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秦山開發區公安局刻意的保密,楊雪被跟蹤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作為省委常委、秦山市委書記,楊雪居然在自己的地界上被人跟蹤,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所以所有人都以為楊雪會大發雷霆,徹查到底。
但令人意外的是,楊雪卻對跟蹤一事不管不問,仿佛事不關已。
倒是廣南省公安廳迅速介入了案件,在事件發生的下午,廣南省公安廳便派人趕到秦山開發區,要求將兩名嫌疑人從開發區公安局接走,展開調查。
開發區公安局長郭曉輝不敢擅自作主,當著公安廳工作人員的麵,向楊雪做了匯報,其時楊雪正在回秦山的路上,聽完郭曉輝的匯報,當即便同意了,但提出了一個要求,嫌疑人拍的照片,必須當場銷毀。
郭曉輝有些為難,他當然清楚那些照片對楊雪意味著什麽,但這些照片同時也是罪證,若就此銷毀,如何對嫌疑人的罪行定性?
不過公安廳的人並無異意,郭曉輝便遵從楊雪的意思,當場銷毀了照片,公安廳的人帶著嫌疑人離去,郭曉輝長出了口氣,他何嚐不知道嫌疑人背後是誰,若真的有他處理,那才是左右為難,兩邊不落好。
楊雪剛回到秦山市委,便接到陳雅的電話,“誰派的人?”
或許是楊怡在身邊的緣故,陳雅的聲音並不大,楊雪卻聽得出話裏的殺機,陳雅動怒了,也是,陳家家世顯赫,作為陳家第三代唯一的千金,陳雅又經營著驚人的資產,這樣的人,不惹別人就不錯了,怎麽肯任人欺負?
楊雪的辦公室裏,陳小亮、馬民強都在,楊雪不方便說太多,便輕聲道:“我回去再說!”
掛了電話,馬民強道:“看來不動點真格的是不成了,那邊逼的緊了!”
陳小亮不語,眼睛卻一直盯著楊雪,他之所以趟這趟渾水,便是因為楊雪特殊的背.景,然而這段時間,楊雪並沒有表現出與背.景相匹配的手腕,這是不是意味著,楊雪不過如此?
否則,楊雪怎麽可能在麵對對方的咄咄逼人,依然表現的不溫不火?
陳小亮與馬民強不同,他與項吉元一方並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之所以選擇楊雪,更多的是因為楊雪具備與項吉元一方掰手腕的能力,而他又被項吉元壓製的太久。他期望著借助楊雪的力量,將項吉元一係徹底打跨,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
但現在看來,他想的似乎有些太簡單了,項吉元一係根深締固,又有高層力量的支持,楊雪這條強龍,想壓製項吉元並不容易。
不過,陳小亮也明白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他既然選擇了楊雪,那便沒有退路,楊雪如果失敗,或許可以調離秦山,到其它地方就任。但陳小亮不同,他的根在秦山,他若敗了,便會直接承受項吉元的報複。
陳小亮不敢往下想,但他知道,結果會很慘很慘。
對於馬民強的提議,楊雪斷然否定,“現在不是時候,姚總理視察才是頭等大事,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放下。今天請你們過來,是想商量一下查走私的事,我已經向笑平書記和明陽省長匯報過了,打算九月八日晚上展開行動!”
“九月八日?這也太快了吧?”
馬民強和陳小亮吃了一驚,今天是九月三日,距九月八日隻有五天,楊雪口中的查走私不是小行動,必須有周密的部署與安排,然後才能行動。然而截止到現在,他們兩人毫不知情,秦山更是毫無動靜,怎麽可能在九月八日行動?
“就是九月八日。”楊雪淡淡一笑,“九月八日晚上海關、省公安廳和武警部隊將聯合行動,對秦山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清查,一定要將秦山的黃、賭、毒一網打盡,還秦山一片晴朗的天!”
全部動用外部力量?
陳小亮又是一驚,作為市級領導,他太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楊雪沒有征求常委會的意見便擅自決定動手,而且全部動用外部力量,這明擺著是對秦山的不信任,若成果顯著還罷,若沒有成果或成果不大,楊雪將直接麵對常委會的指責,甚至為此付出政治生命作為代價。
楊雪的這一舉動,已經不是極端、大膽,而是瘋狂了!
但另一方麵,陳小亮也明白,若楊雪征得常委會的同意,然後製訂計劃、展開行動,那行動還有意義嗎?
別說黃賭毒,恐怕連個避孕套都找不到!
“希望這次行動能夠大獲成功!”
陳小亮喃喃的道,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或許便是祈禱行動能夠成功,徹底將秦山的黑勢力連根拔起,那對秦山,對楊雪,對他,都將是劃時代的一頁,楊雪將徹底占據主動,對秦山班子進行調整,甚至將項吉元調離,而陳小亮,也將一榮俱榮。
當然,若失敗了,那楊雪或許也將失去話語權,而陳小亮也將一損俱損,提前退休,此生再無翻身之日。
馬民強卻大為興奮,他到秦山,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隻要能夠幫哥哥報仇,哪怕從此萬劫不複,馬民強也願意嚐試。
楊雪辦公室商議的一幕,被項吉元、趙居臣和劉繼綱一覽無餘,趙居臣冷笑道:“他們倒是想的挺美,動用外部的力量將秦山的黑勢力全部鏟除,然後楊雪就可以以此為契機,對我們進行攻擊!”
“那萬一他們一無所獲呢?隻要我們一個動作,保證他們顆粒無收,他們就會傻臉了!”劉繼綱陰側側的笑道,“還真期待九月八日晚他們的臭臉!”
“也不能太幹淨了!”趙居臣嘿嘿一笑,“人家辛苦一場,總要有點收獲啊!”
兩人說笑著,眼神卻不約而同的瞄向項吉元,畢竟,最終結果如何,還得有項吉元說了算。
“你們先出去吧,我靜一靜!”
項吉元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望著屏幕中的三人,行動其實無關緊要,成也罷,敗也改,項吉元並不放在眼中。項吉元更重視的,是高層的態度,還有楊雪的計劃究竟是楊雪的本意,還是省裏乃至高層授意?
楊雪說的很清楚,他已經向劉笑平和謝明陽匯報過,從這句話中,似乎可以看出楊雪是擅自行動,但是,作為省委常委和秦山市委書記,楊雪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甘冒奇險去進行一次這樣的行動?
如果不是楊雪的意思,而是高層的授意,那麽項吉元選擇與之對抗,隻會招致高層更大規模的行動,那個時候,高層針對的,恐怕就不僅僅是秦山的黑惡勢力,而是他這個秦山市長了!
身在官場,項吉元很清楚官場的規則,如楊雪所說,和則兩利,鬥則兩傷,如果楊雪此次行動達到預期的目標,那麽高層滿意,自然也就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
所以,在最初知道楊雪打算行動之時,項吉元的第一念頭,就是選擇妥協,破例不通知黑惡勢力,哪怕楊雪將其連根拔起。
有時,退一步,並不意味著失敗。
唯一令項吉元擔心的是,那些人是走私的一環,若楊雪將其徹底鏟除,以後的走私必然會大受影響,這個責任,卻不是項吉元能夠負擔的起的。
考慮良久,項吉元依然未能決定,便破例用手機撥了一個特殊的號碼,這些年來他撥這個號碼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這一次,他不得不撥。
“說!”
對方隻說了一個字,卻依然令項吉元惶恐,項吉元小心翼翼的道:“楊雪要對趙老八他們動手了!”
“隨他去!還有事嗎?”
“沒有了!”
啪的一聲,電話就此掛斷,項吉元聽著嘀嘀的忙音,卻深吸了一口氣,隨他去?
難道這位也意識到了什麽,所以才有如此態度?
那麽,自己該怎麽辦?
項吉元很清楚,自己既然當初選擇了對方,便唯有盡心盡力一途,可是,項吉元不得不在心裏留根弦,這些年來,項吉元已經見過太多被放棄的人,那些人的命運,無一例外的……慘!
因為有一天,項吉元也可能成為那些人的一員,而且命運比那些人更慘!
怎麽辦?
斜陽的餘光,透過落地窗射入室內,落在項吉元身上,暖意逼人,項吉元卻渾身冰涼,他起身走至窗前,窗外的秦山繁華似錦,美景如畫,但項吉元眼中,卻隻有那火紅的夕陽,在他眼中,那火紅如血一般!
良久,項吉元方才歎了口氣,他別無選擇,他的命運,就如同這秦山大道上的芸芸眾生,他們螻蟻一樣的命運,永遠無法改變。