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李漢一臉驚愕的抬頭看向剛走進來的陳天祥,此時的他麵上滿是紅光,說不出的興奮還有激動!
“大帥,您沒聽錯。方才武昌孫部長派人轉過來的通電,雲南舉義了!”
雲南舉義了,這是陳天祥為什麽這個時間過來打擾他的原因。李漢連忙從他手中接過情報來看。
雲南起義其實早就在同盟會的計劃序列之中了,原本日期就是定在今日午夜舉行起義的。隻是今日下午3時,武勝關大捷的消息傳到雲南之後,昆明北校場正在準備起義時所用槍彈的士兵因為大聲交談此消息,引來了管帶責查,結果竟然意外發現了手下新軍士兵正在偷偷準備武器槍炮的事情。
在那管帶的嗬斥之下原本定在午夜的起義計劃暴露了,因此起義隻能載士兵們的倉促之下提前於下午4時發動起義,。李根源趕到北校場帶新軍73標中的起義者從北門攻城。正在巫家壩做準備的蔡鍔、羅佩金、唐繼蕘等聞訊,立即召集74標官兵,宣布革命宗旨和作戰方略,整隊出發,由東南方向攻城。激戰至30日晚七時,由於清軍準備不足,起義軍很快便占領了昆明大部地區,隻剩下少數地區還有清軍的零星抵擋,不過起義軍完全占領昆明已經隻是時間問題了!
雖然倉促,不過昆明新軍的“重九起義”(1911年10月30日為農曆九月初九,即重九)獲得成功。
“大帥,您看雲南能成嗎?”
瞧見他將遞來的東西放下之後,陳天祥在一側詢問道。如今他也算是摸清楚了李漢的脾氣了,知道自己早晚會想在他之前的馬、李一樣外派任職,因此分外珍惜現在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心中每有疑惑都會主動詢問。
李漢搖了搖頭,麵上一陣思索。
那雲南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自近代一來一直都是英法兩國爭奪的遠東主要戰場之一,其中臨近西藏、緬甸支那的滇西地區一直都是英國的影響區,雲集了不少的英國商人、退役軍人、來華淘金客,甚至被驅趕出了本國的流氓地痞等;而法國則在滇中、滇東南依舊擁有一定的影響力,並時刻都想將雲南跟廣西和他占領的越南、印度支那地區連成一片,便趁機謀取當期的築路權等,積極掠奪遠東財富。
不過曆史上,他並沒有聽說過雲南在起義之後鬧過什麽糾紛,不過雲南都督蔡鍔的確被英法兩國聯手奪取了不少權力,滇西跟滇東不少縣鎮可都是一群二鬼子跟他們的英法爹娘說了算得。
惟恐自己的到來到來什麽蝴蝶效應,因此他隻是搖頭,卻不願開口評論。
“襄陽那邊打得很苦,張懷芝已經派兵四麵包圍封鎖了襄陽城,集中火炮轟擊城中!除此之外,還有一部清軍已經西進進攻第三協了。何統製的意思,李秀昂的步隊第十二標要不要動?宋管帶已經主動請戰,要求支援穀城…您看…”
“再等等,還不是時間!”
陳天祥一提到襄陽那邊的戰局,李漢的好心情頓時就散去了不少。昨日灤州兵諫的消息傳來之後,西線張懷芝便命麾下兩協輪番攻城,自昨夜至如今,襄陽城中守軍已經連續一個晝夜沒能安睡,並且在清軍的數十門重炮的強攻之下,襄陽城內第四協損失不輕,加上昨日莽撞出城被伏擊的一部,目前加上被發動的守城軍民,城中已出現近三千死傷了。
武勝關那邊稍微輕鬆一些,不過昨日李純部遭伏擊大敗的消息已經傳回信陽,據情報司的探子打聽,暫代第二軍統製的王士珍氣得大怒,連連摔壞不少東西。而李純也被解除了職務,暫時留在城中等候發落。
不過清軍被落個這麽大一個臉,不可能就這麽自己吞下去了。而另兩個協的清軍已經抵達武勝關外紮營,戰事也在晚飯前不久打響,如今他還沒有收到武勝關傳來的最新戰報呢!平靖關,馬繼增部的進攻已經持續一天了,好在仗著城高,第一協倒也不懼與他。
照如今清軍這種強度的攻勢,軍政府早前計算的堅守半月看來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如今,北邊早就布置好的後手卻是該動了!
金雞高鳴之後,和煦的暖陽緩緩爬上了天空,喚醒了應城,盡管這一日城中隱隱多了幾份緊張,不過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這日子該怎麽過還是要怎麽過的,因此早市的大街上還是跟往日一樣逐漸變得喧鬧了起來!
“燒餅…賣燒餅嘍…”
“過橋米線…不好吃不要錢!”
“老劉…給我來一碗餛飩!”
一路上都是賣早點的攤鋪,不過老趙頭卻不理會,遠遠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巷口不遠。那裏新開了一家燒餅鋪,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共和燒餅’。談不上好吃,至少燒餅師傅的手藝比起街頭處的幾家要差了不止一籌,因此很少有好這一口的熟客能給留住,不過老趙頭卻天天都在他那裏買上幾個,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老板,給我來兩個燒餅!”
“好嘞~~~給您!”
“給!”
“錢正對,您慢走!”
老趙頭掏出隨身帶著的幾個銅子,買來兩個剛出爐的熱乎乎的燒餅,那老板似乎跟他很熟,別人都直接拿在手上,而他卻給老趙頭拿了一張紙抱在了外頭,東西遞給他的時候還隱晦的給他使了個眼色。
老趙頭謝過他之後,拿在手上邊走邊吃,往軍政府駐地走去。
望著這清晨的大街上擁擠人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隱隱感覺似乎這地方不比他待了多年的開封府早市差上多少。
伸出還有些油漬的手拽了拽頭上的帽子,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應城這個他以前從未聽說過的小縣城,如何能跟千年重鎮開封相提並論。
不過錯覺罷了!
隻是他雖如此去想,心中未嚐沒有幾分迷茫,南方自從八月十五的兵亂之後,形勢一日不比一日,這不過轉眼的功夫,天下竟然有小半數的地方跟著一群亂黨鬧騰了起來,大有當年發匪之亂時的氣勢。
若不然,他這個早就退到勇營中養老混口飯吃的老兵油子,也不要被派遣到這裏來了!
沒錯,這個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十的老趙頭正是河南信陽那邊派過來的探子,還是個老兵油子。
準確的說,是王士珍從趕來信陽集合的勇營之中招募的一批探子。
事實上,鄂中分軍政府一直對北邊大軍雲集的信陽信誓旦旦,實際上信陽那邊、準確說是抵達信陽的新人第六鎮統製官王士珍何嚐不是對湖北風起雲湧的革命局勢異常擔心,不比膽小不作為的陸軍大臣萌昌,他這個北洋三傑之首可不是白叫的!
早在王士珍剛被官複原職並頂替了心中頗為讚同革命的原第六鎮統製吳祿貞就任第六鎮統製之後,知道自家大人(袁世凱)複出在即,而且這複出後的第一戰定要力求全功。因此所說他當時在信陽完全遵照袁世凱的指示,並沒有著急南下。實際上卻已經往湖北、準確說是武昌三鎮派遣了不少的探子,而當時才方拿下鄂中的李漢部也被他連帶的派遣了一些。
不過出於對當時本部隻有剛過兩千人的鄂中李漢部的輕視,他當時派來的探子並不多,隻有少少的幾個!
讓王士珍真正注意到鄂中並重視起來的還是前段時間的戰事,南下的清軍三千多人全軍覆滅,連清軍協統劉溫玉都成為軍政府的階下之囚被擒,緊接著軍政府更是借著這一波的攻勢,就勢拿下了省內重鎮荊州、襄陽二處,將鄂中軍政府的控製地區由之前的德安府一地推向了湖北十府中的五個,並且在戰中前後調動的大軍不下萬人,雖然多為新兵,卻也令信陽本部一陣不安,這才連續征召了幾批探子,先後派遣往鄂中(此時的武昌三鎮已交付第一軍接管,王士珍為第二軍統製官)。
老趙頭本是開封府的一營勇營正目,在軍中待了大半輩子,經曆過甲午、拳亂的他早就磨滅了一腔鬥誌,如今隻為混些餉銀養活後半生而得過且過,直到不久前的湖北亂起,他所在的一營接到調令之後趕赴信陽,當然,勇營的戰鬥力王士珍比誰都清楚,朝廷掉了他們過來不過是要在大軍南下之後為其押運物資、或接管重新占領的縣城罷了。
本來‘探子’這種危險的事情本該與他無關的。隻是王士珍得了那妄圖兩頭漁利的孫國安的提醒,隱隱收到了風聲,知道李漢手下可能有專門收集情報的部門。他生性謹慎,又不願耽誤了袁世凱複出後的第一次表現,便想從雲集信陽的地方各營之中挑選出一批人來,由他們前往鄂中幫忙打探消息。
老趙頭在勇營待了大半輩子,眼瞅著就要五十的人了。他琢磨著自己便是再在軍營裏待幾年,也不一定能夠混上一筆老時養家糊口的銀子,心中一發狠,便毛遂自薦,跟著一隊數十名探子分前後幾批來到應城,就是盯上了大人的許諾,若能打聽到什麽重大秘聞,朝廷有大大的封賞。
朝廷大大的封賞啊!
老趙頭腦海中不自禁的浮現出了一錠錠白花花的銀錠子,不過很快就被他搖了搖腦袋,全給晃沒了!
那幫官老爺的話,他當時為什麽就相信了呢?如今在這應城忐忑不安的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卻是愈加的感覺到了自己當時當真是鬼迷心竅了。
發匪老趙頭沒經曆過那個年代,不過小時候到經常聽隔壁的老叔歎氣那些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般的人物!
不過發匪他是沒經曆過,但是當年的拳亂他所在的勇營可是被調到直隸、山東去剿過匪的。而這幾年的朝廷報道,結合他自己的親身經曆,如今眼看這革命浪潮席卷天下,陝西、湖北都有傳出滿城被屠(清廷宣傳)的消息之後,他才感覺後悔當初的選擇了!
當然,現在已經沒有後悔藥跟他吃了!
兩個燒餅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他微微皺了皺眉,如果不是那個賣燒餅的也是南下的探子之一,並且還是跟他一組的,他是斷不會取他那裏買燒餅的,味道真的很不好。
不過,他也留了個心,看著時間還早,就邊吃著燒餅,邊往隱蔽的地方走去。
尋常他去賣燒餅的時候,也跟其他客人一樣是沒有外包紙的。一般都隻有有什麽情報或者指示的時候才會給他在外麵包上紙,打開準保能看到紙上有東西。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紙上竟然還密密麻麻的寫了數十個字。
字,老趙頭認識一些,雖然談不上學問,不過他記得小時候隔壁老叔是個教書先生,一輩子窮苦自家媳婦還是他家裏的老人幫忙張羅的。因此那老叔打他還小的時候就對他們家特好,經常把他帶在身邊,叫了不少的東西。
若不是認識字,王士珍還真不可能將南下打探情報的交給他們。
紙上沒多少字,隻是老趙頭看過之後,臉色卻猛地蒼白了起來。
事實上自從來到應城之後,他基本上沒睡過一天的安生覺。這兩日城中的動靜鬧得那麽大,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盡管為防止一人身份泄露連累其他人,他們在南下的時候實行了比較嚴格的分組跟保密手段,就比如他,也隻是知道尋常跟自己聯係的那個賣燒餅的是同來的探子,還有另一個若那偽裝成燒餅師傅的探子被抓後緊急聯係的另一人。不過昨天啟明時分被破的那城中的那一戶議員老爺家他卻是知道的,南下的時候曾經聽誰提到過,說要聯係南邊的一些力量,待朝廷大軍南下時突然發力,打得城中亂黨一個措手不及。
那被抓的議員老爺正是其中的一個重要人物,可以說他一被抓,老趙頭便心中隱有不安,感覺他們中極有可能有些人的身份被暴露了!
現在時間還早,他靠這一點聰明,來到應城的第二天便在城郊偏僻處尋了一位與他年齡、長相相仿之人,‘借來了’他的身份,剛巧軍政府當時要招募幾個清潔人員,得了李漢的吩咐之後,本著拉動本地經濟的想法,軍政府準備招募一些本地的老人,負責城中各處的清潔工作。
他還算幸運,被分配到軍政府駐地工作,每日都是打掃由原縣衙改建成的軍政府辦公駐地。
這一段日子來他憑借著自己的特殊身份,還真弄到了不少的資料,雖然接觸不到什麽機要情報,不過能夠進出軍政府駐地的,不是軍政府的政要大員,便是軍方的參謀軍官等,多少都知道一些東西。並且雖然有李漢的多番提醒,但是偶爾有兩三相熟的在駐地碰到,話語之間少不了要談論到有關軍政府未來一段時間的計劃、安排什麽的,或者自己等得任務。
無形之中,給他弄到了不少的情報!
正是因為他的功勞,清軍派來的探子打聽到了不少的情報,因此身份如今在一群探子之中也越來越凸顯的重要起來。
而這一次城中出了事情,負責管理他們這群人的那位大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派人通知他,好叫他有些準備。
當然這封簡短的密信裏介紹的可不隻有這一些,那位大人簡單的說了一下昨夜的事情因何發生,以及他的任務。
原來,前天也就是28號,他們打聽到了軍政府的一份重大機密,即軍政府麵對南下的數萬大軍並不擔心,至於為何,他們就不清楚了!事實上,他們最近意外的掌握了一個好賭得軍政府軍官。畢竟軍政府一直對下麵軍官的軍紀抓得比較嚴格,他好賭的事情一旦被軍政府得知了,輕則關上五年、十年,重則直接槍斃。正是靠威脅他,才得到了不少的老趙頭都弄不到的相對重要一些的情報。
從那軍官口中,他們隱晦的得到了一個模糊的情報,似乎這城中的革命軍中流傳著一種說法,即軍政府對於南下的清軍並不看重,似乎清軍對他們並無多大的威脅一般。
期限他們還以為這隻是城中的亂黨盲目自大,不過後來山西亂起來之後,信陽那邊慌了起來,王士珍、張懷芝兩人自知京城那邊一亂,必要從河南雲集的四萬大軍之中抽調一部北上拱衛京畿之地,因此必須要盡快拿下擋住了清軍南下武昌的鄂中數萬軍隊。
信陽的命令一過來,他們也就不得不加緊打探有關鄂中軍政府的一切情報了。
而這時候,那個被他們掌握住了把柄的軍官卻主動找到了他們,張嘴便是跟他們要一萬兩銀子,說要跟他們做一筆交易,賣一個重大情報給他們。
那位大人自然不相信他這般訛詐的說辭,不過聽他幾次提到他要出賣的情報會重創南下清軍之後,那人請教了信陽那邊之後,狠狠與他削了一番價格,最後以三千兩的銀票買下了他的情報。
原來,那軍官要告訴他的乃是他無意從自己的上司那裏聽到一個消息,說軍政府總司令李漢曾經提到過鄂中並不畏懼南下的數萬清廷大軍,因為革命的同誌遍天下,不但南方有無數的革命黨,連北方也有不少,甚至那清軍如今盤臥了數萬大軍的河南,也有他們的同誌在,而且是在軍中,地位還不低!鄂中分軍政府與北邊的那人有聯係,一旦清軍南下之後他就在北邊起兵助力,到時兩軍合力夾擊清軍,定叫那前來的數萬大軍有來無回!
不過具體北邊河南響應的那人是誰他就不知道了!
這事最是經不得推敲,尤其是越是聰明多疑之人,越感覺這話可疑之中似乎真有什麽隱情一般,心中也會隱隱產生不好的想法。
不錯,他的上峰如實的稟告了信陽那邊之後,隻得到了王士珍的一句話的回信,“查,不擇一切手段也要弄清楚這事情的真假!”
於是南下應城的數十清軍探子都被發動了起來,使出渾身手段,想要弄清楚這消息是真是假。
老趙頭對這件事情也是知道的,因為這幾日他也被要求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在軍政府辦公駐地內留意這件事情!
當然了,那位軍官手上又多了兩千兩銀票,那位大人手中還有五千兩,都是王士珍自己掏的錢,派人加急快馬繞開了應山縣從信陽送來的,並許諾若他能打聽到北邊的那人是誰,不但這五千兩銀子是他的,王士珍也會親自向已經被任命為欽差大臣的袁世凱引薦他,保他一世榮華富貴!
不過,根據紙上所說,昨天晚上二更剛過,似乎那軍官打聽到了什麽消息,不過他們派人過去碰麵的時候卻不知道哪裏去了問題,還沒碰麵,就有兩人被巡防隊帶走了。根據看樣子似乎是應城這邊注意到了什麽!
似乎,與那軍官碰麵的幾人已經暴露了,而那個似乎真打聽到了什麽消息的軍官現在也不安全了,因為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可能也已經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