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陸權強國

第三百一十三章 整頓與聯合鹽業(上)

應城“蘭亭居”,鄂中大鹽商劉偉元宅!

“啪”的一聲,正是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脆響。

劉偉元苦笑著推枰認輸:“李兄不但經商乃是一把好手,這棋力也不差尋常國手,子路今天倒是見識了李兄棋力...佩服...佩服!”

坐在他對麵跟他對弈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略有些消瘦的國字臉,卻生得一副鷹眉虎目,說不出的威勢,隻見他身上雖然隻是穿著一套尋常的藍灰繡花金文長袍,帶著一頂寶氈帽,單身周自由一股凜然之氣令人不敢小瞧。

“是劉兄承讓了!”中年男子笑道:“你我相識數載前後交手何止百次,能贏劉兄一盤棋,我可要歡喜半個月了!”

劉偉元微笑,他的棋力的確是在對麵中年男之上,之所以有今天之敗,不過是因為心已亂、無心下棋罷了!

笑過之後,他卻不忘吩咐下去,道:“福叔,茶水有些涼了,去吩咐廚房重新溫一壺熱茶來!”

“是,老爺!”

老管家早有準備,聽得他吩咐,立刻便喚來下人,很快就送來了一壺剛燒好的熱茶,衝了一壺上等龍井!

“好茶,多謝劉兄招待。李某這次不請自來,一來多謝劉兄之前為我在大帥麵前引薦,才叫軍政府所采之官鹽銷售分了大半與我,才解了我黟縣鹽行之危...我待我黟縣四十三家鹽行跟劉兄說聲多謝。日後有能用到咱們的地方,劉兄一句話,咱們徽州人最講信用,刀山火海都願為您走上一遭!”

中年男子結果新斟的茶水喝上一口之後,立刻跟他抱拳感謝道。

劉偉元揚眉道:“李兄小瞧劉某了吧,天下誰人不知你黟縣鹽商最是誠信,早年劉某還在底層混飯吃的時候,這第一碗飯還是你老兄施舍與我...要不然哪來我如今。報恩之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你真該感謝的應該是那位大人,可不是我這個小角色!”

兩人咦噓感慨,跟劉偉元碰麵的那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黟縣大鹽商李宗湄(注,已經解釋過一遍了,真實曆史上的李宗湄此時已經去世了,因為劇情需要,所以,我保留了這個人物,大家就當是我原創吧!)早些年跺一跺腳幾省鹽價都要翻一番的存在,徽商兩大派係之中鹽商一脈的最後頂梁柱。

說起來也是令人歎息,徽人最是團結,出了個李鴻章之後,整個徽商一係大半團結在了他之身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淮係集團,巔峰之時便是如今的北洋集團都難望其背,當真是動一動天下震的存在。

可惜徽商集團經過了數百年的發展之後,逐漸的根本上時代的腳步了。就拿徽商以往拿手的紡織,逐漸在敗給了歐洲貨、敗給了美國貨之後,又敗給了日本貨,最後甚至連一些東南新起來的國內民間紡織,都比徽商產品要來得價格便宜。

除此之外,滿清朝廷過分忌憚李鴻章之權勢,甲午中日之戰後便在西太後的密旨之下,開始了不斷的敲打他的勢力。而第一個遭難的不是別人,正是依附在李鴻章麾下的這些商人們。這種敲打到了李鴻章死後更是到達了巔峰。徽商不但要麵對來自旁邊崛起的江浙係商人的競爭,還要應付自中央到地方的打壓,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李宗湄乃是鹽商世家出身,經曆了其祖父得到淮鹽南運許可之後家族的繁榮昌盛。盡管清末國力漸弱,內耗日增,但是沉醉在花天酒地中的兩淮鹽商此刻卻渾然不覺,雖然來自朝廷的捐輸、賑災和助餉之令隔三差五,但是綱鹽帶來的二十倍,乃至三十倍的高額壟斷利潤讓他們依然日進鬥金,高枕無憂。終於,一道“改綱為票”的聖旨驚醒了尚在夢鄉中的徽州鹽商們,讓刺骨冰寒灌頂而入。從“綱鹽製”到“票鹽製”,雖是一字之差,卻讓大批中小商人得以進入鹽業自由經營,這對於壟斷兩淮鹽業的徽州鹽商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特權的喪失,再加上豪奢的生活成本,他們很快江河日下,舉步維艱。昔日有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盛的煙柳繁華處,已是一片衰草枯楊。

不過到底是世代經理鹽務的家族,雖說經曆了‘改綱為票’初期的艱難,不過到底還是苦撐著經營了過來。然而真正摧毀了徽州鹽商的卻是爆發於道光三十年的太平天國戰爭,如同徽商的滅頂之災一般,徽商所涉足的鹽、典、木、茶、糧、棉等行業均在戰火中遭到毀滅性打擊。鹹豐三年春,作為徽商木業基地的南京和鹽業基地的揚州先後被攻破,太平軍對商賈的洗劫讓徽商們無法立足,隻得攜妻帶子,倉皇逃離。李家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了沒落,直到戰後李鴻章跟淮軍的崛起,李宗湄父親憑借著跟李家有些遠方親戚關係,又舍得送出厚禮打點,終於在李鴻章節節高升的過程中重新獲得了獨家壟斷淮鹽南運的權力,將已經沒落的黟縣李家重新帶回徽商大族之中。

可惜好景不長,甲午之敗後,李鴻章的北洋水師精銳盡去,剛剛成年接手了家族生意的李宗湄就遭到了迎頭一棒,獨家壟斷淮鹽南運的特權沒了,隨後更是處處遭到擠壓,他雖有滿腔韜略,奈何獨木難支家勢日下,到了今年更是在新近的山上幫的打壓之下,到了十月,他已經斷了整整一月未能弄來份鹽,損失財務是小,但是卻因此喪失了不少的原屬市場。

若不是他意外在圈子裏得到了湖北應城大量產鹽的消息之後,又打聽到早年曾經幫襯過的一個京山籍的鹽商如今混得風生水起,他方才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從鄂中弄些鹽來,一來因為戰爭,鹽巴因為陸運困難加朝廷封鎖,正是暴利之時,二來,也未嚐沒有打探一下,看能不能開辟新的鹽源,畢竟朝廷一下令淮鹽禁運之後,可真是斷了他的財路了!

意外經劉偉元之手搭上了鄂中軍政府之後,雖說不是獨家,但是每月運出去的鹽,都能獲得幾倍的暴利,雖然不比幾十年前,但也是不折不扣的好買賣。這不,短短半月的時間,打點了上下之後,他依舊獲利近十萬兩。最近又看到掌握了鄂中的革命軍將領--李漢那是節節高升,從一個小小的標統,到控製了湖北五府的荊楚五府巡檢使,又到了如今的荊楚鎮守使,麾下軍隊不但成功擊潰了南下的數萬清軍,前幾日更是傳出其麾下已經揮軍四川,眼看著已經占去了重慶等地。

四川,這個地方李宗湄太熟悉了。鄂中軍隊打下的川東軍政府距離一個地方實在是太近了,這裏不是別處,正是號稱川地銀礦、千年鹽都的自貢。眼看著鄂中的軍隊就要打下自貢,李漢也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刻李鴻章一般的人物之後,李宗湄坐不住了..同黟縣的一些同行相商之後,幾人一同匆匆上了路趕往應城,不想才剛抵達就收到了鄂中軍隊接管了四川資州的消息,心中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劉兄,李某此次前來可不是別的,正是跟你老兄討飯來了!”李宗湄笑著道。

“你這話說的,這天下誰人不知徽商之富,而徽州又有哪個不知道你這位大鹽商!李兄可是在徽州跺跺腳,幾省地皮都要顫,找我討飯?你要臊死我啊?”不過劉偉元雖然這麽說,麵上卻掩不住的得意。他之前幫助這李宗湄傳遞了清軍兩路南下的消息,可是幫助軍政府早早做好了準備,結果打了一場大勝。對於他的幫助,事後李漢可沒少讓軍政府多多關照一下他的買賣,才有了他現在短短一個多月,便賺到了以前幾年都賺不到的財富!

都說買賣、買賣,這天下有什麽買賣.比投資一個勢力的崛起跟賺錢的?

有,隻有投資一個國家了!

“劉兄說笑了,李帥如今這官位是越來越大,鄂中的地盤越打越大,我可是聽說,他現在連武昌的那些湖北軍政府的大都督之流都不買賬,這亂世啊,到底還是有槍便是權,你看,李帥如今是擺明了車馬要去爭那川督之位。兄弟是做買賣的,四川有什麽好東西我還不知道嗎?”

“川督!”

劉偉元嚇了一跳,連忙揮退周圍下人之後道:“李兄,你從哪聽來的消息,這事在咱們應城也不過才剛傳出點風聲來!”

李宗湄笑道:“這事還需遮掩嗎?天下可都傳開了,聽說李帥前後調動了近萬軍隊入川,如今又傳來他拿下了資州...”他聲音突然低了幾分道:“天下都在傳,說李帥打著應邀入川平亂的口號,實際上卻撇開了四川的黨人,自己成立了川東軍政府,這還說明不了情況嗎?李某雖說愚笨,卻也有識人之能,你看前幾日不都在傳鄂西也被軍政府給吞並了嗎?可別自欺欺人了,那位主的胃口可是很大很好的!”

劉偉元抽了一口煙,小聲道:“莫亂說、莫亂說,萬一要是軍務可如何是好。”

李宗湄不理會,他今天來了便是打定了心思,隻聽他道:“外麵都在傳,說李帥乃是從海外歸國,回國時攜帶了大量的海外僑胞捐款,軍政府最近又擴充了幾萬兵力,聽說還跟洋人交情不淺...劉兄,咱們可是老交情了,你就在這應城,若是有什麽好買賣,可別忘了李某!”

李宗湄不停的誇讚劉偉元,聽的他心中歡喜,仿佛像是吃了人參果,全身三百六十個毛孔都開了,無一處不熨帖!

要知道這李宗湄原先可是位需要他瞻仰的存在,如今對他如此客氣,奉承話也沒少說,雖說是沾了軍政府的光,但是他心中的確歡喜。

劉偉元心裏明白,李漢跟鄂中軍政府已經今非昔比羽翼漸豐。他依附軍政府,看來是一步好棋!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得到軍政府的關照,多少跟李宗湄的情報有關係,因此,這才點頭道:“你這位大財主別在我麵前哭窮,我不信。得,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正巧我收到消息,李帥今日就要趕回應城,應付另一樁好買賣。你要是有興趣,可與我一同合作,咱們到時候也參個股,跟在後麵吃吃分紅,你若是有意,倒是我倒是可以給你引見一下!”

“那太好了!正想拜見這位少年英傑呢!”李宗湄大喜過望。

劉偉元壓低聲音,神秘的道:“我可告訴你了,咱們這位大帥可不簡單,那可是在洋人國家待了幾十年的,學得東西多著呢,前段時間的自強火柴知道吧?那可是隻有洋人才能生產的東西,聽說咱們的那位大帥就辦了個工廠,又從洋人那裏弄了一批最新的機械來,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為此入了股賺了錢。還有那香胰子,家裏的女室都喜歡,那顆真跟搶錢似的...我也跟著參了些股,200股可花了我兩萬兩銀子。除此之外,大帥手裏還有能賺錢的東西呢,你可不知道吧,這次我可是提前收到風聲了...大帥這次跟洋人花了一百多萬輛銀子,訂了一套寶貴的機器設備...據說在咱們應城地下發現了寶貝了...”

“哦?”

“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走吧,李兄,陪我一起出城迎接李帥去...”

“好!”

...

“籲...”

拉緊馬韁,李漢揚起手上的馬鞭,指了指遠處已經依稀能夠看到的應城縣城,笑著轉過身來跟騎馬跟在身邊的副官道:“又回來了...雖然這應城比不得荊州來的繁華,不過真要論起來,我反而更喜歡這應城多一些!”

望著身後仿佛遙遙無際一般的車隊,尤其是其中幾台需要幾匹高頭大馬合力才能勉強拉動的馬車,他的臉上掩不住的喜色...那幾台看起來並不是很顯眼的大家夥,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從德國佬手中摳出來的好東西,這個時間段世界上最先進的陸地開礦設備,尤其是其中的能對地下四百五十米處開鑿的鑽頭,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工業製造,這個世界上暫時隻有德國才掌握的技術,甚至號稱世界頭號工業強國的美國都還未完全掌握的神器。

有了這一套價值一百六十多萬馬克的機器,他之前的計劃,很多都能投入實踐之中了!比如這一次,隨他一同回到應城的還有不少的鄉紳之流,因為在荊州短暫置辦的幾處實業大賺,不少人都盯上了軍政府眼前的活動了,加上他又派人放出風聲來,說應城地下發現了寶貝,至於是什麽礦他卻沒提到,但是幾件巨大笨重的機械自打卸下了荊州碼頭,每日都有不少商人過來圍觀,發出一陣陣的驚歎之後,消息越傳越邪乎,加上他派人在中間添油加醋,如今已經變成了他派人耗費一百多萬兩白銀置購了一套了不得的機器,自然有人打起了注意來!

人是越來越多了!

“大帥每次回來都要感慨一次!”

陳天祥暗感好笑,不過他卻是無法理解李漢那種心路的變化,剛要接口,突然看到遠遠騎來幾騎,近了才看清楚身上穿的乃是舊式的清軍軍服。

是巡防隊,如今鄂中已經開始裝備新式軍裝了,正規編製的軍隊已經開始淘汰這種服飾了,還在穿的就隻有巡防隊了。

又近了一些,李漢等才看清楚,原來是張梅生,他被護衛在隊伍中間,也騎著一匹馬顛著趕來!

“原來是先生!”

李漢揚起馬鞭輕揮,坐下戰馬頓時快了幾步,很快就跟張梅生回合了!

“大帥,您可回來了!”

張梅生喘著粗氣,他乃是標準的書生體質,莫要說騎馬了,連尋常多走些路都感覺氣喘!

李漢笑著道:“我聽聞沙洋堤壩修建的不錯,料想先生也差不多該回應城了,果然今天見到了!”

“不回不行..”

他喘了一口氣,“大帥提到回來要看到過去一月軍政府的所有開支加采購數據,我卻不得不回來準備一下,順便為您介紹一位才學出眾之人,頂替了我出任河川渠道修築總管。這每天來回沙洋、應城之間的跑著,我這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哦?”

一聽到張梅生要為他舉薦賢才,他不由多了幾分興趣,不過卻還要他親自考核一下才成。張梅生既然來了,他也有些事情需要問問。

“駕...先生,你這馬術可騎得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來,眼看要到地方了,跟我簡單說說上一月的財政狀況吧?”

“是,我鄂中軍政府上一月的鹽務總歲入217889庫平兩,折合銀元約2927645元,稅務總歲入因減稅政策基本為零。除此之外還有轉讓中小鹽礦獲利175634銀元,實業招股315000兩,約合432682銀元。除此之外軍餉開支約銀元235420元,城防協管開支31200元,采購開支195264元。除此之外行政方麵,包括公署管理、外務(情報司的所有開支掛在外務處)、司法、公用、典禮等方麵,一共開支256408元;民政方麵,包括教育、民政、財政、實業、建築、交通等一共為327654元;總之,財務情況絕對談不上好。”

這張梅生顯然是早有準備,也是李漢之前便已經知會了應城方麵,因此他卻已經先行將資料都背熟了!

李漢微微皺了皺眉頭,“軍政府開支這一塊太多了,之前你統計的時候,不是提到剝除了外務開支外,最多三萬嗎?”

“這...下麵幾處城防修建款項都有問題,學生也隻是根據各地報來的數據統計了一下,具體還要等大帥派人詳查各地之後,才能有準確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