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情況,持續到了春陽市委家屬院前。
楊雪等著門衛開車的一刹那,兩輛奧迪驀地加速,按著喇叭與奔馳的尾部擦身而過。
門衛被突如其來的喇叭聲嚇了一跳,罵罵咧咧的走過來,“這群混蛋也太囂張了,楊書記,你沒事吧?”
“沒事,辛苦你了!”楊雪探出頭,衝門衛擺了擺手,方才緩緩進入院內,他已經猜到兩輛車的用意,這或許是劉九更的一次警告。
不過,這樣的警告,對楊雪而言,沒有任何的實際作用。
市委家屬院,一號別墅樓前的空地上,兩輛警車靜靜的停著,楊雪下車,警車上也下來一人,透過別墅區的路燈,楊雪看的清楚,那個人居然是程俊傑。
一個市級的公安局副局長,居然親自來為自己值班,楊雪說不上是應該高興還是感動,楊雪上前,與程俊傑握握手,“俊傑,你怎麽也來了?辛苦你了!”
“楊書記,我怕他們偷懶開小差,所以自己來了,楊書記才忙完?”
“嗯,忙了大半夜!”楊雪苦笑一聲,“俊傑,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回來就沒事了!”
“楊書記,我還是留兩個人吧,萬一有什麽特殊情況,也好有個緩衝!”
“那好吧!”看程俊傑盛意權權,楊雪也就沒有再說什麽,拍拍程俊傑的肩膀,自行上樓。
身後,程俊傑以標準的軍姿站立,直到楊雪的身影消失。
次日上午,在春陽市的班子會上,在組織部長陳敬元宣讀省委文件完畢之後,楊雪緩緩的掃視著諸人,“省裏要求,這項工作要在十天之內完成,春陽市有六十八名正處級幹部,這就意味著我們每天要完成對七位同誌的考察,時間緊任務重,我考慮了一下,按照省委的要求,由我帶隊,在座的同誌們為成員,每位同誌負責一項,集中精力進行這項工作,具體的分工,陳部長,你隨後根據省委的指示精神形成文件,在座的人手一份。另外,我強調幾點,一,這次的考核不僅事關省委的副廳幹部幹部選擇,而且也會作為該幹部的檔案,影響該幹部的升遷,各位要認識到工作的重要性,認真對待此項工作,二,要公正嚴明,切實將此項工作落到實處,三,我會根據大家考核的結果,進行綜合的評估,將結果上報省委!”
楊雪的講話結束,班子成員們麵麵相覷,趙定成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楊書記,我能不能提兩個問題?”
“可以。”楊雪抬起頭,直視著趙定成,“趙書記請說!”
趙定成冷冷一笑,“楊書記,這項工作事關重大,李市長不在,如何進行這項工作?再者,我們單獨考核,最終的結果,卻要楊書記進行評估,公正性如何保證?”
趙定成此言一出,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楊雪,趙定成的問題,也是他們關心之所在,正如趙定成所說,最終結果有楊雪總評,那豈不是這次的考核,就掌握在楊雪手中?
過程,不過公平公正的一個幌子。
楊雪淡淡一笑,“趙副書記的顧慮也有道理,那請趙副書記把話說到底,說說你對這兩個問題的補充意見!”
趙定成張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既然省委規定的時間是十天,李明國不能參加已成定局,至於總評,除了楊雪,市裏還有誰能說了算?趙定成不是不明白這個理,隻是,這次考核,將春陽市的絕對核心李明國排斥在外,楊雪又打算大權獨攬,趙定成情急之下,方才當麵質詢,哪裏想到,楊雪會把問題推到他的麵前?
趙定成微愕之時,王開複在旁笑道:“楊書記,我想趙書記的意思是,既然大家一起考核,那麽應該大家一起總評才對!”
“這就奇怪了,趙副書記提出的問題,自己倒沒有解決的意見,反而是王副書記領悟他的意思,我倒想問兩位一句,兩位什麽意思?莫非是為了難為我一個人?”楊雪目光灼灼,逼視著兩人。
啪!
趙定成拍案而起,“姓楊的,你什麽意思?誰難為你了?這春陽市,不是你一個人的春陽市,想當家作主,你還嫩了些!”
趙定成怒發衝冠,這一拍,拍的四座皆驚,但是,卻無人上前勸阻,眾人都將眼神,放到了楊雪身上。
奇怪的是,楊雪的表情如老僧入定,古井無波。望著趙定成的表情,居然有一絲嘲笑的意味。
這詭異的一幕,所有人看在眼裏,他們心中疑惑,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裏。
趙定成卻目不轉睛的盯著楊雪,他站著,楊雪視若無人的不予理睬,他這重重的一拳,如同擊在了一團棉花之上,心中出奇的難受。
不過,趙定成畢竟是一市之市委副書記,除了脾氣暴燥些,他有著足夠的應變能力,他鎮定的等待著。
“拍啊,你再拍下我看看!”楊雪等了半晌,方才緩緩的站起身,“在座的還有誰想拍?給大家五分鍾時間!”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楊雪看著表,足足的等了五分鍾,然後說道:“看來隻有趙副書記一個人,好,趙副書記,我會把你今天的表現上報省委,我覺的,你的這種素質,已經不適合再任春陽市的市委副書記!好,散會!”
楊雪離開,會議室裏,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的人,都被楊雪的這個舉動驚呆了!
然後,他們的眼神,都投向了趙定成。
趙定成即便再無禮,但他畢竟是春陽市的市委副書記,他的任免權,不在春陽市裏,而在南風省委。現在,楊雪居然口吐這樣的狂言。誰都知道,做為一市之市委書記,話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絕不可能是信口開河,
究竟是楊雪太狂妄,還是楊雪有十足的把握?
眾人都隱隱覺的,楊雪不太可能操縱趙定成的命運,但是,誰也不敢肯定,楊雪就一定決定不了趙定成的命運。
官場之上,有著太多的變數,而楊雪的身後,有著南風省委書記和省長兩人的支持。即使是李明國和齊雲山,在楊雪的問題上,不也選擇了退避三尺嗎?
趙定成緊握著拳頭,麵色鐵青,眾人靜觀其變的眼神,比楊雪的狂言更加刺痛他的神經,平時李明國在時,他們一個個團結的如同一人似的,可是,李明國隻是偶然的離開,他們居然就離心離德!
早知如此,趙定成何必來趟這趟渾水?強自出這個頭?
趙定成隱隱有些後悔自己魯莽的舉動,但是,麵子上趙定成是絕不肯示弱的,“哼,我就不信,他姓楊的就能一手遮天?他以為李市長是吃素的?同誌們,大家頂住,讓他一個人去評估去!”
趙定成慷慨激昂,可是周圍響應者卻廖廖無幾,更多的人,卻在心裏打算著自己的小算盤,李明國不在,在強勢的楊雪麵前,他們便如抽去繩子的珠串,一盤散沙。
這一點,楊雪也是剛剛才發現,他針對趙定成和王光複,不過是一次試探,如果眾人態度強硬,楊雪是不敢變本加厲的,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楊雪忽然發現,那偌大的會議室裏,居然沒有一個人支持兩人,楊雪索性趁勢激怒趙定成,果然,趙定成上當。
這一次,連王光複都放棄了趙定成。
出了會議室,楊雪卻在想,陳淩風是不是早已經算到了這一點,才會在齊雲山與李明國同時離開的時候,進行這次的幹部考核?
答案幾乎是一定的。
心念至此,楊雪愈發感覺到了陳淩風的深不可測,每一步,都在陳淩風預料之中,每一步,也都在按照他的既定計劃,甚至,官員的派係,人性,這些複雜的東西,陳淩風都了然於胸。
所以,陳淩風遠在南風,卻令春陽市的一切,在順著他的思路走下去。
這才是真正的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