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淩風的電話,楊雪在第一時間接通,然而,聽到陳淩風說自己不日將離開南風,楊雪沉默了。
陳淩風同樣沉默。
隔著數十公裏之遙的兩人,默契的同時一言不發,似乎都在等著對方的決定。
對楊雪而言,他為了這個計劃,不惜向局長求助,這樣的行為,不僅僅是他違規,同樣,局長也冒著極大的風險,而到南風來的劉立新等人,更是稍有差池,便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現在,萬事俱備,隻差這臨門一腳,陳淩風卻宣布比賽結束,這如何能讓人甘心?
可是,楊雪心裏很清楚,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要想今晚大獲全勝,他離不開南風的武警部隊,而這取決於陳淩風的支持。
失去了陳淩風的支持,他就不僅僅是在冒險,而是在玩火。
良久,楊雪冷靜的說道:“陳書記的意思是什麽?”
陳淩風有些怒了,楊雪明知道他的心意,可是楊雪卻執意要他將這句話說出來,楊雪此舉,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可是,陳淩風轉念一想,楊雪何以會如此?這表明楊雪不甘心,不到最後逼不得已的一刻,楊雪不想放棄!
隻是,陳淩風不得不給楊雪這一刻。
陳淩風微一沉吟,便向楊雪說道:“楊雪,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欣賞你的執著,但有些事,有些現實,是我們無法選擇的,你也看到,我曾經支持你做這些事,我希望還南風一個蔚藍的天,還春陽軋鋼廠一個清白,甚至……還有些事,我現在無法與你詳談,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對南風的感情,遠在你之上,但是,楊雪你要明白,南風,不是我一人之南風,我無法將自已心中所想,強行加注於南風身上,尤其,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楊雪,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我會服從陳書記的領導!”
楊雪默然的掛了電話,心中的無奈,還有無窮的憤怒,已經令他無法顧忌這最起碼的官場禮節,他放棄了!
他不得不放棄!
放棄,意味著劉九更將繼續淩駕於南風官場,將繼續作威作福的操縱南風局勢,更意味著,楊雪在春陽,隻能苦苦的支撐大局。
因為離開了陳淩風,楊雪將失去他的最大屏障,楊雪在南風的局勢,也將陡然變得微妙,齊雲山,李明國,劉九更,將更加的肆無忌憚。
一瞬間,楊雪心灰意冷,他想到了放棄一切,想到了隨波逐流。
那樣,他可以安享官員之榮華富貴,他的仕途,將一番風順,甚至,將更加順利!
別人可以的,他楊雪一樣可以。
被楊雪掛斷電話,陳淩風並沒有生氣,他清楚,這個時候變卦,對楊雪是多大的打擊,楊雪的情緒,陳淩風感同身受,少年時期,他何曾沒有在夢想與現實之間來回徘徊,無奈而憤怒的做出抉擇?
而今,陳淩風已經身處高位,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抉擇,再不會去無奈或憤怒,可是,想起那曾經的夢想,他又如何能不扼腕歎息?有一刹那,陳淩風未嚐沒有衝動,去做一次不理智的行動,去選擇支持楊雪,那怕他失敗,哪怕他無法離開南風!
那樣的話,他總是做對過一次!他畢竟堅持了自己的夢想!
隻是,對與錯,何來明限的界限?
不過,陳淩風的衝動,隻是一刹那!很快,陳淩風便清醒過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以前他選擇了理智,現在,他還是需要選擇理智!
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他,有足夠的權力,可以為自己的理智,做出最大化的彌補,最大化的改變。
手機再次響起,楊雪看看號碼,依然是陳淩風,楊雪平靜的接通,“陳書記還有什麽指示?”
陳淩風沉聲道:“楊雪,我知道這次對你而言,是一次很無奈的選擇,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在我離開南風之後,將你調回江海新區!這也是我對你的承諾!”
“不必了!”楊雪的回答,異常的從容,卻也異常的迅速。
陳淩風訝然,“你不需要考慮一下?”
“不需要了,陳書記,江海新區,與南風春陽,又有什麽不同?既然是一樣的,我何必再回江海新區?”
楊雪一句話,頓時令陳淩風無語,他聽的出那話語中的意誌消沉,更聽得出那話語中的意思!
在政客麵前,唯有妥協與放棄,冷血,是唯一的旋律,南風,江海,春陽,新區,都是政客追逐利益,為達到自己目的得工作!
楊雪在哪兒,又有什麽關係?
這一刻,陳淩風對楊雪,不僅無言以對,而且無顏以對。他扼殺的,不僅僅是一次行動,更是一次精神。
他極力培養,又親手將其扼殺的精神。
陳淩風默然無語的掛了電話。
“老大,我們什麽時候行動?”王兵興衝衝的推門進來,看到的,卻是楊雪鐵青的臉,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老大,怎麽了?”
“沒什麽,你叫上兄弟們,我們今晚不醉無歸!”
“什麽?”王兵顧不得驚愕,“今晚不行動了?”
“我說的不清楚嗎?喝酒!”啪的一聲,楊雪手裏的手機,被楊雪摔的粉碎,王兵不敢再語,徑直出門叫人去了。
“爸爸,怎麽了?”陳靜走進客廳,便聽到了父親的歎息,不由得輕聲問道。
“靜兒,坐下!”陳淩風指指對麵的座位,“靜兒,你有夢想嗎?”
“有啊,做一個正直的人,做正直的事,選一個正直的愛人!這就是我的夢想!”陳靜不明白父親為什麽這麽問,但她還是極力的做出回答。
“哦,那麽,現實呢?”
“現實?”陳靜頓時陷入了冥想中,片刻之後,陳靜笑道:“現實就是,我不算一個正直的人,我做的有些事不算正直,至於愛人,我有喜歡的,可我無法選擇!”
陳淩風啞然失笑,他聽得出,陳靜說這話的語氣很輕鬆,陳靜無法選擇夢想,但她能選擇快樂的接受。
這是她與自己,與楊雪最大的區別。
陳淩風揮揮手,“靜兒,今晚不是外國的平安夜嗎?你在國內也呆不了幾天了,去找楊雪吧,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語言!”
“謝謝爸!”陳靜大喜,蹦蹦跳跳就去打楊雪的手機,可是片刻之後,陳靜卻皺著眉頭回到了陳淩風的身邊,“奇怪,楊雪的電話怎麽關機了?”
“關機了?我剛才還打電話呢!”陳淩風一愣,親自起身去打電話,結果卻依然。
“可能手機沒電了吧!你還有他別的聯係方式嗎?”陳淩風問道。
“我試試!”陳靜想了想,撥通了王兵的手機,很快,手機裏傳來了王兵的聲音,“陳靜,有事嗎?”
王兵聲音極小,陳靜聽得費勁,不由得說道:“聲音怎麽這麽小?你和楊雪在一起嗎?”
“我們在一起,不過,老大好像受了什麽刺激,現在正組織人去喝酒呢,看樣子他想大醉一場!”
“你們去哪兒?我也去!”一聽一群人去喝酒,陳靜立時起了興。
“老大說去銀月會館,你來了,千萬別說我告訴你的,現在老大看誰都不順眼,剛才還把手機摔了!”
什麽?掛了電話,陳靜不由得發呆,楊雪出什麽了事了?
陳靜和王兵的通話,陳淩風在旁聽得清清楚楚,他當然清楚,楊雪為什麽會有那種表現,可是,他惟有硬起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