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調查組長,王天林當然知道身上的責任之重,亞南永盛一案,不僅要解決,而且要趕在南風之前解決。
而解決問題的鑰匙,就握在謝明陽手中。
楊雪之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如何解決,全在高層之間的博奕,但南風同樣有南風的立場,趕在中紀委介入之前處理,最符合南風的利益。這一點,王天林已經從李宇成處得到明確的答複,和謝明陽通個氣的意思,就是要謝明陽來主導處理。
就在南風省委的樓下,王天林坐在車裏,思忖良久,方才向司機道:“小李,回省委家屬院。”
南風省委家屬院,二號別墅。
謝夢華失魂落魄站在樓下,雙目無神的注視著遠方,與趙富春交談的那番話,言猶在耳。
“夢華同誌,你知不知道,亞南永盛在春陽非法募集資金多少?目前已經查明的,就有五個億!這五個億的借款之中,何婷婷唯獨把資金還給了你,而且付了你三千萬的利息,你能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麽嗎?”
是啊,為什麽?
謝夢華在南風省委招待所問話歸來,便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這個問題便如何婷婷失蹤一般,變得神秘莫測,無法解答。
自己與何婷婷關係好?何婷婷良心發現?還是何婷婷看楊雪的麵子?
時至今日,謝夢華才知道,亞南永盛的十二億貸款是出自楊雪之手!
楊雪為什麽幫何婷婷貸款?
楊雪與何婷婷到底是什麽關係?
一個個問題,如同天空陰霾的烏雲一般湧入謝夢華的腦海,壓的謝夢華喘不過氣來。
可是,這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何婷婷失蹤,楊雪對何婷婷的支持,直接將楊雪推上了峰口浪尖,而她的一億借款和未入帳的三千萬利息,令楊雪百口莫辯!
華怡基金成立,本就是因為楊雪身在官場,無法麵對一些迫不得已的灰色收入。而成立之後,楊雪更是將華怡基金的運行全權交予了謝夢華,楊雪除了將錢打進去,從未參與華怡基金的任何事務,這一點,謝夢華比誰都清楚,可問題是,時至今日,再說楊雪對華怡基金不知情,誰會相信?
那些調查組的人會相信嗎?
問題,永遠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謝夢華今天方才明白,可是為時已晚!
楊雪本來就處在懸崖邊,而她去又親自推了一把!
有謝明陽在,趙富春並未為難於她,否則換作她人,恐怕早已經因為涉案而被限製自由,趙富春甚至允許她去見楊雪,可是,她有何麵目去見楊雪?
她該怎麽和楊雪說?
謝夢華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她的心在滴血!
她那麽愛楊雪,卻親手捅了楊雪一刀!
“夢華,怎麽了?”
“媽媽!”
母親和楊怡的聲音同時響起,謝夢華迅速的睜開眼睛,強打精神抱起了女兒,“你們出來散步?”
“是啊,小怡覺的家裏悶,你吃飯了嗎?”謝夢華蒼白的臉色沒有瞞過王鳳桃,王鳳桃狐疑的看著女兒,“你沒事吧?”
謝夢華微笑,“沒事,媽,你們去散步吧,爸在家嗎?我想和他談談楊雪的事!”
“在家!”王鳳桃會意,從謝夢華手裏接過楊怡,“你們談吧,我帶著楊怡去超市走走!”
“媽媽再見!”
楊怡乖巧的向謝夢華揮動著白嫩的小手,謝夢華微笑回應,然而,轉過頭的她,卻又將愁容布滿了臉龐!
從小到大,謝夢華的大小事務,幾乎都有父親和母親為她安排,替她做出決定,如今,到了需要她自己考慮的時候,她卻變的手足無措!而且不止如此,她還給楊雪添亂。這一刻,謝夢華突然覺的自己好沒用。
回到家中,正在看新聞的謝明陽一看謝夢華的神色,立刻將手中的報紙放下,帶著謝夢華來到了書房,沉聲道:“什麽事?別慌,一切有爸爸呢!”
謝明陽的鎮定自若,令謝夢華稍稍冷靜了些,但隨著她將一切告訴父親,卻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哽咽著道:“爸,如果不是我,楊雪根本不會有事吧?現在該怎麽辦?”
謝明陽神色不變,卻長歎一聲,“夢華,你讓爸怎麽說你……唉!”
謝明陽終究不願苛責女兒,但謝夢華卻已經自父親的那一聲歎息中明白了一切,無聲的抽泣起來,“爸,你一定要救救楊雪啊!”
謝明陽拍拍女兒的肩膀,輕聲安慰道:“亞南永盛與楊雪之間的事,不過是個引子,即便何婷婷失蹤,楊雪並無違規之處。但是,中紀委的參與,卻令整件事複雜了起來,南風必須給中紀委一個交待。如果沒有你的這筆借款,楊雪可能會受到處分,但至多是個警告!”
謝夢華倏的抬起頭來,“爸的意思是……”
謝明陽走至窗前,望著窗外的漸起的夜色,臉龐亦如這夜色般,變的深不可測。
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一個決定,一個艱難的決定。
這個決定,不僅影響到他,也影響到他的女兒,而後果,至今仍難以預料。
但是,今天於他是個機會,這個機會,或能令他擺脫心中的負疚與罪惡感,使他不必再顧慮重重,夜不能寐。
機會就在眼前,稍縱即逝。而謝明陽從來都是擅於抓住機會之人。
片刻之間,謝明陽便做了最後的決定。
就在謝夢華等的不耐煩之時,謝明陽轉過身來,罕見的抽出一支煙點上,緩緩的向謝夢華道:“夢華,我想你需要明白亞南永盛這件事,如何做,你自己做決定,爸爸支持你!”
謝夢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謝明陽接著道:“夢華,其實也不怪你,換個時候,你所做的事,根本不能稱之為問題,隻要你把三千萬補入華怡基金,南風省委再出麵對楊雪做出處理,便不再存在任何問題。但是現在,亞南永盛事態嚴重,形勢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中紀委可能進一步介入,那樣楊雪就麻煩了!”
“所以呢?”
“我剛剛聽說一個消息,監察部蔡部長對亞南永盛事件非常不滿,堅持要求處理牽涉官員,這讓問題變的更加複雜,所以,我們必須提前做出處理,而且要趕在中紀委介入之前,同時平息亞南永盛之事。但現在春陽那邊,大家都在等著看楊雪的笑話,他們恨不得事態進一步惡化,以便將楊雪趕下市委書記的位置,以達到取而代之的目的!因此,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楊雪從這件事中撇清出來,讓他回春陽主持大局,中紀委那邊知道楊雪沒有涉及此事,也就不會再橫加幹涉!主導權重新回到南風這邊,一切就簡單了!”
謝夢華倏地抬頭,急切的道:“爸的意思,是我去自首,把責任都攬到我身上?”
“可能還不夠!夢華,你可能需要暫時和楊雪解除婚姻關係……”
“離婚?”謝夢華驀的搖頭,痛苦的叫道:“不,我不要,我不能離開楊雪……”
“隻是假的!夢華,你得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既然做了,而且犯了錯,就要勇敢的承擔起來!”
“爸!”謝夢華撲入謝明陽懷中,失聲痛哭起來,她不想和楊雪離婚,哪怕隻是一時的作戲。
可是,她更不想楊雪有事!
“夢華,如果有辦法,爸何嚐想讓你走這一步?可是,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不過,你承擔了責任,也不會有任何的後遺症,爸會幫你解決的!”
謝明陽拍著謝夢華的背,輕聲安慰著,隻是,他的臉上,卻露出了複雜異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