘖嘖稱讚這東西真好,眼裏盡是豔羨的神色。
倒是李嬸畢竟不同於那些人,讚歎幾下後她哼了哼,老氣橫秋的說道:“真的是,咱們這裏旁邊就是條小河,洗衣服也方便的緊。依我看這玩意兒買著就是擺設,純粹浪費錢的東西。要是我說的話,肯定是遠不如買個冰箱實在。至少冰箱還可以放放剩菜剩飯,也不用老去人家那裏叨擾了不是。”
母親不知道先前的事,隻以為這人是在中肯的說話,頓時搓了搓圍裙,笑微微的說道:“他嬸子,洗衣機買了,冰箱,我家奔兒也買回來啦。”
說著,母親還招呼著幾人去家裏坐坐,喝點冰鎮的涼水。
母親這個動作,讓李嬸原本老氣橫秋,一副教訓人的嘴臉,刹那間就僵在了那裏。轉頭與跟來的幾個婦女相互對視幾眼,她們均是從對方的眼裏發現了一種叫做震驚的神色,也同時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眼神訊息:又來車又買洗衣機,外加一個大冰箱,這牛家小子,莫不是在城裏發了財啊!
轉轉念頭,李嬸似乎有些不能置信,緊走兩步來到正屋,隻到她真看見一台冰箱擱在牆邊,原本總掛著若有若無嘲諷人的臉色,頓時化為了一片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