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盲公,您老也來了....”
“咳咳...聽聲音是翌年啊,不來不行了....這世道那....”
“原來是盲公跟佟掌櫃....見好啊....”
“是胡爺....失敬失敬....”
趁著那位傳說中的鄂中新主還沒到來,縣衙門前,一群鄉紳、商賈之流互相作恭問好,到底都是在這京山地界上討飯吃的,彼此之間倒也多是熟人,見周圍持槍警戒的新軍士兵並不計較,一行人頓時湊到了一起,彼此交流起來了。
人群條理分明的湊成了分成了兩堆,其中一堆以一位發色潔白但精神十分硬朗,身上隱隱有著一股官宦氣息的華衣老者為首,這一波僅有十餘人,多數衣著華而不浮,身上倒是書卷氣息較重,他們大多都是本地立憲派人士,隻因之前不看好京山軍政府,因此昨晚卻也沒有接到軍政府慶功宴的邀請,結果逃脫了一劫。
而另一波人數明顯要多出一倍,個個麵露精明之色,也有幾位穿著倒是像極了尋常地主鄉紳。不過很明顯的這一波人多數鄉紳、商賈出身,中國數千年來以商為賤,也難怪這兩波聚不到一起去了,因此像昨夜那種軍政府高官跟立憲派、鄉紳名流聚集的盛會,他們中也僅有幾位手上生意不菲者才接到了邀請,結果如今反而成為了京山地界上影響力跟實力都頗強的一股勢力。
“盲公...您怎麽看?”
不同於略有些拘謹的立憲派一群人,縣內商賈這邊明顯要比那邊氣氛好得多,當然,也略有些緊張,前段時間京山軍政府成立後,縣內商會可是為其解決了不少的經費,不誇張的說,至少有幾批從武昌那邊運過來的貨,劉英為避免被鄂中李漢部吞掉,結果都是委托商會幫忙運來的。
可以說,無論這京山誰當權,商人或許地位還不是多高,但是安全卻是有保證的,最多破些錢財罷了...
被一眾人圍在中間的是一個盲目老者,說起這白眼盲公,那可是鄂中地界上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他乃是京山馬茂人士,幼年隨父母外出探親時遭了海賊,結果被轉手賣到南洋的一家荷蘭人工廠去做了十幾年的小工,卻不想因禍得福,跟在洋人技師身後學會了製作號稱‘洋火’的火柴製造工藝,加上他心思活絡,給他偷跑回國之後,打拚了幾年湊夠了機械錢之後,自己回家鄉折騰起了一個中小規模的火柴場,雖說技術比起洋人要稍差一些,不過卻因為價格便宜加上又是國貨,到生意傳到下一代手上的時候,火柴廠已經擁有三百多夥計,幾乎占去了鄂中、鄂西半數的市場,便是在鄂北也隻有一家比利時洋行在與他競爭不下,加上盲公這人有對技術特別看重,甚至家財萬貫之後還要像早年創業一樣,親自嚐試調配,結果雖然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這雙眼睛,卻也打出了一片天下。
他乃是實業家,在清末實業家要比單純倒賣的商賈受尊敬的多,原本昨夜的軍政府慶功宴也邀請了他,不過因為老人這幾年身體逐漸差了,加上兒子又在月前前往上海采購機械,因此便推掉了,不想竟躲過一場大難。
“咳咳....”
盲公微微咳嗽一陣,從兜中掏出一抹手絹,掩住了口鼻。他這幾年哮喘日重,最是受不了這樣的場合。
“還能怎麽樣?等著吧....”
盲公止住咳嗽,笑笑說道。
“盲公,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倒是給大家夥指條明路。這月來湖北戰火一點,省內何止民不安生。前些時日還以為劉家那小子能夠成就一番氣候,也在他財政緊張的時候捐了五千,結果不想才幾天就遭了難,昨晚朝廷的兵鬧騰了半夜,我府上的幾處產業都遭了這幫兵痞子毒手。這一會兒京山又換了新主人....怕是又要出血了....”
“就是..就是,何止湖北,我前天放從湖南回來,那邊也不安穩,聽說好多地方學生仔都在鬧事,新軍也有些不穩,怕不是還要出事.....”
“聽說皇城都鬧翻了天了,我那邊有關係。據說這幾日每日不足三更天便有王公大臣進宮見架,據說小皇帝這幾日因為睡不安生,眼睛都紅腫了....”
“誰說不是呢,這世道啊....”
“唉....”
有人開了頭之後,頓時局麵就熱鬧起來了,不過畢竟有些畏懼不遠處站著警戒的革命軍士兵,一眾人倒是刻意壓低了聲音。
盲公又是咳嗽了幾聲,也壓低聲音道:“諸位瞧得起小老兒...容小老兒勸誡一句,咱們這位新主人可了不得了去,不簡單...不簡單的後生仔。我勸諸位還是收束下想法,千萬可別走錯了路了...”
“請盲公指教....”
就有人好奇的接了話。
他也僅僅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劉家的小崽子我初時也十分看好,為此還讓管家拿了一萬兩銀票捐了過去。隻是不想他卻是占不得先機,手段也比不過這位爺...京山雖然先站出來響應了那邊。不過聽說這位幾日便拿下了鄂中,覬覦鄂西、鄂北的可不是一般人物,若不是京山這裏有人幫襯,指不定早就跟朝廷那邊打了起來了....手段了不得....”
“你們知道我在鄂中各處都有些產業....”
“是啊...是啊,盲公的誠實火柴倒是越來越響亮了....”
盲公揮了揮手,頓時就沒人在說話,具是靜下來等他開口了!
“蒙大家瞧得起,我劉家(盲公本家姓劉)在鄂中各處都有些產業,因此對於旁邊臥著的這隻大蟲(老虎)也不陌生,前幾日原還以為瞧了個分明的,不想他一出手,才知道原來那位爺還在藏拙,一日緊吞天門、仙桃、潛江兩縣加一地,手段堪稱高明,徹底斷了劉家小子東進之路,隻能為他打前哨,前去與那朝廷大軍打交道!除非他想背上攻擊友軍之罪爭奪鄂中....”
都說人老成精,果然古人誠不欺我。這盲公雖然不懂軍事,卻憑借著幾十年的經曆,竟然猜了個八八九九。
若是定下了此招的李漢、馬榮成、李東來三人在此,定當對此人刮目相看,豎起大拇指道一聲‘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