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內到底一下次要將幾千人擠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加上站外交火聲不斷,顯然戰鬥一刻都沒有終止過,因此這一批方才剛駛入車站內的北洋新軍們卻根本就不停歇,在各營管帶、各隊隊官的指揮之下,一隊隊邁著整齊的步子,往車站外跑去。
“混賬,你們幾個,叫你們小心一點,沒看到這裏麵都是炸藥嗎?”
一個中年將軍才剛下了火車,就看到幾個河南清軍搬運著一口盛放火藥的箱子不小心磕碰了一下,當下麵上一陣鐵青,開口便是怒罵。
“大帥開恩....大帥開恩,小的們不敢了!”
幾個清兵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跪下求饒。
那將軍不耐的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後麵幾節車廂裏的東西都要小心卸下來,放在站台上。若再有閃失,軍前正...法!”
“謝大帥開恩...謝大帥!”
幾人見他最後並沒有處罰,連連磕了幾個響頭,方才起身搬著箱子走了。
受此一驚,不少的清兵都是精神一振,手上的活兒再不敢馬虎,紛紛小心的幹起了活兒來。
“大帥,咱們是先做休整還是....”
那中年將軍不是別人,正是這北洋軍第二鎮步兵第三協的協統王占元!
而這趟列車載來的是他手上的兩個標的兵力!
原來晚上段祺瑞指揮第三鎮發動突襲,一舉趁民軍疲憊,拿下了劉家廟江岸車站。隻是他們也沒能得了好處,民軍頑強抵抗了近三個鍾頭,撤退時又炸毀了一段鐵軌,也幸虧他們隨軍南下的時候,陸軍部想到了會有這種情況,派人請了不少洋技師跟隨著,加上車站內還有備用的閑置鐵軌,這才那麽快的修好了被炸的鐵路。
“不必休整,叫大家加快了動作,段大人那邊遇到了麻煩,民軍拚死狙擊之下,他們已經被堵在車站外兩裏處不能前進,所說民軍也損失慘重,但是他們為了拿下江岸車站,幾乎打光了炮彈,如今還等著咱們將補給送過去!”
他微微摸了摸胡須,下麵有知道他習慣的立刻便醒悟了過來,快速的取出一張漢口地圖與他。
“子嘉(盧永祥)!”
“是,大人!”
“你跟段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便由你前去將段大人所需的炮彈、軍火送去!”
“是,大人!”
他點了點頭,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地方說道:“根據細作來報,這裏有一處頗有規模的造紙廠,而且占據上風口,地勢也可以俯視周圍幾裏內。第三鎮如今陷入惡戰,不過我料民軍損耗也是甚重,想必也是強弩之末。這時隻許我等拿下這造紙廠,民軍首尾不顧、有左右受擊之危,倒是勢必能解劉家廟之僵局。”
王占元治軍多年,對於陣列指揮之術經驗豐富,地圖隻是張開不久,他心中便隱隱有了主意。
“爾等隨我強攻此處,霆九(鮑貴卿),你率第四標自南牆攻入,這麽好的地理位置,想必民軍中會有人瞧出來的,定然埋下重兵把守!”
“是!標下領命!”
“子勤(朱泮藻),你的第二標被大人抽調一部前往濟南,等會便隨我從正門強攻吧!”
“是,標下領命!”
“通知炮隊,讓他們跟上!”
“是,標下等領命!”
王占元布置好了軍務之後,便派人叫來駐守車站的一營清軍臨時管帶,命他等人嚴加看守車站,莫要被歹人趁黑摸了進來之後,方才在一營的護送下,沿地圖往造紙廠攻去。
見大官們都走了之後,一群老兵油子頓時又鬆懈了下來,手上的活兒雖然沒停過,不過比起剛剛明顯慢了下來。
那臨時勝任的清軍管帶明顯也知道自己威望不足,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權當沒有看見了。
隻是,他們這一鬆懈,卻給一些人得到了可趁之機,加上如今已是深夜、加上車站內燈光昏暗,不注意就連幾米外的對麵走過來什麽人都瞧得模糊,大家完全是看軍裝辨認的。
車站出口處幾個負責警戒的清軍打著嗬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渾然沒有覺察到十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趁他們不查已搭成人牆,*混進了站台。
翻進牆內之內繞行了一陣,這一隊黑影逐漸的摸到了剛剛進站的這一列火車不遠處。
“啪!”
其中一個黑影因為不小心,摔落了腰間的武器,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小心,大家快隱蔽!”
“什麽聲音?”
附近有站著警戒的清軍臉上一驚,原本還有些困意的精神頓時清醒了過來,連忙口中喝了一聲,舉槍往聲音傳來出看過去。
“搞什麽鬼,哪裏有人了,別偷懶,快幹活去!”
旁邊剛好經過一位正在指揮手下清兵搬運物資的正目,不耐的衝他揮了揮手,督促他快些幹活去!
那清兵委屈,他真的聽到什麽聲音了,“長官,標下真的聽到有什麽聲音啪的一聲響了!”
誰知道他聲音剛落下,自不遠的屋頂上掉下了一塊磚石,原來今日戰時北洋軍投入了大量火炮炮擊江岸車站,這車站內如今絕對說不上安全,至少不時的便有磚石之類的東西掉下來。
“大驚小怪,這裏戰時才剛結束了不到一個鍾頭,沒看到掉的是什麽東西嗎?別想偷懶,快幹活去!”
“是,長官!”
瞧了一眼掉在不遠處的磚石,那清兵還真以為是上麵掉下來的東西了呢,臉上有些火辣辣的,趕忙扛過遞過來的一口子彈箱,忙碌了起來。
“呼,好險。差點就暴露了!”
等到沒人注意之後,一隊摸進來的黑影方才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都注意點,誰要不小心壞了咱們的任務,我們可就都要成為革命的罪人了!”
“是!”
一陣小聲的回應,那個掉了槍的黑影默默地撿起自己的武器,將它放回了腰間。
一對黑影順著車道跟火車的背影麵,一路抹了過去。
“看他們的方向,東西都在最後幾節車廂不會錯了!”
“好家夥,光搬出來的東西就夠嚇人了!”
“記住咱們的任務,炸毀一切能炸得東西,江岸車站已失,劉家廟的局勢越發不利與我。方才又來了數千清軍,看著裝都是比咱們湖北新軍還有名的北洋新軍,隻是不知道是哪個編製。新三兄給咱們的任務是炸毀了敵人的補給,大家等會要小心了。咱們等會可能有人要永遠回不去了。渭南,你跟劉東家裏還有老母,現在要退出還來得及!”
接著黑幾人很快摸到了最後幾節車廂處,那個沙啞的男音再一次響起,看樣子他是這一隊人的領頭!
“陳哥說的什麽話,漢口危急,天下不公。此時正是我革命之大有可為之時,我等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也是自當應該,莫要再提、莫要再提,我來之前新三兄已經保證日後為我照顧老母,我這一條命,今天便是為天下革命交出去了也沒什麽!”
隊伍中,另一個聽起來很年輕的聲音響起。並且得到了一陣響應。
聲音沙啞的黑影點了點頭,“既然沒人願意退出,我開始布置任務了,這幾節車廂內想必都是軍火物資,咱們帶來的火藥不多,這火車方才進站不久,我料清軍搬出來的畢竟是少數,大多還都在這幾節車廂之中。軍隊打仗,軍火第一要緊,沒了軍火,就是烏合之眾。北洋軍裝備的是最新式的武器,威力雖然大但是消耗也厲害,隻要咱們炸了它們的炮彈補給,北洋軍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到時候咱們就等著剝虎皮吧。我數了數,一共有五節車廂,我、渭南、劉東、喜兄還有何飛每人負責一個,大東你們幾個掩護,等會咱們衝出去之後隻有幾息的時間。章塵,你們五個的任務更加危險、等會摸過去,看能不能把清軍已經搬出來的也給炸了。完成了任務之後大家沿車道往西北方向跑,出了車站在十裏外的喬家墩回合,都聽明白了沒有?”
“是!”
“那麽,準備行動!”
“啪...”
“啪...”
幾聲突入起來的槍響聲,幾個持槍站在車廂附近有氣無力的警戒著的清軍士兵應聲而倒。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幾個黑影頓時竄了出來,伸手十分靈活的鑽進了後麵幾節滿載軍火的車廂之中!
“什麽...不好,有歹人混進來了,他們想炸軍火,大家快打!”
“嘭~~~”
“嘭~~~”
一時之間槍響聲不斷。
“快快快,快準備,他們不敢往這邊打,裏麵有軍火!”
進入了車廂之後,沙啞聲音的黑衣人大喝了一聲,跟隨他進來的一人站在他背後為他警戒,他在車廂內翻看了一下,頓時眼睛一亮,這一屆車廂內所裝的都是炮彈,若是炸了,這一天來令民軍損失慘重的新軍大炮短時間之內就要啞了火了!
他快速的將自己帶來的一個炸藥包塞在了一堆炮彈之中,心裏琢磨著差不多一下能將這附近幾個車廂都給一同引爆了。
一根不長的導火索被很快點燃,車廂內的兩人點頭示意,那人搖了搖頭也沒有跳下去,兩人一同堵在車廂門口,一起舉槍往不斷試圖靠近的清軍身上招呼著。
“快,炸藥要爆炸了,你們先走!”
“陳兄...”
“陳大哥!”
車站內響起幾聲驚呼聲,聲音中說不出的悲痛,他們顯然聽懂了他隱藏的意思了。
五個試圖衝過去向清軍已經搬出來的物資投炸藥包的黑影已經全部躺下了,那個被他稱之為‘渭南’的年輕人也因為腿上受了傷,沒跑出多遠就幹脆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為其他人掩護了起來。
約莫又幾息之後,一聲轟然巨響,漢口劉家廟江岸車站便被濃煙籠罩,數節車廂內運來了大量的軍火物資,其中還有不少段祺瑞要來的炮彈,這一爆炸,威力機會瞬間摧毀了半個江岸車站,連附近的鋼軌都被炸得翻飛了起來,這一聲巨響整個漢口都被這聲驚雷震撼了。
正在車站幾裏外督促北洋軍進攻的段祺瑞被這一聲爆炸驚得目瞪口呆,而才出了車站沒走出多遠的王占元也是一樣,兩人趕忙派人過去查看,才知道入了站的軍火被炸、半個江岸車站被毀的消息。
受此影響,本就落入下風士氣低糜的民軍一時之間士氣如虹,竟然又頑強的阻擋了段祺瑞、王占元兩部三個多鍾頭。
可笑漢口民軍總司令張景良一心效忠滿清,竟然數次壓下了麾下幾營要求支援的提議,結果至天將啟明時分,已經彈盡糧絕、一個晝夜沒休息過得民軍終於在付出了近千的死傷後,主動撤至大智門一線防守,劉家廟地圖徹底落入清軍手中。
換言之,密若鐵桶一般的漢口防線終於被清軍撕開了一道防線,慘烈無比的‘陽夏戰爭’已經要拉開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