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平常一樣,一過晚上九點,李應選就上床睡覺,兒子睡的晚,老婆隻能陪著兒子睡著了再來陪老公,李應選原本的一絲欲念,在朦朦朧朧中化為睡意。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將李應選從睡夢中驚醒,看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半,自從李應選離開開元區之後,就很少在這個時候接到電話,身份,往往是忙碌與否的最真實動力。
老婆苗真麗剛洗過澡,光著身子走了進來,邊擦頭發邊問:“誰的電話?”
李應選搖搖頭,電話是區政府辦的,這個時候,似乎不應該有人在辦公室啊。
苗真麗正想說什麽,隻見李應選接起電話,旋即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苗真麗耐心的等李應選打完電話,方才問怎麽了,李應選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摟住老婆的嬌軀,“老婆,我被任命為秀水區的區委書記了……”
苗真麗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怎麽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透出來!”苗真麗說完,卻見丈夫神情有異,“你說的是真的?”
看到李應選緩緩的點頭,苗真麗頓時一陣狂喜,任誰都知道,秀水區在新區的地位,條件優越,而且極且出政績。
隻是,苗真麗不解的說道:“怎麽會沒有一點風聲?”
“可能是楊區長!”
“太好了!”苗真麗一蹦而起,高興的大叫大喊,隻是,苗真麗卻突然看到,李應選捂起了臉,苗真麗摟住了丈夫,想說什麽,張張嘴,卻是無聲的哽咽……
自從李應選因柳河村事件被處理之後,一家人忍氣吞聲的活著,聽著流言蜚語,受了多少白眼?
或許隻有經曆過滄海桑田的艱辛,方才明白這繁華似錦的來之不易。
新區常委會研究的內容,次日公之於眾,消息一經傳出,新區上下一片嘩然。
付國平八月十日,被提拔為新區區委書記,九月十二日被調離,一個月零二天的時間,付國平可謂是創造了江海省的一項新紀錄。
更令人奇怪的,是付國平被提拔之時,楊雪尚在廣南市學習,而現在就任新區區委書記的李應選,和區長宮建斌,卻都與楊雪的關係走的極近。
官場提拔,朝令昔改本就罕見,何況,常委會的過程,在新區流傳出無數個版本,最多的一個版本,是在常委會表決當晚,王奇誌一言不發,麵色鐵青。
這不能不讓人產生無限遐想。
難道,區長楊雪居然強橫如斯,居然可以一手遮天?
所有的人,都如在霧中,清楚其中內幕的,隻有當事人。隻是,當晚參加常委會的人,對此諱莫如深,以致於這四起的流言,便如星星之火,在新區愈傳愈盛,越傳越廣。
報喜不報憂,是官場的慣例,李應選足不出戶,便已經在第一時間知道了職務晉升的消息,付國平卻是在新區公布情況之後,才知道自己被調離秀水區的消息。
幾家歡喜幾家愁,付國平站在別墅窗前,心裏異常的苦澀。調離新區,進入人大,雖然在級別上,是明顯的提升,但是在地位上,手中毫無實權的人大主任,又如何能與秀水區的區委書記相比?
因為對權力的留戀,付國平最終還是動用了王牌,雖然他聽到了王牌的不屑。
是啊,對於有些人來說,別說一個縣級的區委書記,就是王奇誌的位置,又算的了什麽?
但付國平沒想到的是,即便他動用了王牌,還是換來如此的結果,這個結果,也昭示著他在新區的官場,已經走到了盡頭。
為什麽會這樣?如果連這不屑都做不到,王牌,還能稱的上王牌嗎?
付國平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望著別墅豪華的裝潢,雖然他住在這座別墅,但是他並沒有買下別墅的產權,現在,他離開了秀水區,也將意味著這幢別墅將離他而去!
隨之而去的,還有那前呼後擁的待遇,無所不能的權力。
付國平想過離開,他不可能在秀水區幹一輩子,但是,付國平從未想過,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四十二天的區委書記!
手機響了,付國平隨意的瞥了一眼,他不打算去接,但是,那上麵跳躍的“方少”兩個字,卻在瞬間刺痛了他的神經,付國平倏的抓起了電話,胖胖的圓臉上,刹那間流露出無限的恭敬,連聲音裏都充滿了討好之意,“方少好!”
“國平,你的情況我知道了,一個小小的正處,不必放在心上,對你我另有安排!”
“謝謝方少!”
方少並未多說,便掛了電話,付國平平靜下來,是啊,多年的宦海生涯,還有什麽看不透的?跟著方少,又何需計較一時的得失?
當天上午,付國平平心靜氣的離開了新區,沒有任何的不滿表示,李應選與宮建斌接受領導談話,並未出現在付國平離去的場合。這無意中的巧合,卻又給了人們又一次想像的空間。
在楊雪麵前,李應選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恩戴德,激動的說道:“楊區長,謝謝您的提攜!”
宮建斌在旁,同樣畢恭畢敬,除了楊雪,新區還有那位領導,會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給他們這樣的照顧?
楊雪擺擺手,“客套話就別說了,我不吃這一套,做不好工作,結果都一樣。”
李應選與宮建斌大笑起來,隨即也自然了許多,楊雪接著說道:“今天這場談話,王書記本來要參加的,因為新區工作忙,就有我全權代表了,建斌是秀水區的老人,應選在新區這段時間,對秀水區也不陌生,對你們倆的組合,區委區政府是看好的,所以,要盡快的把工作開展起來,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給秀水區人民營造一個和諧、優越的生活環境!”
李應選點點頭,“請楊區長放心,我們絕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那就好!”楊雪繞過辦公桌,走至兩人麵前伸出手來,“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好好幹吧!”
李應選與宮建斌離去之後,楊雪原本輕鬆的臉龐上,卻露出了一絲凝重,這神色,直到下樓,坐進車裏,依然如故,甚至沒有楊蘭麵前掩飾。
“怎麽了?”楊蘭輕聲問道,那昭示著巨大壓力,深深凝結的眉頭,令楊蘭莫名的心疼。
“去江海省委!”楊雪沒有回答,一聲吩咐之後,便閉上了眼睛。
楊蘭不再說話,跟在楊雪身邊久了,耳濡目染之下,楊蘭對官場,對領導們之間的爭鬥也有了一些認識,這些爭鬥雖然沒有銷煙,卻勝過銷煙無數。
尤其,楊雪的正義感,令他在這場爭鬥中處於絕對的少數,外人眼中風光無限的江海區長,其實並不輕鬆。
就如這次的秀水區人事變動,在新區幹部心目中,楊雪獲得了絕對的勝利,可是,誰知道這絕對勝利的背後,楊雪承受的是多大的壓力?
楊蘭相信,她所看到的,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楊雪心裏想著,輕輕的歎息,明明是一條大路,可是,為什麽會有無數的人,在前麵阻擋,設下陷阱,想方設法的不讓楊雪通過?
他們在怕什麽?
楊雪閉著眼睛,腦海中卻回到了清晨,剛剛七點,他便接到了謝明陽的電話,楊雪如平素般問好,但謝明陽卻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上午你抽時間到江海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